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上班的吗?——李上前【完结】
时间:2024-11-30 14:41:24

  那张一贯冷淡的端庄的脸上被一种可怖的危险情绪侵占,失去全部体面,发丝凌乱垂于额前,汗珠顺着脸颊落到眼睛里、下巴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闷响,车窗应声而碎,长长短短的玻璃碎屑顷刻间刺进血肉里,他的手臂一瞬间鲜血淋漓。
  仿佛被收走了痛感,身上的血和伤他似毫无所查,眼底只略略划过些庆幸,车门被强力破开,李逍颤颤将那具娇弱清瘦的身体从车厢中抱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小心翼翼感应着她身体的温度――瞬息之间,他好像已死过一次,在感应到她体温的那一刻,他才又活了过来。
  李逍抱着沈鲜鲜往外走,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她身上全是血,他身上亦然,像一对被命运洗劫的鸳鸯。
  他抱着她往路上走,往自己的车边走,回过神来,意识到那辆车上或许还有一个人,将沈鲜鲜放进车中正欲复返,身后蓦地一声巨响,一道热浪冲过来,车身被那道强悍的气流拱得一晃。
  李逍抱着沈鲜鲜,回头看过去,湖边那辆车已被炸得不成样子,烈火熊熊……
第47章
  来不及思索更多,李逍抱着沈鲜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120。
  他尽力平静,握着手机的手却抖得厉害,电话接通,他沉着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后沉沉道,“伤者情况严重,我等不及……听着,我现在把位置分享给你们,我开车往医院赶,你们救护车往这边来,准备好急救装置,我们在中途接头。”
  他开着车,身上血淋淋的,穿梭在夜色中,像极了罗刹。
  医院应下了他的请求,两个车相对而行,终于在某一个路口相遇,李逍不忍与她分开片刻分毫,将自己的车子就那么停在路边,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沈鲜鲜被推进急诊,李逍靠着墙蹲下来,从未有过的颓然和惊惶。
  一个小护士路过,见他浑身血淋淋的,胳膊伤得尤其重,不禁停下脚步,蹙眉道,“先生,您的伤过来包扎一下吧?”
  李逍怔怔抬眸,眼神茫然,思维有一瞬的迟滞,像听不懂她的话。
  片刻,慢半拍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没事。”
  他低头看过去,衬衫被血浸透。
  他的眼睛突然发酸发涩。
  他身上,是她的血。
  她流了那么多血。
  该有多疼。
  ……
  沈鲜鲜伤得很重,右手手腕骨折,断了两根肋骨,背部大面积软组织挫伤。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沈鲜鲜是被疼醒的,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病床前浑身血淋淋的李逍。
  他坐在床边,狼狈至极,身上的衣服被血污弄脏,胳膊上缠了许多绷带,脸上贴了个创可贴。
  见她睁开眼睛,那人凑近些许,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似有骇浪翻涌,浓烈的情绪像是要将人吞噬,沈鲜鲜微微一怔,被那眸底的情绪震了一下。
  李逍盯着她,“感觉怎么样?”
  沈鲜鲜的声音有些虚弱,身上哪哪都疼,“你又救了我一次。”
  李逍眼神复杂,“还觉得是意外吗?”
  沈鲜鲜躺着,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沈鲜鲜闭了闭眼,又睁开,喉咙里缓缓吐出来几个字:“我要报警。”
  “已经报了,”李逍伸手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等你好些,警察那边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我现在就可以说,”沈鲜鲜望向李逍,想到什么,眼神突然闪过些惊惧,“车上另一个人呢?那个人怎么样了?”
  李逍看过来,默了片刻,神色复杂,“没了。警察那边鉴定结果显示,死于头部撞击,爆炸之前人就没了。”
  “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李逍顿了顿,将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想对你下手的,是这个人吗?”
