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小太子和她用完晚膳后又一起习字消食,他拿着写好的大字来找她评判,佟佳沅笑着夸他有天赋,小太子笑得眉眼弯弯,有了小太子的陪伴,佟佳沅只觉得岁月静好。
到了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冷了,佟佳沅一想想还要准备过年的事就头疼得不得了,索性这些日子,后宫平静了不少,皇后也没再整什么幺蛾子,她握着协理六宫之权在后宫中更是混得如鱼得水。
内务府和膳房隔三岔五就有孝敬送了过来,如今当真是当家做主把歌唱了。
她把这话告诉康熙,他还嘲笑她说这点好处就把她收买了,可见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佟佳沅瞪了他一眼,没再理他。
皇后这胎怀得不顺,一般每隔五天才让她们请安一次,这日,又是去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佟佳沅看了眼皇后的神色,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这皇后的脸色看起来越发不好了。
一旁的端嫔董氏又说起风凉话,“乌雅妹妹和宜嫔妹妹如此得皇上宠爱,怎么还没有喜讯传来,不会没有这个福分吧。”
乌雅氏低头不语。
这段时间,皇上来她宫里的日子最多,然后便是乌雅氏和宜嫔平分秋色,其他嫔妃不敢对她有什么不满,于是便对乌雅氏和宜嫔多有针对,乌雅氏家世最低,请安时便处处受着挤兑。
宜嫔倒是想说什么,只是她资历浅,董氏又是皇后的人,只能忍了又忍。
佟佳沅却有些看不过眼,她看向董氏:“照董妹妹所说,本宫伺候皇上最久,得恩宠最多,如今依旧没有身孕,是不是也是无福啊。”
董氏没想到她会接话,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贵妃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佟佳沅冷着脸:“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本宫不光是无福,还不该占着皇上,让皇上多去董妹妹那里吗。”
皇后抬了抬手:“好了,董氏,你进宫也有不少年头了,怎么如此不懂事,和年轻妃嫔争风吃醋。”
董氏连忙请罪:“是,臣妾知错,请娘娘恕罪。”
乌雅氏带着谢意的眼神向她看了过来。
佟佳沅扯了扯嘴角,她也不是乱发好心,只是觉得董氏这样阴阳怪气实在是无趣,拿着女子怀没怀孕做文章,好似女人只剩生子这一项作用了。
可这在后宫之中,女人不就是只有开枝散叶这一个作用的吗。
佟佳沅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乌雅氏本就是皇后的人,皇后不帮宜嫔也就算了,怎么还任由董氏折腾乌雅氏呢。
从坤宁宫出来,佟佳沅没有传轿撵,而是饶有兴致地从花园里穿过,揪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乌雅氏拦住了她:“贵妃娘娘请留步。”
她停下了脚步,“乌雅庶妃有何贵干。”
乌雅氏朝她行礼:“臣妾是过来感谢娘娘的,刚才多谢娘娘相助。”
佟佳沅摆了摆手,“无事,左右本宫看那董氏也不怎么顺眼,而且她那话着实不中听,让人心烦。”
像是没想到佟佳沅说话如此直接,乌雅氏愣了愣,然后浅笑,“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娘娘。”
佟佳沅看了她一眼,这人倒是通透,怪不得能得康熙宠爱。
晚间,康熙照样带着小太子来景仁宫蹭饭,现在小太子在这也有自己的房间了,再也不会有不愿回乾清宫而赖在他们之间睡觉的事了。
为此,佟佳沅还笑了康熙好几回。
晚膳吃的是小太子最爱的鱼丸汤,是将新鲜的鱼肉搅打成泥,再放进膳房的秘制调料,最后搓成丸子放进鱼骨头熬成的汤里煮熟,鲜而不腥,浓香诱人。
别说小太子爱吃了,连康熙都喝了三碗。
要说穿越过来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这御膳房的手艺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又精通全国各地的菜系厨子,还没有现代的科技与狠活,当真是好吃极了。
三人正吃得正美时,皇后宫里的大太监满头是汗慌张地跑过来跪倒在地:“皇上,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小产了。”
一旁的梁九功松了一口气,这次的报丧鸟总算不是他了。
第25章 钮祜禄氏看她:“你爱皇上吗。”
听到皇后流产的消息,顾不得多问,康熙和佟佳沅就匆匆赶到皇后的坤宁宫,只见宫女正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里面传来一阵阵的血腥味。
康熙脸色难看,“皇后怎么样。”
太医连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佟佳沅微惊,有些担忧地望着康熙。
饶是康熙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忍不住大发雷霆道:“你上次不是说只要皇后静心养胎就会无恙吗,如今怎么会流产。”
那太医冷汗淋漓:“本应如此,可,可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怒火攻心,气血翻滚,皇后娘娘这胎本就怀得不顺,如此一来自是难以保全龙胎,臣等已经尽力,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脸色发冷看向伺候的宫女:“皇后为何突然身子不适。”
宫女抖着身子说:“午后,午后的时候,老夫人来看望皇后娘娘,之后娘娘便有些不好,可娘娘拦着奴婢不让叫太医,说她无事,只要躺躺便好,到了晚间,娘娘身下就见了红,奴婢连忙喊了太医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她哭着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流产,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挨板子都是轻的,怕的是命都保不住。
康熙看向佟佳沅:“钮祜禄夫人来看望过皇后?”
