风月不知道——绘雾【完结】
时间:2024-11-30 14:40:14

  知雾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她,胸口顺着呼吸起伏,半晌,忽然勾唇没好气地一笑:“谁要听你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看在你良心发现将我的原件袋送回来的份上,我勉强允许你和我借钱,先渡过这段困难的时间。”
  邰白亦松了口气,扫了她一眼,不屑道:“喂,你有钱吗?你刚工作没多久,存款还没我多吧,还说借我?”
  “不好意思,我呢,最近刚拿到了董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身上的存款多也不多,也就有个小几百万吧。”
  “??我就说你之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还死活不承认!”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又同时相视笑出了声。
  ……
  翌日,知雾对着镜子整理穿上自己的律师袍。
  虽然不是第一次开庭,但她淡淡瞥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有些呼吸发紧。
  整理好仪容戴上腕表出门,梁圳白就在门口等着她,他将作为原告和她一同出席法庭。
  昔日两人是辩论赛的队友,坐在辩席上唇枪舌战地与对手辩论。
  现在也是同样并肩作战着,去讨取一份本应属于他们的迟来公正。
  临要开庭之前,知雾和证人席上的梁宏远擦肩而过,他比以前要发福了许多,浑身上下有种富态的大腹便便。
  他神色自若地低喃自语:“即使告赢了这场官司,又能怎么样呢?把我拉下水,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什么也无法改变,以你们的水平,也永远触及不到他,真是太天真了。”
  “告赢这场官司是没什么要紧的,”知雾那双棕瞳轻轻弯起,“但是这场官司后,我们会把你当作踏板,从自诉转为公诉,让级别更高的检察官和公安机关去调查段戎应。”
  “中级人民法院告不赢的,就去高级人民法院告;高级人民法院告不赢的,那就去最高人民法院告,总有人能够撼动他这尊大佛。”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梁宏远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变得极为难看。
  “虽然之后那些的案件审判不一定是经过我的手,但那也没有关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知雾唇畔笑意不减,反而愈浓:“因为我永远相信。”
  “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第83章 Windbell 38[正文完]
  Windbell 38
  案子的一审审理结果因为牵涉到重大复杂案件又延期了三个月,其中还因为段戎应的公诉案件涉及到补充侦查,又被退回检察院审理。
  整个案子牵涉到的时间之久,参与人员之广泛,性质之恶劣程度简直轰动了全国。
  梁宏远这个最讲究体面和前途的人被革职,段戎应和董煜明被取保候审,没什么意外之后都得在牢里度过后半生,几乎整个网络都在热热闹闹地讨论着这件事。
  最后的案件被法庭公开审理,允许社会人士前往申请旁听。
  梁圳白和知雾就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看着法庭走完整个流程,看着他们坐在被告席上,一言不发地低头认罪伏法。
  在他们前面的旁听席上,有很多都是受害人家属,听到法槌敲定结束庭审的那一刹那,忍不住红了眼眶。
  庭审结果没有当庭立马公开,而是选择了之后定期公开。
  临走前知雾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在董煜明身上视线停留地格外得久。
  估计这一面,也是父女俩的最后一面了。
  秋日的阳光还带着一抹浓黄色的沉静,银杏叶随着细碎的风打着旋飞荡过地面,不断带来簌簌的响动。
  知雾踩着高跟鞋踏出了法庭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洒进这片森冷的领域,她一眼看见梁圳白在门口人群中静静等候的颀长身影。
  她脸上扬起笑容小跑过去,再自然不过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驱散了环绕在他周身的那抹冷凝。
  “舅舅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让我们今晚回家吃饭。”
  他接住了她飞扑过来的身子,低头牵紧了她微凉的手,放进了自己温暖的外套口袋。
  听着知雾絮絮叨叨地转述着家里人吩咐的话,梁圳白漆黑的眉眼里溢满松弛的淡淡笑意,慢慢领着她往前走。
  她刹住步子,牵着他的手,忽然换了个方向倒退着走:“……对了,舅舅还说,今天的日子很好,吃完饭后,我们一家人再一块去看看妈。”
  梁圳白听着这话,神色不由得一晃。
  自从潭秋下葬之后,因为不想带着这副无奈失败的狼狈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他好久没去看望过她,也自觉没脸去见她。
  现在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可以卸下一切了。
  他垂下细密的眼睫,胸腔中闷闷笑出一声:“好。”
  傍晚吃完晚饭,潭家一大家子人带着知雾和梁圳白一块去公墓。
  属于潭秋的那块方碑被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潭家的人经常来打扫。
