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瞬间一麻,程辛树可不想让大人以为自己推荐的人是这个德行,降低了大人对自己的印象。
结果,不等他说完。
司徒南宫哈哈一笑,颇为爽朗道:“是在下的不是,没搞清楚状况,这就给两位备下上好的酒菜,还望两位给个机会,让在下赔礼道歉。”
程辛树不禁愕然,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不知道的是,他家大人和祁曳的神识交锋处于了下风,打定主意要招揽对方。
桑玄的修为,司徒南宫自是看到了,对于元婴后期的他来说,不过尔尔,但是他看中的祁曳却以桑玄为首,这让他觉得自己低估了桑玄,索性对二人一并示好。
桑玄会心一笑:“司徒道友古道热肠,我们自是不会辜负,天色不早了,吃完饭我们也该走了,事情嘛,留到明天谈如何?”
程辛树心道,花花肠子真多。
果不其然,司徒南宫十分上道地说:“两位初来乍到,又是我赌坊请来的客人,哪有让你们住外面的道理,稍后会有人引你们到住处,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一定会满足你们。”
桑玄嘿嘿一笑:“那就先谢过了,其实合作的事情可以边吃边谈嘛,没谈完的明天继续谈。不知道司徒道友准备了什么酒菜,如果好吃的话,我的用餐时间会久一些。自然,谈事情的时间也更丰裕一些。”
司徒南宫很是稳得住:“桑玄道友客气了,在下必不会让你失望,灵酒是经过百年酿造而成,灵米和灵蔬是专门培育的,灵兽肉选取最细嫩滋养的部位,厨师是以厨入道的修士,能将食材的妙用发挥到极致,让你享受美味的同时,不产生一丝杂质。”
桑玄眼睛一亮:“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道你家厨修接不接受外备食材,我这里有来自深海的赤银鱼,如果他可以多做几个花样的话,作为报酬,我答应给他三条赤银鱼。”
桑玄右手一抹,提着一个花篮,里面装着十条正在游动的赤银鱼,最近吃了太多烤鱼,好吃但也腻了。
来异城前,桑玄就有了想法,赤银鱼不烹饪都好吃,那烹饪一下该是多么美味。
司徒南宫难得愣了一下,不是因为赤银鱼的难得,而是桑玄的自来熟,不过他毕竟是元婴修士,脸色看上去如旧,笑道:“当然可以,两位请进。”
他侧身,长臂一抬,做出邀请的姿势。
桑玄低头看了眼花篮,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祁曳体贴地接过,然后往前轻轻一送,来到了程辛树的身前。
程辛树傻眼:“?”
他呆呆地捧住花篮,不知所措地看向祁曳。
祁曳平淡地说道:“交给厨子,让他自取三条,剩下七条用不同的烹饪方式做出来,必须要有红烧清蒸油炸。”
“噢噢,好的。”
程辛树恍然地点点头,没有半分质疑,他对祁曳一直有种隐形的敬畏,对方和桑玄在一起时经常隐身,让人察觉不到其的存在,可对方一旦打破这种状态,就会让人产生莫名的压力。
冯匀山皱了皱眉,眼见着程辛树转身就化作流光飞向膳房的方向,他想了想,跟了上去,低声问道:“老程,那两个人什么来头,你竟然毕恭毕敬的?”
程辛树冷哼道:“胡说八道,能让我真正敬服的只有大人一个人,我对那两人,只是出于对强者的尊重。”
“有多强?”冯匀山追问道。
程辛树无语道:“你长着那双眼睛是干嘛用的,没见大人对他们的态度不一般么,寻常人若是对大人这么说话,早被大人打出屎了。”
程辛树心中对桑玄和祁曳的实力有所预估,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与此同时,桑玄正要受邀入席,突然感受到不远处有十几道不弱的气息快速接近,她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一阵疾风刮过,十几位修士出现在赌坊门口,为首的是位锦衣中年人,双手后背,看到门口的场景时,平静的面庞出现一丝诧异。
“司徒兄,在下倒是来得不巧。”锦衣中年人略有深意地看了看桑玄两人,视线落回司徒南宫身上。
司徒南宫微微一笑,迎了上去:“高兄好雅兴,这个时候来拜访,你也看到了,我要招待两位重要的客人,腾不出时间,改日再约。”
高川柏开门见山道:“司徒兄对我的来意心知肚明,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我两家的金丹剑修于城外对决,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误会,不知你有何高见?”