  沈鲜鲜看着他,没有否认,“是,他想杀我,并且想拼上自己把我的死包装成意外。”
  这起事故牵扯很大,接下来一连几天,警察不时来医院询问细节,沈鲜鲜也从警察口中,得到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情况。
  据警方调查,周德仁女儿几个月前刚做完骨髓移植的手术,也恰恰是这个时间点前夕,家里收到过一笔来路不明的现金。
  妻女对此一无所知,负责筹钱的是周德仁,周德仁妻子只知道某一天他突然带了许多钱回来,小女儿高昂的医药费有了支撑,但这些钱具体是怎么来的,具体有多少,她并不知情。
  周德仁的通信设施被调查,并未发现任何与此有关的信息,加之他已经死了,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背后指使的是谁,无从可查。
  若非背后人主动露出破绽,很难将人揪出来。
  沈鲜鲜与此同时主动提起了赵晓琳,提出当时出差的是三个人,赵晓琳临时离开,未必是巧合。
  对此,警方的回应是,赵晓琳也算当事人之一,已经接受过询问调查了,经核实,当天那个时间段,她的母亲的确发生交通事故,情况属实。但是与此同时,警方经过调查,发现撞赵晓琳母亲的人,与周德仁有远亲关系,是周德仁的一个远房表弟。
  后传唤此人,其主动交代,当日周德仁曾事先给过他5000块钱,指定他在某个时间段某个地段去刮蹭个人。
  沈鲜鲜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这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周德仁明显早有预谋会发生什么,他的目标只有她,为了“不伤及无辜”,特意想办法把赵晓琳支开。
  如果她没逃出去,死无对证,这将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窗外阳光明媚,景色宜人,沈鲜鲜怏怏靠在病床上,那双一贯张扬伶俐的眸子像被抽去了生机,变得枯萎而空洞。
  李逍从外面走进来,沉默着在她身旁坐下。
  片刻,他抬眸看她,“不要在心里压着,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沈鲜鲜收回视线,涣散的目光对上那双浅茶色的眸子,才终于有了焦距。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最后选择站在她这边的,会是眼前这个一度被她视之为敌人的人。
  正如她不会想到,屡屡朝她挥刀的,会是她曾以为的这辈子最亲最近的人。
  沈家没什么根基,甚至再往上一代,她爷爷都还只是城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岗工人。到她爸爸这一代,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他爸心疼妹妹,临上大学没去报到,一声不吭出去打工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外面闯荡,必然是要吃不少苦头的,后来在一家甜品店当学徒,算是稳定了下来。
  她爸心思活泛,脑子灵光,还能吃苦,后面自己盘了家店单干,就是现在“沈记”的雏形。
  沈鲜鲜出生的时候,“沈记”的甜品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品牌小有名气,有了几家连锁店。
  她妈妈的意外离世对爸爸的打击很大,她爸消沉过一段时候,后面开始更不分昼夜地工作,仿佛将丧妻的悲痛全都转移到了工作上。到后来她爸爸离世的时候,“沈记”的规模已不可小觑。
  夫妻接连离世,只留下庞大的家业和一个幼女,他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最后,他爸将她托付给了他唯一的妹妹,在遗嘱中将手上的股份给了妹妹一小部分,剩余的全部交给了信托,托付信托待幼女长成,满了25岁,再将股份转给她。若幼女25岁前出了意外,则该部分股份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沈鲜鲜少不更事的时候,对父亲的做法并不理解,后面随着年岁增长,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她见惯了豪门里腌H的厮杀,才渐渐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
  因为有这份遗嘱,所以那些对她股份虎视眈眈的人不会在25岁之前动她,因为她死了他们捞不到半点好处。
  算算时间,最近接二连三的意外也确实都发生在25岁生日之后。
  沈鲜鲜突然想到江驰。
  那当年江驰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那个时候她刚刚大学毕业,一心想嫁给江驰。姑姑他们对此强烈反对,彼时她以为是他们嫌弃江驰家境,现在想来,也许这并不是他们真正在意的点。
  他们真正在意的点在于,如果那个时候她跟江驰结婚了,江驰作为她的配偶就有了她第一顺位的继承权。即便25岁拿到股份后她出了意外,继承人也只会是江驰。
  他们不能容忍这件事的发生,所以在他们结婚前夕,对江驰……
  这种可怕的可能,让沈鲜鲜一瞬间手脚冰凉。
  会是姑姑吗?沈鲜鲜愣了下,转念觉得哪里不对,凝眉思索,在心里摇摇头,不对,不对……
  “你刚刚提到,江驰死后,你姑姑开始给你各种张罗相亲局,甚至态度强硬地逼婚你。既然他们对江驰下手,只是为了不让你结婚,那江驰死后,为什么要逼婚你?”
  “所以这个人不会是姑姑……”沈鲜鲜道。
  李逍微微点头,“大概率想害你的并不是你姑姑,相反,她可能在保护你。如果当年江驰的死不是意外,很可能你姑姑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有*人想对你下手,所以才会那么不遗余力地促成你的婚事。”
  “一旦你结了婚,根据继承法律关系,即便觊觎你股份的人对你动手,受益人也只会是你的丈夫,他们想名正言顺得到你的股权,除非先除掉你的丈夫,再除掉你。但盛泽显然不是他们轻易能动的人,所以你在盛泽身边是安全的,换言之,你跟盛泽这段婚姻某种程度上能保你平安。”
  “但她没想到的是,就在拿到股权前夕,你竟然跟盛泽离婚了,之后果然意外不断,她没有办法阻止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只能劝你把股份卖掉。”
  李逍顿了顿,看过来,“明知道他想害你,却能让你姑姑包庇的人,会是谁?”
