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佟佳沅把他放了下来，蹲在他面前：“你额娘，先皇后去世不是因为你的错，你明白吗。”她擦了擦他的眼泪：“她只是在生你的时候病了，生了很难医治的病才去世的。”
小太子看她：“可是如果不生我的话，额娘是不是就不用死。”
“保成。”她厉声说道：“她绝对不会这么想的，不会想如果不生保成的话自己会不会活，所有做额娘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平安长大，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
她看向小太子：“保成不用自责，先皇后的死是个意外，没有人想要这样的结果，保成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只需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了。”
“真的吗。”小太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佟佳沅眼里满是认真：“当然了，沅额娘保证。”
康熙站在门后挥退了众人，看着保成在佟佳沅怀里大哭起来，也不禁湿了眼眶，赫舍里氏是个好皇后，也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在表妹没进宫之前，他的烦恼也只会对她诉说，可是天不假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承祜早夭之后，赫舍里氏便伤了心。
直到五年后怀上了保成，他们对这个孩子多有期待，可命运却丝毫不眷顾他，保成生了下来，可赫舍里氏却离他而去了。
他没想到保成心里有这么多的想法和自责，还好有表妹在，不然他将这些心思日日搁在心里，不定有多么难受呢。
那些该死的奴才竟然让保成一个人跑去钟粹宫，事后还隐瞒了下来，真是该死。
伺候太子的宫人跪倒一片，康熙冷冷地看着他们：“若是太子有什么好歹，朕定让你们偿命。”
下面的嬷嬷太监抖若筛糠，昨日太子殿下跑到钟粹宫时他们便发现了，急忙将太子带了回去。
本以为一夜无事，万岁没发现便可以这样过去了，谁知太子竟跑到佟娘娘这里来哭诉，还被万岁听见了。
早知如此，昨日便说出来了当场领罚罢了，也比今天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强。
佟佳沅抱着哭累睡着的小太子，瞪了眼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康熙，示意他，还不快进来。
康熙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走到佟佳沅身前把小太子抱起，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床上，他开口说：“表妹。”
佟佳沅嘘了一声，指了指外面，两人走到外室，她才冷哼一声，“表哥倒是会躲清闲。”
康熙笑了笑：“不是有沅儿在吗。”
他轻轻揽住了佟佳沅，“表妹，多谢你。”他从不知保成心里竟把赫舍里氏的死怪到了自己身上，他心疼地闭了闭眼，对于这个儿子，他有不尽的期望和疼爱，他是自己唯一的嫡子，也是赫舍里氏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他把他养在乾清宫，就是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出什么意外，可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还是中宫太子，在宫中的辛苦无以言表。
佟佳沅看康熙沉默了起来，明白他在想什么，心软地上前去帮他捏了捏肩：“表哥不要担心，有我呢。”
就当她心疼太子，愿意做这个好人吧。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佟佳沅伏在康熙身上随意摸了摸。
康熙立刻握住了她四处捣乱的手，哑声道：“沅儿。”
佟佳沅冲他心虚地笑笑，还好小太子在这，不然她不光要提供情绪价值还要付出体力劳动，她冲康熙眨了眨眼，男人嘛，手上花花就可以了，真要负责的话还是挺累的。
康熙无奈地转移话题：“朕带了东西给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他挥了挥手，等在门外多时的太监终于有机会把东西抬了进来，他们本来是跟着康熙来送赏赐的，本以为是个好差事，但走到景和宫门口，却发现小太子在佟娘娘身上哭，顿时好事变坏事，还好没有连累他们。
佟佳沅好奇地围着高大的椭圆形物体转了一圈，然后掀开布帘，惊讶地看向康熙：“这是。”
康熙笑笑：“这是座钟，是用来看时辰的，是西洋那边的东西，用的方法和我们不太一样，来，朕教你。”
佟佳沅感兴趣地点点头，配合地在康熙旁边做个惊叹的捧哏，毕竟她总不能说，皇上，这东西我比你熟悉得很吧，日后家家户户都有呢。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两人对着座钟研究半天，又赏了赏康熙送来的屏风，细腻美丽的瓷器，还共同商议了一下午膳要用些什么。
然后便听见了小太子起床的声音，“沅额娘。”他哼哼唧唧地让佟佳沅抱他起，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康熙的大脸，小太子惊讶地说：“皇阿玛，你怎么在这里。”
