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价格。”
萧翊的语气不容拒绝。
钟雁芙捏紧了手,指节用力到泛白了,光是听萧翊几乎是通知的语气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过了好一会儿,钟雁芙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好,五万两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
容妙急匆匆地走出房间,迎面就撞上了萧翊和李卫二人。
显然容妙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她有些怔怔地看着萧翊,“你、你们怎么来了?”
萧翊看着面前的容妙,容妙明显是慌乱之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就穿着单薄简朴的衣裙就走了出来,甚至简单束起的青丝都没有戴上任何装饰。
萧翊朝她走近几步,低头看着她素净但依旧姣好的容貌,未施粉黛的面容平添几分出水芙蓉的清纯之感。
“我来带你出去。”
容妙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可是妈妈那边……”
萧翊低声道:“不用担心,我都处理好了。”
“姑娘,你――”
碧水从房间里出来,声音在看到萧翊二人的瞬间戛然而止。
萧翊顺着她的声音望去,能够清楚地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那是容妙的房间。
容妙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回头望了望自己的房间,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轻声道:“你、你要进去坐一坐吗?”
下一刻,容妙就好像自觉有些失言顿时闭上了嘴,脸上有懊恼之色划过。
萧翊觉得很是有趣,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容妙有些愕然地看向萧翊,没想到萧翊居然会答应下来。
此刻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容妙只得沉默地将萧翊领进屋中,让他坐在凳子上。
容妙的房间布置干净雅致,的确应了钟雁芙所言,她确实在容妙身上砸了不少钱。
支起的窗户外是静谧的景色,可以望见远山。
屋内到处都充斥着淡淡的幽香,让人不觉得腻味又沁人心脾。
角落处落地的花瓶中还装着几簇茂盛的枝桠,点缀着朵朵鲜花。
不远处还有一道珠帘隔断,那面是书房。
这道珠帘在阳光下折射着绚烂绮丽的碎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澄澈水面,清风拂过珠玉相撞还会发出泠泠的声响。
第40章 桌上还倒扣着一本书,萧翊顺手拿起,是之前他让李卫送的书。碧水动作利索地替他倒了杯茶,便贴……
桌上还倒扣着一本书,萧翊顺手拿起,是之前他让李卫送的书。
碧水动作利索地替他倒了杯茶,便贴心地退了出去。
容妙瞥了眼他手中的书。
“我刚听说平昌侯府和知府那儿……”容妙顿了顿,“是你吗?”
萧翊看着站在面前的容妙,他微微颔首,“是我。”
容妙下意识问道:“那你没受伤吧?”
“没有。”
容妙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后天我们就要启程入京。”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让容妙的眉头不动声色地抬了抬。
这么快?
“我刚和她谈过,钟雁芙不肯轻易放你离开,所以要提早你的出阁日。”
原定的日子是七夕,但是如今才五月,距离七夕还有两月。
钟雁芙将玉颜仙子的出阁炒的沸沸扬扬,许多客人都翘首以盼。倘若就让萧翊这么悄无声息地把人带走了,她芙蓉馆今后还怎么做生意?
萧翊要押送平昌侯等人入京,不能耽搁。萧翊本想今日就带着容妙离开,但是碍于钟雁芙,只能同意延迟到后天。
原本芙蓉馆花魁的出阁一向是价高者得,这会儿只能遗憾地内定了。
容妙坐到萧翊身边的凳子上,她侧过脸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
容妙瞬间捏紧了手指。
明天?
那她今天之内就得和妈妈摊牌。
或许是容妙眉宇中隐隐透露出的一抹凝重,让萧翊有些误解。
“不舍得?”萧翊问道。
到底是在这儿生活了十年,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不舍得也是情理之中。
“是有些,毕竟我在芙蓉馆待了这么久……”容妙抿了抿唇,缓缓说道,“我以前还以为至死我都无法离开这里。”
不过她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蹉跎到死。
萧翊沉默了一会儿,“时间比较赶,所以……”
“我知道啊。”容妙非常谅解地说道。
视线触及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时,容妙立刻会意。
容妙的右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她放软了声音:“比起在芙蓉馆里,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目光情意温柔缱绻,仿佛只容得下萧翊一人。
萧翊的喉结微动,他沉默着将手翻转,将她的手虚拢在手中。
“嗯。”
几乎是从鼻腔里出来的气音,淡淡的。
相比于萧翊相对克制的举动,容妙的眸光一深。
她将手指轻巧地挤进他的指缝中,十指紧紧相扣。
萧翊下意识望去时,只能看到容妙的侧脸和红透的耳垂。
室内安静极了。
可以听到珠帘相撞清脆的泠泠声。
就连萧翊也静下了心,享受这分难得的静谧悠闲。
两人十指相扣,温度在指尖传递着。
容妙羞赧地看向正前方的窗户,心中却不由得一沉。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过居然会这么快。
她偷偷地瞟了眼身旁的萧翊,过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对了,萧翊,我还有一件事――”
萧翊侧过脸看向她,“嗯?”