  沈鲜鲜没说话,脸色却越发苍白。
  跟她有利益纠葛的,符合这个逻辑的,一共就三个人。
  排除了一个,剩下两个是谁,这不是很明显吗?
  无论这两个里最后查出来是谁,都是对她的二次伤害。
  沈鲜鲜心底一片荒芜,很好玩吗?
  她突然很想大声问一句很好玩吗?
  她是什么很坏的人吗?她有做过什么坏事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沈鲜鲜抬眸看向李逍,声音沙哑异常,情绪里带着些压抑的歇斯底里,“我如果再公证一个遗嘱呢?就写如果我死了,我持有的全部股份交给慈善机构,这样是不是就没有人打我注意了?是不是就……”
  死死掐着床单的手被人握住,他握着她的手,动作虔诚有力,仿佛是一种仪式,想要将她从谷底托起来,想要将那些厄运要替她承担一半。
  “想害你的人,总能找到害你的借口和方法。不把他们揪出来,我不安心。”
  我不安心。
  他说,我不安心。
  短短四字,如石入水,在她心中的死海泛起涟漪。
  她有多久没听过这样一句话了。
  这一刻她并不想问为什么,不想问他为什么这样待她,也不想分辨真假,只想自欺欺人地沉溺在他的眼神中,他的关切里,假装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意自己。
  下一瞬,她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揽过去,跌进一个意味不明的怀抱,他抱着她,她的下巴碰到了他的锁骨,鼻息间是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
  那只修长冷白的大手搭在她的脊背上,他的喉结动了动,她听见他道,“沈鲜鲜,不管查出来到底是谁,不要回避,不要难过。记住,是他们先抛弃你的。”
第48章
  沈鲜鲜住院期间,柳筝楠几乎每天下班都会特意打车过来这个医院看看,大抵也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柳筝楠看起来冰美人的模样,其实性子比她还要火爆,当场痛骂一番,“有些话我早想说了,之前不说无非是顾忌你。你姑姑一家如果真心为你好,早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就会想要培养你,他们是怎么培养叶至诚的,又是怎么培养你的?”
  “他们一开始就没放对位置,巴不得你这个继承人养废了才好!他们住着你们家的别墅,现在还想霸占你们的家业,真是丧心病狂!也不想想,要不是你们家,他们家现在还住老破小呢!”
  “你这三番两次地出事儿,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想想你出事儿后谁是利益获得者就知道了,一个个的道貌岸然,狼子野心……”
  除了柳筝楠,盛泽也三不五时过来走一圈,每回来大包小包带些保健品补品。
  分明是关心她才来的,来了却总说一些不受听的话,比如,“我就说我旺你你还不信,瞧瞧,怎么这一离婚就出事儿?”,再比如,“说过多少次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别看人长得老实巴交的,就觉得是好人,怎么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诸如此类。
  沈鲜鲜一开始还会跟他吵两句,后面直接拿他当空气了,不闻,不问,也不言。
  除了针对沈鲜鲜,李逍也是他冷嘲热讽的对象之一。
  在医院里,他见他第一面,只说了一句话,“李逍,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盛泽原以为李逍会辩白几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叶至诚也来过一次,在病房前被李逍挡住。
  叶至诚愣了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意思?里面躺的是我妹妹,我妹妹住院我来探望还得经过你同意?”
  两个人僵持片刻,李逍最后还是将人放了进来,却是寸步不离跟着。
  叶至诚压着火,“你跟着我干什么?”
  李逍眼神平淡,“看着你。”
  “真拿我当嫌疑人了是吗?”叶至诚说。
  李逍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要真爱护你这妹妹,会很欣慰她身边有我这么一个人盯着她。”
  叶至诚闻言不再言语,进了病房。
  沈鲜鲜斜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听到动静抬眸望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瞧着彼此,一时间相顾无言。叶至诚看着她,眸底闪过一瞬间的心疼,不似作伪。
  “好点没有?”他问。
  沈鲜鲜勉强一笑,“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疼。”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叶至诚沉沉道,“没想到在自己家公司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鲜鲜没说话。
  半晌,叶至诚突然道,“鲜鲜,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沈鲜鲜看过来,片刻,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从小到大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叶至诚脸上闪过些自嘲,“你想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跟你抢过?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先判我罪了是么……”
  “哥哥。”
  沈鲜鲜突然开口,轻轻打断了他。
  她顿了顿,幽幽道,“我不会先于法律认定你有罪,我比谁都希望不是你,只要没有证据告诉我那个人是你,我就依然把你当成我最亲最敬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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