  她墓碑选的照片是自己还未失踪前的,打扮得十分年轻时髦,那双和梁圳白长得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溢满晶亮的笑意。
  而就在她旁边的那座碑,摆放着她父亲潭铭的照片。
  潭铭的碑旁栽了一棵高大的松树,树影投下的那片巨大浓荫,恰到好处地覆盖住了潭秋的那方碑,就像是父亲张开了庇护的手臂。
  李锦华拿着扫帚,动手将父女俩墓前的那堆枯黄秋叶清理地干干净净。
  边躬着身打扫着,边和唠家常一般,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们听。
  说到有关于他们的那桩刑事案件的判决时,她在墓前坐了下来,扶着自己的老花镜,将发布的公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们听。
  念到最后,她哽咽地有些说不下去了,忍不住落下两行眼泪。
  二十多年,从失去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又到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其中有多少的辛酸绝望,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外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知雾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安慰,给她擦掉眼泪,“我们也应该高高兴兴地说。”
  梁圳白有些沉默地站在碑前,他从小和自己的母亲交流的也不多,现在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话。
  更多的时候,是见到她神志不太清醒,似梦非梦地拉着他叨念着说想要离开这里的模样。
  在梁家的时候是这样,在病院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的手脚总被捆着无形的、有形的镣铐,只有在被推进火葬场被埋入大地的那一刻,她才是真正地离开了。
  梁圳白点燃了一支香,神情冷肃,低头俯身无比郑重地拜了拜。
  将香火插上的那一刻,他听见知雾闭眼拿着自己的那支香,小声说道:“放心吧妈,梁圳白这个人呢,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是没有被说出口的爱也是他的爱,他心底是非常思念非常爱你的。”
  “以后他就交给我了,我会好好照顾陪伴在他的身边,请您放心。”
  她睁开眼睛,正撞上梁圳白如电影般慢频温柔触动的眼睛。
  知雾这次没有害羞地闪避开自己的目光,而是坦然地对他漾起梨涡笑了笑。
  大家将该说的话都说完,夜幕已经逐渐黑了,一行人拿上东西准备离开。
  潭临出声提议道:“要不然到时候在阿秋的墓边也栽棵树苗怎么样,只有爸的那棵也太孤单了。”
  李锦华不赞同地打了他一下:“你妹妹就不是个爱树的,她最爱的是花!”
  “是吗?我怎么记得她挺爱之前院里那棵紫杉的……”
  “我看你当哥也当得不称职!”
  “……”
  热热闹闹的说话声逐渐远去,潭秋墓碑旁的一株白色的野雏菊随着风剧烈地晃了晃。
  在风中逐渐舒展开的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无声地笑着。
  ……
  到了第二年开春,律所的事务又逐渐开始繁忙起来,加上知雾准备筹备婚期,整个人几乎忙得抽不开身。
  本来她是不打算办婚礼的,因为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两人关系不安定,和梁圳白随时都会有离婚的可能。
  现在两个人又处在热恋期,除了上班之外每天幸福黏糊地呆在一块,她又觉得连证都已经领了,婚礼只不过是个告知所有人的仪式而已,走不走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偏偏董知霁那关没过。
  来家里做客的那天,董知霁拿起茶杯躺在楼下花园的竹木椅上,闲适地交叠起长腿,眼中浮着的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他用最温柔的嗓音胁迫梁圳白,如果不打算办婚礼的话,现在就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迫于兄长的压力,知雾还是开始用心准备起婚礼,既然要办,那就不能那么草率,要事事考虑周全。
  仰姣得知这个消息后,吵着闹着要当她的伴娘。
  “放心吧,对于我可有经验了。跟在你身边补妆拍照录像拿戒指,什么都不在话下。这两年身边都是结婚的朋友,我都快变成伴娘专业户了,这两年光是礼金都送出去了不少,”她哀叹一声鼓起脸颊,看着自己涂着粉指甲油的指尖,漫不经心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收的回来。”
  话音刚落,为两人取咖啡的聂嘉誉将端盘重重放下,瞥了她一眼,冷笑嘲讽道:“我看是你还没把心收回来吧。”
  仰姣拉下眼睑,冲他吐舌头扮鬼脸。
  自从去年过年他们俩一块回家后,关系好像又微妙地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知雾将手边的咖啡拿开,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抬起眼皮,忽然来了兴致质问:“老实交代,上次你们俩背着我偷偷接的那桩案子到底是什么?”
  她一提问,两个人同时陷入了一阵心虚的缄默。仰姣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知雾故意说:“难道是案子开的报酬太高,不愿意和我分酬金?”
  “还是说嫌弃我是个菜鸟,觉得太累了带不动。”
  “怎么会,我们哪会这样对你,你想得太多了!”