“就是我有个朋友,到时候想和我们一起走。”
萧翊的手倏然收紧,指骨分明。
他微微沉声道:“什么朋友?”
“就是星月,”容妙轻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她赎身的银钱。”
萧翊原本收紧的下颔线也放松了下来,“好。”
“不过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
容妙弯唇,欣喜地抱住他的手臂,“我知道,如果有事的话,我会找你的。”
萧翊:“嗯。”
萧翊看着她仰起的脸,明亮的杏眸和微扬的粉唇。
不知为何突然间竟想到那次如同羽毛般轻飘飘的轻柔的一触,在辗转反侧的梦中反复重现。
他的喉结下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愈发深邃的眼眸,容妙又不是瞎子又怎么能看不到呢。
她脸上仍然噙着欣喜的笑意,感受着他温热的吐息越来越近。
萧翊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就在双唇近在咫尺时,生生地克制住了。
容妙在心中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
她伸手揽住他的后颈,往下轻轻一按。
起初只是薄唇轻轻地厮磨,而后不知是谁先试探地舔了下。
原本均匀和缓的气息顿时有些急促凌乱,还夹杂着轻微的水声。
温热的吐息变得灼热难耐。
……
碧水等到萧翊离开后,才悄悄溜回房间。
她偷偷瞟了眼自家姑娘有些微红肿的嘴唇,还泛着层亮晶晶的水光。
容妙的双颊仍是粉色,眼中却是与之不复的清明冷静。
她瞥了眼碧水,沉静地道:“来了?”
碧水点了点头。
“那就陪我去一趟妈妈那儿吧。”
容妙的手覆在那两本厚厚的新旧账簿上,静静地道。
碧水原本因为姑娘红肿的嘴唇而产生的胡思乱想瞬间就戛然而止,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好。”
……
没能从萧翊身上得到预期中的好处,连带着对待容妙的态度都有些冷淡。
钟雁芙懒懒地掀了眼皮子,瞟了一眼她,敷衍地道:“来了?”
容妙见状眸光一凝,乖巧地应道:“嗯。”
钟雁芙抬了下巴,“坐吧。”
容妙从善如流地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免得钟雁芙一会儿气急了,拿她撒气。
“找我什么事?”
容妙顿了顿,随后抬起眼睛直视着钟雁芙,“我想要妈妈放星月和绮兰跟我一块走。”
“什么?”钟雁芙瞬间眯起了眼睛,像是没有听懂容妙话里的意思。
容妙深吸了口气,又重复了一边,“我想要让星月和绮兰跟我一块儿走。”
钟雁芙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梭巡着,她沉着声说道:“萧翊只和我说要赎你出来,可没说过还要再带走她们俩?”
容妙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的确不是萧翊的主意,是我的。”
钟雁芙捏紧了扶手,“你的主意?”
容妙掏出一个重重的荷包,平静地道:“里面是三千两,算是星月的赎金。”
钟雁芙怒极反笑,“三千两?你和星月再跟我开玩笑吗?”
纵然星月不如容妙值钱,赎金也绝不是区区三千两就能打发了事的。
更何况清梦已经被她发卖了,而容妙也要被萧翊买走,芙蓉馆里的台柱子已经所剩无几了,要是连星月都被赎走――
“三千两的确是少了点,但是妈妈,这几年星月为您卖命,挣的钱已经够多了吧。”容妙冷静地道。
钟雁芙撑着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容妙身前。
她的脸色阴沉如水,“多不多也轮不到你说了算,什么时候芙蓉馆轮到你这个小兔崽子做主了?”
容妙抬头看着钟雁芙危险的眼神。
容妙没有如同钟雁芙预想中露出胆怯的神情,反而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妈妈说得对,芙蓉馆当然轮不到我做主。”容妙缓缓道,“但是如今江宁府风雨动荡,您也不希望芙蓉馆出事不是吗?”