佟佳沅点头,“钮祜禄夫人确实是午后过来坤宁宫见皇后娘娘的,三天前便递了请安的牌子。”如今她协理六宫,是以皇后额娘进宫之事她也知道,只是皇后额娘来看她,怎么会让她突然流产呢。
可眼下皇后还在昏迷,只能等她醒来再说。
再过一会,后宫妃嫔都赶了过来,连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也代表太后前来探望,可见一国之母的重要性。
佟佳沅站在一旁,和纳喇氏对了个眼神,如今小太子还待在她的景仁宫,看这情形她这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等一下还需让听荷过去看着保成,让他早些睡觉。
又等了片刻,皇后终于醒了过来,她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康熙和满宫嫔妃,像是明白了什么,哑声道:“我的孩子怎么样,皇上,我的孩子呢。”
此时,就算康熙再与皇后不和,也不忍心再苛责她什么,他轻声道:“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你且把身子养好身子。”
皇后的泪再也忍不住地留了下来,痛苦的叫喊声让人在寒冷的深夜里尤为难过。
佟佳沅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等回到景仁宫时,她已是一身疲惫,她看向听荷:“要些热水来吧,我想先泡个澡。”
听荷担忧地看她一眼。
钮祜禄静静地躺着床上,太医早已诊断出她肚子里这胎是个格格,额娘这次来看就是为了劝她将府中的妹妹接进宫替她争宠。
额娘说如今佟佳氏盛宠,与其找旁人替她争宠,不如让自家妹妹进宫,本就是一家子姐妹,日后生下孩子来也是钮祜禄一族的荣耀。
是啊,都是钮祜禄一族的荣耀,可她呢,谁又理会她的死活,她忍着心如刀割的痛将乌雅氏送上了万岁的床,额娘竟还让把自己的亲妹妹也接进宫去替她争宠?
说是争宠,不过是看她这个不中用的皇后不得圣心,让她为让她为妹妹铺路吧。
额娘看出了她的不愿意,还继续说道这次本怀孕本就是她强求来的,如今伤了身子,日后怕是再难受孕,与其陷入被动,不如早早地做好打算。
钮祜禄只觉得难过极了,她好想问问额娘,妹妹是您的孩子,我就是不是了吗,为何她处处为着妹妹着想却不为她考虑呢,是因为她自小没有养在您身边,您就如此不在意我吗。
可她累了,她已不想再理会额娘,她只想将腹中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好好疼她,让她做个有额娘疼爱的姑娘,可她的孩子却没了,这个她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就算是个格格她也爱她,可她就这么失去她了。
万岁责罚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还下旨去斥责了额娘,可这又有什么用,孩子没了就是没了,钮祜禄氏只觉得心都疼碎了,比万岁在她宫里宠幸乌雅氏时还疼。
景仁宫内,康熙一人站在院内吹着冷风,周围伺候的人看着万岁的冷脸没一个赶上前劝说的,生怕万岁一个迁怒就赏了板子下来。
佟佳沅出来给他把披风披上,微微皱眉:“表哥,外面冷,小心着凉。”
康熙看她:“沅儿,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对朕的惩罚,孝诚是如此,钮祜禄氏也是如此,朕,是不是不该立后。”
佟佳沅反握住他的手:“表哥,不要这样说,皇后流产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康熙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皇后自从流产后,她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太医说是皇后娘娘自小产后,下面便一直在流血,时断时续,这血流不止,任谁也好不起来。
而且皇后娘娘还睡不好,只能靠着每日分量极重的安神汤才能入睡,康熙听了,脸色沉沉,斥责了不少太医,让他们全力为皇后医治。
整个太医院都战战兢兢,近乎竭尽全力地为皇后治病,手里的方子恨不得一日三遍,可皇后的病就是不见起色,两个月过去,太医院的左右院判都各自瘦了一圈。
皇后病重,这个年注定过得有些晦涩不明。唯一的喜信就是皇后宫里的乌雅氏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皇后流产前怀上的。
太皇太后听后大感高兴,赏了她不少东西,还将乌雅氏从皇后的宫中挪了出来,让她住进了永和宫偏殿,说是怕冲撞了皇后。
虽然这么做合情合理,但这个时候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听荷了解自家主子,她一向心软,即使之前与皇后多有不和,如今也只会同情皇后,她默默给寝宫里加了炭火,便站在一旁等着主子的吩咐。
佟佳沅看她:“皇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第一时间报上来,万万不可有丝毫怠慢。”如今她唯一能为皇后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听荷福身:“是。”
这夜康熙过来嘱咐道:“皇后的病一直不见好,今年的年节就简办些吧。”
