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约个时间吧，”沈鲜鲜说，“11点怎么样？”
李逍看着她，而后郑而重之点了点头，“好。”
……
沈鲜鲜晚上躺在浴池里泡澡，突然觉得事情有点魔幻――她为什么会答应帮他？退一步讲，就算最后会帮他，她答应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她此前分明那么生气，李逍楚楚可怜一低头，她竟然就心软了？
沈鲜鲜掌心在水里拍了几下，似懊恼，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会装弱她就这么容易心软吧？沈鲜鲜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有点窝囊。
沈鲜鲜头一天晚上睡得晚，结果就是第二日直接睡过了，一觉醒来，十一点半。
沈鲜鲜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清时间慌了一慌，定睛看过去，上面却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沈鲜鲜迟疑片刻，从过往的通话记录里找出李逍的电话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拨通后不到两秒，被接起，听筒里是那道熟悉的清润冷冽的声线，“睡醒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半分异样，甚至多了些柔软的意味。
沈鲜鲜回神，声音里染上些许歉然，“不好意思，我睡过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怕吵到你。”李逍说，“我说了，你睡醒了打给我就好。”
沈鲜鲜凝眉，“你已经在楼下了？”
“没有，”李逍道，“你慢慢收拾。”
沈鲜鲜下了床，穿上拖鞋往浴室里走，“我很快的，20分钟后下楼。”
“好。”李逍应道。
沈鲜鲜匆匆洗漱，随便拿了身衣服换上，本想着就这样素着脸出门，路过镜子的时候步子却突然顿了顿。
――她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形象。
思忖一瞬，还是退回去化了个淡妆，又从衣柜里认真搭配了身衣服换上。
镜子里的人彼时身着一袭方领米白色贴身长裙，外面搭了件黑色长款正装版型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有气质。
乌黑顺直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肤若凝脂，眉若墨染，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熠熠生辉。那一点淡妆点缀，恰到好处，温婉端庄。
沈鲜鲜满意了，盯着镜子中的字迹，暗暗道：这可不是漂亮给李逍看的，一会儿要去公司，可不能让我的老伙计们觉得我过得不好。
沈鲜鲜下了楼，便见李逍的人和车已经到了。
身影清冷挺拔，亭亭玉立于秋风中，像一朵矜贵的孤花。
他倚着车门，本来低头站着，下一瞬却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看了过来。
沈鲜鲜走过去，下意识去开后座的车门，李逍却先一步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后面放了东西，坐前面。”
沈鲜鲜怔了下，往后看一眼，见后面果然放了几个购物的纸袋，将后座占得满满当当。？
“……东西为什么不拿回家？”沈鲜鲜问。
李逍表情并无异常，云淡风轻，“忘了。”
说罢，朝副驾驶抬了抬下巴，“坐这里。”
第39章
沈鲜鲜撇了撇嘴，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比起他说的这个理由，她更愿意相信是李逍是在故意整她。
总归今天是来办正事的，她便没再计较这些，当下便规规矩矩在副驾驶上坐了下来。
车子开动，却没有直接去公司，最后在一家粤式早茶的茶楼停下。
沈鲜鲜看过来，微微讶异，便听李逍开口道，“先去吃点东西。”
沈鲜鲜看了眼时间，“我其实还没有很饿。”
“是我饿了。”李逍开了车门，“下车吧。”
沈鲜鲜其实撒谎了，早饭就没吃，这已经十二点多了，都到午饭饭点了，怎么可能不饿，她只是心虚于自己的失约，白白耽误了别人的时间，想快点做完答应的事而已。
不过当下既然李逍自己主动提出来吃饭，那她自然也就不客气了，下了车跟着他进了餐厅。
里面人不少，却也没那么多，沈鲜鲜不知道李逍是否提前定了位置，二人一进门，便有服务生迎上来，将二人带到了一个靠窗的用镂空木质屏风隔出来的一处餐位上。
这里的茶点做得很精致，卖相很好，沈鲜鲜原本的三分饿意被勾得膨胀到了七分，当下没有客气，点了几道自己想吃的。李逍看她点完，又补了几道，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菜品一一端上来，沈鲜鲜望见李逍后面补的那几道菜，眼睛又是一亮――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李逍是不是调查过她，怎么点的全是她方才就想点但是觉得吃不下忍痛放弃的？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道兔子布丁，白里透着红，活灵活现，可爱极了，服务生一走，沈鲜鲜便将那个小碟子端了起来，与此同时打开手机递给了李逍，“帮我拍张照片吧。”
