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用这个来报恩，我想你会喜欢。”
“你……你要去哪里？”「陆倾蝶」望着陆倾蝶留下的背影。
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陆倾蝶也是那般孤独。
那背影身后孤立无援，只有她自己。
对……只有她自己。
也就是……她。
她……才是陆倾蝶最坚强的后盾……
除了她，谁也不行。
「陆倾蝶」在一瞬间仿佛找回了七年前的那股桀骜不驯，那股自信张扬。
她不再是蹉跎了岁月只会在内景中游山玩水的那个孩子了。
陆倾蝶在成长，她也在成长。
陆倾蝶的鼻子很灵，她可以闻到世间万物的味道，包括情绪。
她感受到身后那股强烈波动的气息：
“我说，你会喜欢的吧。”
话落，那抹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灿烂无比的内景中。
――――
“大郎……他们真的都死了吗？”翠香跪在钱串子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失去了神志的大郎并未理会她。
翠香又行尸走肉般地来到了被白蛇砸开的巨大地缝中，眼神无光的看着陆添逸：
“多好的孩子啊……”
耷拉下的四肢垂在陆添逸的身边……可想而知，他的骨头已经彻底的碎了。
她无妄地盯着白蛇的身影：
“大郎……下一个死的人，会是我吗？”
白蛇的蠕动的身影一僵，并未回首：
“我不会为难你，你想走，就走吧。”
他的目的从来都是站在梦生的身边。
“你吃了那个孩子之后呢？要去哪里？要离开灵蛇村吗？”
白蛇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个无辜的孩子：
“嗯。”
“你不怕灵蛇的诅咒吗？”
“我不是灵蛇的后代，我只是替梦生做了这灵蛇罢了。”
“值得吗？”
“值得啊，梦生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到时候，我就可以陪着梦生去她向往的长安，可以陪她看绚丽的烟火与长安不眠的不夜城。”
“我可以……”
“那我呢？”翠香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大郎眸子一冷，
“不都是你自愿的吗？”
“所以我活该嫁给你……活该怀了你的孩子是吗？”
大郎眸子一沉，声音一沉：
“你怀了我的孩子？”
“是。”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可你给我计机会了吗？”
“孩子好啊……没有成型的孩子好啊……”大郎缓缓回过身。
回身的瞬间，白蛇消失在空中，变成了一个佝偻着后背的老头子：
“孩子好，我最喜欢孩子了。”大郎一脸慈祥地走向翠香。
翠香的眼泪在此时决堤，她看着恢复如初的大郎，心中那抹希望的小火苗再次迎来了她的春风。
大郎布满皱纹的手抚摸着翠香的肚子：
“孩子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
大郎捧起翠香的脸颊，用那满是茧子的拇指拭去她的眼泪：
“你太瘦了翠香，怀孕了这么久我竟没看出来。”
翠香泣不成声，这是大郎第一次关心她……
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
还帮她擦眼泪。
“怎么又哭了呢？哭对胎儿不好，不哭，不哭。”
“嗯！”翠香使劲儿的点着头。
她的嘴角扬起了母亲慈祥的笑容。
“大郎。”翠香温柔地唤着她满眼的少年郎。
大郎没有反应，只是将耳朵附在那微微隆起的肚皮上：
“再大点儿，再大点儿好。”
“是啊，村口的李郎中也说，再大点儿就能听见动静了。”
大郎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那抹失落转瞬即逝。
“翠香，你会支持我的吧？”大郎深情的望着翠香。
翠香擦掉眼泪：
“我一直都在默默地支持你啊大郎！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那你乖乖在这等我，等我去吃了那个孩子，就能永葆青春了。”
“我等你……我就在这里乖乖等你。”
大郎起身往大小姐那边走去。
大小姐已是瓮中之鳖，所有阻拦他的人都死了。
没人再来阻挡他了。
大郎走一步，笑一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
他苍老干枯的手一把将大小姐提溜儿起来。
将鼻子凑上前去闻了闻，有些惋惜：
“死了果然就不好闻了。”
“效果也没那么好了。”
他身后的骨头从脊柱破壳而出，一条细小的蛇从脊柱钻出来，游走在大郎的脖颈上。