钟雁芙眯起了眼睛,抬起手就捏住了容妙的下颔。
鲜红的指甲不再怜惜地狠狠扣着她娇嫩的肌肤。
以往她就是怕会损伤到容妙的脸,也从不曾这般对她动手。
“你威胁我?没想到我真是养了好一头白眼狼!”钟雁芙目光不善看着面前已经逐渐褪去伪装的容妙,轻笑道,“没想到清梦说得那些竟都是真的,不过你不会以为背靠着萧翊,就可以在芙蓉馆和我叫板吧?”
容妙微微皱眉,拂开她的手。
即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下颔这会儿一定留下了红痕。
她现在却顾不得这些,她定定地对上钟雁芙露着寒光的眼睛。
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簿,厚厚的账簿打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紧张的气氛中格外的响亮。
钟雁芙顺势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她下意识迅速地夺了过去,一翻开都是熟悉的账目。
“你――”钟雁芙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偷的!?”
她记得这本账簿明明被她好好地锁在柜子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妈妈,如今萧翊才刚抄了平昌侯府和知府府邸,后日就要押解他们上京问罪了。”容妙轻叹一声,“我们终究母女一场,十年的情意,我也不想这么做。”
一声清脆的啪声,容妙的脸瞬间歪到一边去。
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浮出一道掌印。
钟雁芙厉声道:“你也知道我养了你十年,居然敢这么大逆不道!”
“我这十年来是怎么对你的?要不是我,你早被你那些穷困亲戚吃得骨头都不剩了!这时候居然反咬我一口?”
“你这小丫头片子想用这本账簿威胁我?那你先试试能不能走的出芙蓉馆的大门!”
反正现在账簿已经在她手上了,芙蓉馆也都是她的人。就算容妙想折腾,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容妙脸上一片灼热,她垂下鸦睫,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翳,她弯了弯唇,“妈妈,我当然不会这么傻。”
“你手上的只是原账簿的抄本,真正的账簿早就不在芙蓉馆里了。”容妙抬起眼睛,“反正萧翊已经抄了两家了,等他看到您贿赂江宁府官员的账簿,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第41章 钟雁芙怒不可遏地瞪大了凤眸,指着容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你――”钟雁芙看着面前……
钟雁芙怒不可遏地瞪大了凤眸,指着容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
钟雁芙看着面前冷静的容妙,只觉得浑身生寒。
以往乖巧温顺的小白兔都是伪装,如今平静到冷漠的容妙让她觉得陌生。
容妙捏紧了手指,她沉着地道:“妈妈,我也不想闹到那么难看。所以我才特意等到你和萧翊谈好价格之后,再来找你。”
否则的话,她连萧翊的那五万两都没法挣。
钟雁芙冷嗤一声,“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容妙垂下眼眸。
“滚吧!”
钟雁芙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粗地喘了几口气,恶声道。
容妙看向她敌视的眼神,她收回了视线,哑声道:“好。”
……
屋内。
碧水小心翼翼地替她用冰块敷着肿起的脸颊,她心疼地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嘟囔道:“妈妈这也打得太狠了。”
以前哪怕气得再狠,妈妈也从来不舍得打姑娘的脸。
容妙却不以为然地道:“一个巴掌换来星月和绮兰两个人,也算值了。”
这事的确是她做得不地道。
不过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虽然萧翊说会帮她的忙,但是光赎她一个人出来都要花几万两。就算他家境殷实,这钱也不是说拿就拿的出来的,更遑论还要再加上个星月。
她一直都知道芙蓉馆为了在江宁府立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江宁府的大小官吏打点一二,这些行贿的数额、次数和日期妈妈都会记在一本账簿上。
妈妈向来多疑,所以这本账簿一定是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不过要是没有别人的帮忙,就算知道有这本账簿的存在,容妙也拿不到。
容妙的眼睫微微颤动两下。
门外被轻轻叩了两声,旋即就没了响声。
碧水有些不安地看了过去。
容妙却一点都不慌张,她镇定道:“去开门吧。”
碧水这才去开了门。
进门的俨然是妈妈身边的绮兰,她的脸上还带着几道红肿的巴掌印,嘴角甚至都被扇裂了渗出血来。
模样比容妙还要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