佟佳沅温柔浅笑:“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康熙看了过来,叹道:“沅儿,还好有你在朕身边,不然朕都不知道还有何处可去了。”他紧紧地抱住佟佳沅,像是能从她身上汲取到力量一般。
他每日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若是他一开始没有让太医院给钮祜禄氏开避孕的药,钮祜禄也不会因感到危机而强行怀孕,她这一胎也不会从一开始就体弱
佟佳沅像是知道康熙在想什么,抬头看他:“表哥,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钮祜禄氏若是知道这孩子会因为体弱而没了的话,她定也不会如此冲动,可是人在做事的时候总想着事情不会走向最坏的地步。
可生活往往就是这么的戏剧化。
翻过年去,皇后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这日,佟佳沅在景仁宫的院子里喝茶,听荷过来禀告:“娘娘,皇后娘娘说要想见您。”
“皇后喊见我。”佟佳沅有些惊讶,自从上次从坤宁宫出来后她就没再见过皇后,皇后自小产后就再不见人了,只有康熙能进去看望皇后,皇后今日怎么要突然要求见她。
虽然不明白,但佟佳沅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更衣吧,记得打扮得素净些。”
听雨沉默点头:“娘娘,您说皇后现在找您是为了什么啊,她一向对您不好”
听荷看了过去:“噤声。”
佟佳沅摇头:“找我有什么事,也要去见了才知道。”
坤宁宫里。
皇后躺在床上,人已经瘦的脱了形,只剩一把骨头蜷缩在被子里,让佟佳沅都有些不敢认了,她走上前去,叹道:“姐姐何苦这样想不开,孩子总会再有的,不如先养好身子才是真的。”
钮祜禄氏睁眼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轻笑一声:“到了今天,我才明白为何万岁这样喜欢你。”
佟佳沅默不作声地为她掖了掖被角,她知道钮祜禄氏一直因为康熙宠爱她而对她不满,可她到底没对她做什么,如今她也不想再计较这些。
钮祜禄氏看她:“本宫叫你来是想问你一句,你爱皇上吗。”
佟佳沅沉默半晌,最后道:“这宫里,谈爱什么的太过奢侈,也太虚妄,臣妾不想活得虚妄,只想认真将每一天过好。”
钮祜禄氏大笑:“是啊,你说得对,这宫里想要活得好就不该谈什么爱情,可惜本宫是到了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佟佳沅,你能活得如此清醒是你的福气,你一定要清醒下去,不要像我这样,但愿下辈子,我能为自己活一次。”
出了坤宁宫的门,佟佳沅才明白皇后是真的活不长了,失去的孩子,向着妹妹的额娘,放弃她的家族,和不曾爱她的康熙,都给这个女子沉沉的打击,她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争了。
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深宫中,对皇帝有了期待和爱便会让人不清醒,她还是好好地做她的贵妃吧。
二月十六日,已经开始回暖的天气却突然冷了下来,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皇后薨了,听了这个消息,佟佳沅连忙撤下了头面换了衣裳往坤宁宫赶。
坤宁宫内早已一片缟素,伺候皇后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哭得伤心欲绝,也不知哭的是皇后还是他们自己。
康熙站在院内,看起来也有些憔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佟佳沅上前轻轻喊道:“表哥
他这才像是回神一般,“沅儿来了,皇后的丧事就交给你了。”
佟佳沅福身:“是。”
坤宁宫里设了灵堂,皇后的梓官由康熙做主移到了武英殿暂安,康熙为表悲意辍朝了五日。
京城里的官员命妇仍旧进宫哭灵,康熙虽下了旨意简办,但也只是免了外省官员命妇的服丧穿孝。佟佳沅作为后宫嫔妃,也需要一日三次地去坤宁宫上香。
这么多人日日都要进宫,吃喝拉撒都是要佟佳沅管的,这些天她忙得脚不沾地,就怕哪里出了差错。
小太子也要去,皇后的丧仪不比其他,她是和康熙拜过祖宗的妻子,所有的阿哥格格都算是她的孩子,自然要尊重重视,不过他是阿哥,又是太子,到底比她们这些后宫嫔妃要更简便些。
停灵七天后,皇后的梓宫被奉移至巩华城暂安。
闰三月二十一日,康熙为钮祜禄氏上谥号,曰孝昭皇后,同年四月,升y奉先殿。佟佳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事情还没完,但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佟佳沅坐在景仁宫躺椅上,摇摇晃晃地想着事情,听荷走了过来,摆了上佟佳沅爱吃的牛乳酥和雪花酥,有些心疼地道:“这些日子可把娘娘累坏了,皇后娘娘生前对娘娘也不过尔尔,主子还要如此劳力费神的,真是辛苦。”
佟佳沅摇了摇头:“人死万事消,更何况我为贵妃,操办这些事本就是应该的,孝昭皇后总归是小辈,总不能让太皇太后跟着操心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