“咻――”那小蛇从大郎的太阳穴处钻了进去。
大郎的眼神猛然一变，嘴里吐出长长的信子，对着大小姐的尸体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舌尖在大小姐的血液中游走着。
大小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忽然，大郎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痛苦：
“这孩子……这孩子的血怎么是黑的？”
第83章 屠蛇（一）
一道苍老的声音嘶吼着：
“我的嗓子……”
“啊！”
纵使被黑色的血液灼烧着，大郎依旧没有放弃大小姐。
“蜕变是要付出代价的，一定是这样的。”他给自己不停地洗脑。
这次他选择直接了结大小姐的生命，对准大小姐的心脏位置，贪婪的眼神将他的欲望置于巅峰状态。
现在的他，无人能挡。
他嘴里的信子“嘶嘶――”发响，迫不及待想要享用这道美食。
他粗暴的将大小姐的衣服撕扯开。
当那跳动的胸膛暴露在外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冲着那跃动的位置一口而下。
宛如剪刀一般的紫色舌头“呲――”的一声插进大小姐的胸膛。
大小姐的胸口猛地往起一挺：
“啊！！！！”大小姐的哀嚎震耳欲聋。
他感觉到心口一阵刺痛，那阵刺痛如一阵狂风席卷着他的心、肝、脾、胃、肾。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在被一点一点的瓦解。
他的血液在沸腾，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大郎通过信子释放着毒液，麻痹着这吵人的小子。
一股冰窖中的水侵占了那抹温暖，他感受到了生命在枯竭……
“还是要死了吗……”他碎碎念，瞳孔渐渐涣散。
“轰隆――”
“崩――”
接连不断的声响在地下作祟。
废墟上的大郎晃动着身形。
他为了稳住身形，只好不舍的将信子抽离而出。
“谁？是谁打扰我！”大郎的声音洪亮，不似那般枯竭。
“今天一个、两个的都和我过不去！要来一起来！”大郎轻盈地跳下废墟。
废墟“轰隆”作响，藏在下面的野兽就要破世而出。
大郎警惕地看着那胡乱而动坍塌的房屋。
一会儿下面的野兽跑到了左边，他那横着的眼眸跟着跑到了左边。
一会儿下面的野兽又跑到右边，他的眼眸也随着去了右边。
他把大小姐抱在怀中，生怕谁来抢：
“装神弄鬼！”大郎身后的脊柱忽然“咔嚓”作响，里面瞬间分裂成三条大白蛇。
三条白蛇之重，他的身子无奈地只能往前颓着，两条胳膊着地。
“吾乃第四代灵蛇！装神弄鬼者！出来受死！”
背脊上的三条巨蛇的身子无限延长般地蠕动在地面上，细小的身子在废墟中搜索着野兽的身影。
大郎的面色逐渐难看，因为废墟之下什么都没有。
不该什么都没有的！
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的尸体应该在废墟下！哪怕不是完整的尸体！也应当有血肉之气。
“在那里！”翠香在身后提醒道。
大郎猛地一回头，一道灰白色残影朝着他的背脊刺去。
他来不及反应，只好架起双臂挡在身后。
可这被保护在双臂之下的大小姐没了保护。
那道近在咫尺的残影忽然消失在眼前。
“大郎！在身后！”翠香指着他身后。
大郎身后背着沉重的三条白蛇，身体缓慢回身，却发现本应该在身下的大小姐此时没了踪影。
“有本事就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大郎的眼睛抓不到那抹身影。
他只能不断地调整着身体环顾着四周。
“我在这儿呢。”那道声音在下面！
大郎原地起跳，却还是慢了一步。
一双手破土而出将他的双脚钳制住，那双手用力一拉，腰部一下全部陷进了土地中。
那双温柔的双手离开了他的脚踝。
他的左右两边的白蛇充当他的双腿，拱起身子插进土地中，使劲儿想将被束缚的双腿抽上来。
奈何他如何使劲儿，那双腿就像被钉在地中。
“怎么样？在地里的感觉可还好？”虚空之上一道清脆明亮的女声响起。
大郎恶狠狠地看着空中，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缥缈的声音，但他认得那个声音，正是陆倾蝶。
“感觉好极了！我想你那该死的弟弟应当也很享受在地里慢慢窒息而死吧！哈哈哈哈！”
“是吗？”虚空之上清冷的声音穿透而来。
“这你得儿问问你那好弟弟了，哎，对了，在这可问不了，要是想问，我建议你去地狱去问吧，哈哈哈哈！”大郎猖狂的声音响起。
那道残影破空而出，就好像她一直都在那里，肉眼看不到而已。
三条白蛇无限延伸着蛇身，追着那道残影。
和蛇比速度，还真是嫩了些。