李逍似乎笑了下，接过手机，欣然答应下来。
李逍用她的手机拍了几张，随后眼睫低垂，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为她拍了几张。
李逍拍完了将两个手机的照片给她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像我手机拍的要更好看些。”
沈鲜鲜接过两个手机，左右翻看两个手机拍出来的照片，不觉蹙眉――平心而论，确实是李逍手机上的更漂亮，无论是光线、构图，还是氛围感，都胜出一截。相比之下，她手机上那几张活像是充话费送的。
沈鲜鲜盯着那两组照片，讷讷道，“真的是手机的问题吗？我怎么觉得是拍照技术问题，这两组照片的拍照水平怎么差别这么大……”
“大概是吧。”李逍轻轻抿了口茶，“可能是用别人的手机不顺手。”
他顿了下，云淡风轻道，“微信通过一下，我手机上这几张发你。”
沈鲜鲜：“……”
哦。
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鲜鲜将他的手机还给他，微微一笑，“不用微信，发邮箱好了。邮箱地址，我一会儿编辑个短信发你。”
短信二字咬得尤其重，带点阴阳怪气。
李逍：“……”
李逍没说话，指尖顿了顿，旋即又低头抿了一口茶。
一些不愉快的记忆被唤起，沈鲜鲜在心里哼了一声――现在想加我微信了？不可能。
昨日我的微信你爱答不理，今天我的微信让你高攀不起。
吃完饭从餐厅走出来，不远处是一家超市，沈鲜鲜顿了下，说要去超市，说不能空手去，要给她的前同事们买点吃的带过去。
沈鲜鲜要买的东西有点多，两个人进了超市，李逍推了一个小推车跟着，沈鲜鲜在货架上挑零食，看着不错的就放进去。
这样一路走着，偶一回头，却见李逍正盯着她，看得出神。
沈鲜鲜怔了下，“怎么了吗？”
“没什么。”李逍看着她，“我只是觉得有点开心。”
沈鲜鲜笑了下，将两包薯片放进了小推车里，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逛个超市有什么好开心的，你不会没逛过吧？”
李逍推着小车从她身侧走过去，低低道，“没跟你逛过。”
沈鲜鲜愣了下，撇了撇嘴，“我哪儿敢啊，高攀不上。”
李逍脚步停住，回过头来看她，片刻，突然道，“要不要跟我玩个游戏？”
游戏？沈鲜鲜看过去，有点感兴趣，“什么游戏？”
李逍垂目看着她，一字一句输出游戏规则：“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禁止说高攀不上四个字，违规一次，罚10块钱。”
沈鲜鲜愣怔片刻，旋即眼睛一弯，痛快答应，“好呀。”
下一瞬，便见沈鲜鲜挽手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凑到了李逍耳边，似挑衅，又似招惹，“那你听清了，我先说100块钱的，高攀不上，高攀不上，高攀不上，高攀不上，高……”
第五个“高攀不上”没说完，肩头蓦地一沉，一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忽而将她按下*去，推开一些距离。
沈鲜鲜笑着抬眸，却见那张方才还一脸淡然的俊俏面孔神色异样，耳际微微泛红。
她直视着他，他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有点哑，“别闹了。”
“超市很热吗？”沈鲜鲜喃喃道，“你看起来有点热。”
李逍别过脸，留了个背影给她，语气有点不好，“我不热。”
沈鲜鲜有点莫名其妙，抬手又从货架上拿了两包薯片，啧啧，明明是你起的头，这么玩不起。
“高攀不上”――原来李逍讨厌这四个字啊。
沈鲜鲜一乐，她真是越看这四个字越顺眼。
这四个字是多么的有天赋，与生俱来就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气息。
……
东西买得有些多了，最后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李逍提了两个大袋子，沈鲜鲜手里也拎了一个小袋子。二人到公司，一前一后走进五楼大厅，众人皆是一怔。
一是吃惊于突然到访的沈鲜鲜，二是吃惊于消失了大半天的他们尊敬的李总竟然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两大包花花绿绿的零食。
周婉看过来，“鲜鲜？”
“鲜鲜！”梦丽回过神来已小跑过去挽住了沈鲜鲜的胳膊，“想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沈鲜鲜眼睛弯弯的，回应她的热情，也抱了抱她，应道，“正好来这边办事，就想过来看看你们。”
沈鲜鲜说罢望向其他人，笑眯眯的，“来得太着急了，买了点零食，大家别嫌弃。”
李逍闻言顺势将零食放在了一个闲置的工位上，示意大家自取。
众人看了沈鲜鲜一眼，又转头看了李逍一眼，皆面面相觑，眼睛里的惊异和八卦意味几乎要溢出来――他们，怎么一起来的？
饶是再想八卦，当着李逍的面儿却是谁也不敢造次的，生生把那股劲儿压了下去，转而有些夸张地表达谢意。