康熙清了清嗓子，将眉头一皱：“朕来看看你为什么逃课。”
逃课，对了，今天是要上课的，但是他刚才直接睡着了，小太子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佟佳沅连忙上前：“好了表哥，不要吓保成了。”
她对小太子笑笑：“保成没有逃课了，沅额娘已经给你在师傅那里请过假了，你皇阿玛也知道的。”
小太子惊讶地看他：“真的吗，皇阿玛。”
康熙看了佟佳沅一眼，无奈地点点头：“下不为例。”
表妹虽好，但还是太宠孩子，太子是嫡子，不能对他太过宽松。
小太子冲他甜甜一笑：“谢谢皇阿玛。”
康熙：罢了，太子还小，现在不宜给他太多压力，等他再长几岁吧。
佟佳沅微笑着站在一旁。
第16章 夜深人静，佟佳沅一人独坐在屋内，听荷上前给她递了一碗牛奶，“娘娘，……
佟佳沅抬头看她：“听荷，你说，若是赫舍里姐姐还在的话，她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呢。”听荷疑惑看她。
后悔进宫，后悔有孕。佟佳沅看了看天，没有说话。
她小时候常常进宫，也见过赫舍里氏，她与康熙同岁，比她大七岁，是个十分端庄温婉的女子，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她在第二次生产时死在了产床上。
她知道历史上赫舍里氏的命运，也曾劝过她，说她身为皇后不一定要自己生孩子的，日后抱养一个也就罢了。
现在想来她幼时也挺冲动的，若是换一个人听到这话，定会怀疑她不怀好意，可赫舍里却像是知道她是为她好，只是解释对她说，在这宫里，她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是皇后，更是赫舍里氏家的女儿。
她无法全然舍弃这一切，只能拼尽全力生下嫡子。
后来她也进了宫，她刚开始对小太子的三分照拂，未尝没有赫舍里氏的原因，如果那个温柔的女子看到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只能在后宫中跌跌撞撞地长大，也一定会心疼的吧。
佟佳沅将手中的牛奶一饮而尽，这宫中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她不帮了别人，但小太子她会尽力抚养好的，希望他不会走向那命定的道路。
最近这段日子，平定三藩之事屡次告捷，康熙心情很好，他心情一好，整个后宫的人心情都会好。
这日，佟佳沅正和纳喇氏逛着御花园西边的梅园，这梅花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品种，花期更长花也更艳丽些，为此花房的人还得了康熙的赏，然后宫中就掀起了一阵赏梅花的风气，不少人白天黑夜的过来，直至今日人才少了些。
她还特意让宫里的太监提前过来清了场，就是我要来了，你们今天都别过来了，这才只有她们两个人。
“妹妹你听说了吗。”纳喇氏看她。
“听说何事。”
纳喇氏笑笑：“万岁有意要大封六宫。”
佟佳沅挑了挑眉，这事她还真知道，这些天里康熙常常在她的书房里思索，想完了有问她喜不喜欢贵妃这个称呼，估计就是在琢磨晋封的事。
她对纳喇氏点了点头，“姐姐放心，你有保清阿哥在，自是无忧的。”
纳喇氏一笑，若是这次晋封有她，那真是谢天谢地了，做一个有名有姓的宫嫔自是比一个庶妃要好，日后她抚养的阿哥说出去也能抬抬身份。
钟粹宫里，康熙正在床头逗着刚出生的儿子，马佳氏躺在一旁笑着看他。
康熙对她说：“你辛苦了。”
马佳氏：“臣妾不辛苦，只希望小阿哥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康熙有些沉默，他知道马佳氏心里的苦，他们之前有过不少孩子，可如今只剩这一个阿哥了，他告诉马佳氏：“定会的，他定能健康长大的。”
马佳氏含泪笑了下：“借万岁吉言。”
康熙再看了一眼孩子，起身道：“朕前朝还有事，就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他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嬷嬷：“好好照顾庶妃和阿哥，若是阿哥有什么不好，朕定让你们好看。”
周遭的奴才跪倒了一片，互相表着忠心。
待康熙走后，马佳氏的嬷嬷过来：“主子，您别担心，万岁心里是有您的。”
马佳氏无力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小心地碰了碰的儿子，“我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只要他能健康平安，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嬷嬷道：“主子放心，奴才等定会照顾好小阿哥的，娘娘您就安心养着的吧”她上去给马佳氏掖了掖被角。
她看了眼马佳氏，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您刚生了小阿哥，您说，这次万岁会不会晋封您。”
马佳氏看她：“嬷嬷噤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从入宫后就开始伺候万岁，对万岁也有几分了解，万岁这人想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不想给的话要也没用。