那道残影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绕着他不停地转圈圈。
渐渐地成了一个盘旋而上的白蛇长柱。
而大郎的身子也渐渐被压垮，双肘撑在地面上。
那道残影又神奇地消失了。
在残影消失的同时，一道桃木剑破空而出。
只见那柄桃木剑闪烁着金光，在空中变到了三丈多长。
它冲着三条盘旋而纠缠在一起的白蛇猛然刺下。
“呲呲呲呲――”三条白蛇嘶吼着。
大郎此时想收回三条通天白蛇已是无济于事。
奈何他怎么使力，那三条白蛇一动不动。
可他根本没有力气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翠……翠香……发生了什么事……”大郎的声音被压迫的苟延残喘。
翠香惊恐地眼神无法掩藏，她指着高空之上：
“一柄剑……把三条白蛇串在了一起……”
“什么？！”大郎惊呼。
串在了一起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贯穿三条蛇身，如今……怕是回不去了……”翠香只能如实说着她看到的情形。
“翠香！帮我！帮我从背后将这三条蛇砍掉！”大郎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三条三丈长的白蛇，不是他一个凡人能承受住的重量。
若是再不砍断，还没等他长生不老，就要死在这里了。
翠香不需费力寻找，便找到了一把剔牛骨的大刀。
大刀很沉，她需要两只手握住刀柄才能将其提起。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步履蹒跚的往那被压倒的大郎走去。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那人身着一袭灰白长袍，单薄的长袍随风而起。
此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耐的一看，此人正是那个害的她家大郎如此的陆倾蝶。
“让开！”翠香的声音骤然冰冷。
陆倾蝶面无表情地一把夺过那把巨刀，翠香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个空。
陆倾蝶伸出胳膊扶住了她：
“怀有身孕，就当好好休息，你说是与不是？”
第84章 屠蛇（二）
翠香怔在陆倾蝶的怀中，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人。
她的眼中充满了愤恨、不解、又掺杂了一些感激。
若不是陆倾蝶的这一扶，她恐怕就要摔倒了。
若是摔倒，她腹中的胎儿……
陆倾蝶的胳膊微微一用力，翠香站稳了身子，口中的“多谢”难以启齿。
“村夫人还是去后面休息吧。”
“我……”她不能不管大郎，那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她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父亲啊。
“这场战争，无论谁赢，都与你无关。”
“胡说！大郎是我孩儿的父亲！怎么与我无关。”
陆倾蝶微微侧身，将狼狈的大郎露了出来：
“你认真看看，这个人，是你认识的大郎吗？”
翠香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个双腿镶嵌在坚硬的石板中，身后背着沉重的三条巨蛇，佝偻着身子俯趴在地上的男人。
“没想清楚？”陆倾蝶用单薄的身影挡住了那不堪的一幕：
“那就好好想想吧。”
“你想象中的父亲，是这般模样吗？”陆倾蝶缓缓问道。
翠香一愣：
“姑娘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吗？”
陆倾蝶只是浅笑道：
“村夫人莫不是忘了？我还给你算过一命呢。”
翠香的干裂的嘴巴微微张了张，终是将那个问题藏在了肚中。
她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沉思着。
陆倾蝶望着那道孤寂的身影摇摇头。
而后看着狼狈不堪的大郎，缓缓走去。
“道歉。”陆倾蝶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只有两人能听到。
大郎干笑两声：
“我何错之有？”
“向小逸道歉。”
她的右手轻轻张开，土地忽然“轰轰”作响。
被白蛇砸开的裂缝此时正缓缓张开，陆添逸四分五裂的身子被一朵云彩稳稳接住。
那朵云彩停在陆倾蝶面前。
陆倾蝶始终不敢看小逸如今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