司徒南宫瞥了眼他身后带来的人马,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我观高兄不像是来讨意见,而是来讨说法的。”
此话一出,双方气势陡然一变。
司徒南宫和高川柏眼神厮杀,碰撞出无数火花,无形的威压以二人为中心荡漾开来,逼退了手下人,但他们都有分寸,只驱逐了五米内的人员。
高川柏心中暗惊,虽然他比司徒南宫的修为要高,但是对方修炼的灵力很是凝练雄浑,隐隐与他持平,心念急转之下,他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司徒南宫岿然不动,当高川柏加大攻击的同时,他也跟了上去,始终保持一致的步伐,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桑玄郁闷地歪了歪头,问祁曳:“他们要打起来了?”
四周寂静得可怕,行人都选择绕道而行,这一道声音如石破天惊般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桑玄本来站在门口的台阶前,处于队伍的最后面,被蜂拥而上的赌坊众人挡住了身形,而这道声音,令她走到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他们都想知道,有谁敢顶着两位元婴大能的压力强行说话,而且说的话还显露出质疑的意思。
“桑玄师妹?”
最先声讨的不是双方势力的领头人,而是修士协会中的一个人,他穿着天封宗的弟子服饰,有一张标志性的娃娃脸。
桑玄认出此人,惊诧道:“牧师兄,你怎么在这?”
牧郎星灿烂一笑:“奉师门之命,特来此地历练,恭喜桑玄师妹达到金丹期,以你的速度,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过我了。”
他心中也是震惊,离开宗门前对方是筑基初期,两月不见,竟然一口气跃了一个大境界,这速度相当骇人了。
桑玄笑了笑,简单带过:“在东海偶得机缘,根基尚未牢固,哪里比得上牧师兄天纵奇才,稳扎稳打。”
她与牧郎星几次见面都在外门的地盘上,实际上牧郎星并不是外门弟子,他师承宗门为数不多的元婴真君之一,执法堂长老方广白的门下,是其亲传弟子,亦是关门弟子。
牧郎星与夜继良乃是世交好友,因为夜继良专修毒丹一道,没有契合的师父收其为徒,他又不想进内门拘束,所以牧郎星只能跑到外门来找他。
牧郎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哪有,桑玄师妹过奖了。说起来,夜继良早该突破筑基期了,他的天赋不弱于我,可他近来捣鼓那个破丹药,被我给反超了。”
桑玄莞尔一笑:“我倒觉得不是坏事,如果夜师兄肯的话,我愿意多向他收购几瓶毒丹,上次他给我的那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净化水晶的粉末,可是千载难逢。
桑玄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牧郎星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瓶丹药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自古女子多痴情,师妹还是没能对夜师兄放下执念,不惜撒谎以此来接近夜师兄。
“师妹何至于此。”他心中叹息道。
二人在大庭广之下,旁若无人地叙起旧来,让双方修士不禁咋舌,有人看向了己方的首领,期望着对方做出反应。
司徒南宫和高川柏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意思,同时收起威压,众人只觉得浑身一轻,呼吸重新顺畅。
司徒南宫看向桑玄和祁曳,问道:“二位都是来自天封宗?”
桑玄点了点头:“我是,他不是。司徒道友,你们还打吗,打的话请尽快,不打的话最好,我的赤银鱼应该快做好了。”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催促之意。
司徒南宫又愣了一下,他总是低估了这位桑玄道友的反应,这种时候,她还能惦记着吃的。
而祁曳更直接了,他淡淡地说道:“走吧,不用管他们。”
赌坊的人面皮抽搐了下,对方不是大人请来的客人么,有其他势力上来砸场子,他们不说帮一下,怎么还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往好的地方想,他们是相信赌坊的实力,往坏的地方想,他们丝毫没有合作的态度。
高川柏的眼神也变得古怪,他问牧郎星:“牧小友,你和那位小友是同门弟子,她一向如此不羁吗?”
牧郎星长叹一声:“桑玄师妹只是为情所困,她平常不是这样的,脾性最是温和柔婉,不与人交恶,看来夜师兄的事情终究对她的打击不小。”
高川柏:“?”