嬷嬷喏喏地说：“是，奴婢失言了。”
这日，佟佳沅在上书房外等太子下学，抬头却看到康熙领着一个六岁小孩过来，她在心里转了转，猜到这定是前些日子刚刚进宫的大阿哥。
果然，康熙过来对太子说：“这是你哥哥，一直养在宫外。”他沉思了片刻：“你叫他大哥吧。”
保清虽不是他第一个孩子，却是活下来的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他准备给阿哥们重新排序齿，现在就先让保成这样喊吧。
太子拱手道：“大哥。”
保清本着脸一本正经地回复道：“二弟。”
佟佳沅看向康熙：“表哥是想让保清阿哥也来入学吗。”
康熙点头：“今日先带他来看看，”他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太子，低声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接保成放学了吗。”
佟佳沅心虚地笑笑，“保成还小嘛，我来接下他又不会怎么样。”
小太子在后面用力地点头，皇阿玛又不让沅额娘来接他，别以为他不知道，皇阿玛是想让沅额娘用更多时间陪着他罢了。
面对两个在他心尖尖上的人都这样看他，康熙能怎么办，只能将此事轻轻揭过去，毕竟即便他再说一遍表妹也不会听的。
他只能对着保清说：“你先进去看看，明日便过来与保成一同上课。”
保清点头：“是，皇阿玛。”
一旁的太子看了看康熙的神色，说道：“大哥，我带你去。”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
佟佳沅看人都走了，连忙过去讨好的捏了捏康熙的胳膊，“表哥，别生气了嘛，保成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呢，我不放心嘛。”
康熙用一副慈母多败儿的神情看着她。
佟佳沅才不吃他那一套，双手抱臂：“表哥你不懂，小孩子如果在小时候没有感受到足够多的爱的话，长大以后也会不开心的。”
康熙半信半疑：“真的吗。”
佟佳沅坚定地点头：“当然。”这可是儿童专家可说的。
康熙上前将她的手臂放下来：“还是娘娘呢，这样像什么样子。”不过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
保成走在前面带路，保清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这个弟弟，他自小养在宫外，之前从未见过额娘和弟弟，刚才那个漂亮娘娘定是保成的额娘吧，他们关系可真好，不像他和额娘，第一次见面时竟十分生疏。
保清摇了摇头，自己的额娘也很爱他，虽然他们现在生疏了些，但日后定会像保成和他额娘一样好的。
第17章 娘娘您现在是贵妃了，应当自称本宫
册立皇后的诏书是礼部尚书吴达礼来宣的，他收起圣旨后说：“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快接旨吧。”
跪在下方的钮祜禄氏抬头，被一旁喜气洋洋的嬷嬷扶起了身，嬷嬷小声喊道：“娘娘。”
她这才恍若大梦初醒般的捏紧了手中的圣旨，筹谋等待了这么久，她终于在今天得偿所愿了，钮祜禄氏道谢：“多谢大人了。”
吴达礼：“不敢，臣还要去别的宫里，娘娘留步。”
钮祜禄氏宫里的太监连忙跟了上去送他，“辛苦大人了，不知大人接下来还要去哪位娘娘？*？那宣旨。”
吴达礼也愿意向万岁的新封的皇后娘娘卖这个好，便说：“自然是景仁宫娘娘那里。”
太监李和回去禀告：“娘娘，吴大人一会还要去往景仁宫。”
钮祜禄氏身后的周嬷嬷皱了眉：“需要礼部尚书宣旨，娘娘，佟佳氏估计是要被册封为贵妃啊。”
钮祜禄氏神色淡淡：“她是万岁的表妹，一个贵妃也当得。”如今她已是皇后，贵妃罢了，不是依旧要向她低头。
景仁宫中，佟佳沅接完旨意，让身边的太监送走了礼部尚书，她则飞快地跑回寝宫拆头发了，没办法，接个旨意也太麻烦了，不仅要摆香案，换吉服，还要再超级多的头饰以示庄重。
佟佳沅坐在梳妆镜前，让听雨给她拆发饰，一边难受地转了转脖子，这清朝的发饰也太重了。
一旁的听荷给她捏着脖子，满脸喜色地道：“娘娘，您是贵妃了。”
佟佳沅不在意地说：“是啊，上面还有个皇后压着的贵妃。”
听荷的笑意淡了下去，佟佳沅看到她的脸色则是笑了出来：“好了听荷，我开玩笑的，这宫里，名分虽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皇上的宠爱，皇上的心在哪，地位就在哪。”
听荷听了，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说道，“娘娘说得是，只是娘娘您现在是贵妃了，应该自称本宫。”
佟佳沅笑得眉眼弯弯：“好，称本宫。”
“娘娘，现在钮祜禄氏成了皇后，她会不会为难你啊。”
佟佳沅：“你也说了如今她成了皇后，你说，做皇后最重要的是什么？”
听荷有些不解。
“是贤惠大度，她若是因嫉妒而针对嫔妃，那她就是在找死。”佟佳沅眯起了眼：“就算是装也得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出来。”
娶妻娶贤，世人对正妻的要求是可以不美，但必须贤惠，不能善妒影响他们纳小妾，不仅如此，还要照顾好他和妾生的孩子，啊，这该死的封建制度。
佟佳沅惆怅地摸了摸脸，没想到重活一次却只能做个妾，真是令人伤感，但她如今既已身在宫中，就不得不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