  仰姣将那块蛋糕摆到她面前,企图打岔:“哎,亲爱的,这家店的新品蛋糕口味还蛮不错的,你尝尝看。”
  知雾温柔地淡淡笑着,没有伸手,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显然并不吃这套。
  仰姣见蒙混不过去,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深吸一口气坦白道:“好吧,我招了。”
  她的声音就像是蚊子哼哼,显然是觉得非常丢人:“他陪我打的是其实是和我前男友的官司,我前男友分手把我的存款全骗走了,我那时候身无分文,他负责帮我把钱追回来,我们是一块打的案子,但是我是那个当事人。”
  知雾错愕地睁大了眼,这些困境她甚至没听仰姣和她提起过,她愣愣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不找我啊?”
  聂嘉誉在旁边风凉地补了一句:“因为她觉得丢脸,不好意思来找你。”
  “那找你前前男友,就好意思了吗?”知雾发现了盲点。
  仰姣喉咙被呛得迸发出止不住的咳嗽,咳得整张白皙的脸都涨得通红。
  ……
  下午梁圳白下班早,让彭陈开着车亲自来接知雾。
  最近他来找她的时候越来越不避着人,又是带着花来的,律所里有关他和知雾的一些八卦传言也越来越多。
  大家都在揣测着,是不是梁圳白对知雾有了点好感,所以才展开了这么猛烈的追求攻势。
  不过这样显而易见的阶级差异也不被人所看好,大家也只是看个热闹,背地里在押注猜他们什么时候分手。
  唯一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听着办公室里肆意的流言,目光注视着知雾雀跃离开的背影,心情无比复杂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你们猜得还是不够大胆。
  等到这俩人的结婚喜帖发到面前的时候就知道了。
  知雾打开车门坐下,迎面递来一大捧重瓣粉白樱花花束。
  她有些意外地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嗅了一口,抬头问车里的男人:“怎么忽然送樱花?”
  梁圳白摘了那副薄薄的眼镜,露出那张金质玉相的脸,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被落日的余晖映得近乎透明。
  他的袖口被平整地折叠到手肘的位置,漆黑的瞳孔浸着温和的光。
  “我记得北沂校门外栽着一大片的吉野樱花林,等到三四月的春天,地上全是厚厚的樱花花瓣,每年都会有很多外地的游客赶来拍照。”
  “正好是樱花的季节,所以特意挑了这一束。”
  知雾低头轻抚着樱花花瓣,北沂不止校门外有樱花,学校里也栽了一棵樱花树。
  那颗樱花树连接着亭子和蜿蜒折叠回廊,亭子里系着很多学生悬挂着的许愿牌。
  有许愿自己学业进步考上理想大学的,也有许愿和身边的人永远是好朋友,还有祝福某个人能够身体平安健康,心想事成的。
  知雾当时也许愿挂了一个。
  她心念忽动,抱着花问梁圳白:“要不然我们回学校看看吧。”
  他们距离高中母校非常近,开过去也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梁圳白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抬手让彭陈开车掉个方向。
  都已经傍晚的点,正好赶上学生放学回家,除了学生之外,还有许多游客。
  北沂的校门口都是人,车子已经堵得开不过去了。
  于是知雾和梁圳白两个人下了车,决定走过去。
  到处都是樱花的飘散花瓣,无孔不入地钻进衣服领口和发丝。
  知雾紧紧拉着梁圳白的手,带着他畅通无阻地穿行过街道校门,风掠起他们的发梢和衣摆,有一瞬间好像是重新奔回到了高中时代。
  梁圳白环视四周,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这不是高中当初那个回廊亭?”
  知雾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她的目光在那道记忆里曾经走过千百回的熟悉走廊上不住逡巡着。
  被捆系在各处的风铃许愿挂牌随着风荡出一道清脆的铃响。
  “找到了!”知雾目光落到其中一处,拉了拉梁圳白的胳膊,指向挂在上面的许愿牌,“这是当初我挂的。”
  梁圳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半眯起那双锋利的丹凤眼,仔细辨认。
  知雾气得鼓起脸蛋:“当初毕业的时候本来是想鼓起勇气把这个送给你的表白的,没想到再次看见它,居然出现在垃圾桶里。”
  “所以我只好将它挂在这里啦。”
  梁圳白呼吸一滞,目光歉疚:“当初我可能是以为有人恶作剧,不小心丢掉了。”
  十八岁的梁圳白从来没敢奢望有人会喜欢他,即使是某天看见桌上摆着这样精美的信封,他也只当是有人开玩笑放错了位置。
  等了一天无人认领,他就顺手将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如今的他终于清晰看见了那个有着岁月痕迹的风铃挂牌下,被娟秀笔记写上去的两行字。
  [偷偷喜欢你,风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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