周婉和梦丽她们早已围到了沈鲜鲜身边，对着沈鲜鲜一顿打量，“你最近怎么样，怎么看着瘦了？”
沈鲜鲜笑眯眯的，有点俏皮，“我好得很呐，不上班后容光焕发，没看出来？”
“漂亮，是更漂亮了。”周婉说。
沈鲜鲜正欲开口再说点什么，留意到不远处挽手而立的李逍，顿了顿，看向他道，“李总先去忙吧，我一会儿过去办公室找您。”
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恭敬疏离，很善解人意地开脱二人的关系。
李逍没说什么，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转了身，“我在办公室等你。”
沈鲜鲜点头，“嗯。”
李逍进了办公室，梦丽轻轻摇了摇沈鲜鲜的胳膊，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怎么跟李总一起来的？你们不是……”
有过节吗？
是谁把谁裁了？
又是谁冲到办公室大闹了一场？
这桩桩件件，难道是他们的错觉？
在众人或期待或促狭或八卦的目光中，沈鲜鲜淡淡笑了下，四两拨千斤，“公事。”
沈鲜鲜说罢，视线落到某处，微微一顿。这边笑闹声一片，小白花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某处，安安静静的，自始没有分过来一个眼神。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水杯自顾自进了茶水间。
小白花进了茶水间，接好了水放一边，并没有马上出去。娇柔的身体靠在落地窗上，似有些出神。
片刻，门突然被推开，沈鲜鲜走了进来。小白花抬头，望见来人，眉微微一蹙，并不欢迎。
沈鲜鲜视若无睹，“躲我？”
小白花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躲你？”
“哎，你们分手我第一个鸣不平好吧，那小秘书个儿不高，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盛泽什么眼光，她哪点比得上你。”
沈鲜鲜盯着她，突然道，“听说他送你房子你没要？”
小白花看过来，眸间掀起几分警惕，“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不要？通过拒绝他的补偿，让他记住你欣赏你，觉得你有骨气？”沈鲜鲜凝眉，大有抱不平的意味，“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还是把男人想得太高雅了，男人是不会有这种感性想法的，有也是一瞬间的事儿，转头就忘了。”
“一处房产在盛泽那儿充其量就是一玩具，你拒绝了那个房子就好比他想送你一玩具，你没要，这事儿在他那边儿就这点分量。但是你考虑清楚，那房子落到你手上，却是真真切切可以直接影响你下半生生活质量的东西。你以为你的拒绝很珍贵，但在他那里，无论是那个房子还是你的拒绝都没那么值得挂心，你要或者不要，他转脸就忘了。”
沈鲜鲜顿了顿，突然有点恨铁不成钢，“再说他都把你甩了，他的看法还重要吗？你能不能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听姐们儿一句劝，趁现在反个悔，不丢人。你现在转正后工资万把块，我不知道他想送你的房子什么样，但就算只值500万吧，你算算你要工作多久能买上？”
沈鲜鲜苦口婆心，却不料这一顿分析下来，直接触了小白花的逆鳞，她听着，一张小脸越来越白，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我本来就不图他钱！几千块怎么了？你是觉得我没有上升空间吗？还是你是觉得我会一辈子做助理吗？虽然现在分了，但我不想在最后恶心一下我们的感情！”
小白花声音拔高，看着她，寒意凛凛，“沈鲜鲜，尊严这种东西只有你们有钱人配拥有是吗？将心比心，我问你，如果盛泽在你们结束的时候要给你一套房子，难道你会……”
“给了，我要了……”
空气突然安静。
在小白花铁骨铮铮的眼神中，沈鲜鲜突然有点尴尬。
第40章
Shame。
久违地感到了shame。
沈鲜鲜被她盯着，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两个大嘴巴子。
沈鲜鲜喉咙突然有点干，像在找补，“那个……我倒是也有送一辆车给他。”
小白花没说话，鄙视的目光已叫她头皮发麻。
小白花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沈鲜鲜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如果她是男的，她和小白花放一起，她绝对选纯洁天真可爱美好的小白花。
相比之下，她的市侩庸俗让她汗颜。
她真是个内心丑陋的女人。
一直到沈鲜鲜进了李逍办公室，脸上的怔忪神色仍没有散下去。
李逍指尖微颤，抬眸看过来，不动声色，“怎么了？”
“没什么，”沈鲜鲜喃喃道，“被人上了一课。”
“嗯？”
“来吧，这次的项目情况给我说一下，我们开始谈正事。”沈鲜鲜走过去，摩拳擦掌的模样，“时候不早了，速战速决。”
……
自沈鲜鲜大摇大摆进了李逍办公室，大厅里窃窃的议论声卷土重来，谁也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