他为什么不这么觉得。
高川柏看向牧郎星,却见对方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象,不由暗道,天封宗怎么给他派来了个眼神不好使的弟子。
对了,还有一个修杀戮道的弟子,来了之后挑战协会所有同境界之人,百战百胜,堪称同阶无敌。
这两个弟子实力强悍,思维却迥异常人,高川柏常常因为接不上话题而感到尴尬,相比之下,这最后一个金丹期弟子正常许多,要不是这次对方处于突破金丹中期的关键时刻,他是不会带上牧郎星的。
至于那个杀戮道剑修即墨安,跑到城外和富贵赌坊的剑修激战去了,事情的起因就在于他们身上。
高川柏气势汹汹地跑来赌坊,本质上不是要和赌坊开战,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最近双方的摩擦有诡异之处,因此他是来和司徒南宫演上一演的。
但是,牧郎星和桑玄突如其来的“认亲”打破了他的谋算。
祁曳眼眸微闪,夜师兄?是夜继良吗?桑玄与他的交集产生于小米村,怎么突然就因为他而为情所困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桑玄,她面色宁静,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要么是她没有听见牧郎星的话,要么是她听见了,但是不为所动。
“你和那位夜师兄……”祁曳仍旧想要试探一下,可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妥,便哑然无声了。
桑玄沉浸在赤银鱼的渴望中,闻言,顿时回过神来:“怎么了,你说夜继良吗?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的净化水晶粉末是从他手里得到的。夜继良炼制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想捡漏一下,到时候看你分辨了,没准还真的有宝物。”
祁曳望着她顾盼生辉的神色,唇角含笑:“好的。”
正在这时,两道长虹自天边快速飞来,其中一人面容冷峻,背后的巨剑散发着血煞之气,另一人身躯残缺,只有独臂,气息很是萎靡。
高川柏微微一笑:“看来是我修士协会略胜一筹,司徒兄,你怎么说,今天这架还打不打?”
司徒南宫扫了冷峻男子一眼,他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虽然不满对方出手如此无情,但是双方斗法本就不限生死。
司徒南宫大气道:“愿赌服输,即墨小友对我赌坊之人手下留情,这份情我记住了。老程,带老曲下去将手臂接上。”
独臂男子老曲怀中抱着他被斩掉的左臂,对冷峻男子说道:“即墨安,今日论剑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你的剑道杀招,确实强得令我无法挡下,若不是你改变了攻击轨迹,此刻我的身体已被斩成两截。但你的剑道,同样有害处,想必你自己也清楚,若不尽快解决,你迟早会沦落到身死道消的地步。”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在程辛树的搀扶下去找医修,修士的肢体短时间断掉,能让医修给接回去,精心修养一阵,就会恢复从前。
即墨安一言不发地归入队伍,周身凝结的煞气,几乎要化成实质,逼得协会之人纷纷退散。
牧郎星却不退反进,眉眼洋溢着笑意:“恭喜即墨兄剑道初成,比你高一个小境界的金丹中期修士都不是对手,杀戮道主杀伐,无比霸道,容易失控,但万物相生相克,即墨兄要相信,终究会有解决之法的。”
他这人是不喜给人泼冷水的,反而愿意鼓励人,就像当初帮助桑玄一般。
即墨安闭了闭眼,身边的煞气逐渐收敛,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牧兄,我已经找到了。”
那十二箴言,他奉若圭皋,每当心中煞气渐起,心魔滋生时,他都会默念这个法决,不消片刻,便能明心静气。
来异城前,即墨安去了魔天涧,他在那里一朝顿悟,领会出了自己的剑意,不是杀戮,而是审判!
在不断的杀戮中,他反反复复地迷失自我,又清醒过来,最终感悟了那十二箴言中的公正,他要以审判剑意,主持正义。
从今以后,杀戮不再是即墨安的剑道,而是他的攻伐手段,他要用这种手段,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瞬息之间,剑道与剑意融会贯通,即墨安宛若醍醐灌顶一般,修为骤然跃至金丹期,本命剑同时淬炼完成,威力大增。
此次宗门特意往异城派三名金丹修士援助修士协会,即墨安为了巩固境界,主动提出申请,因此他走到了不少人眼中。
他和夜继良情况差不多,虽然实力足以进入内门,但是一直没有参加外门小比,获得内门的资格,而他本人又因为杀戮道,没有契合的师父收徒,所以一直徘徊于外门。
牧郎星拍了拍手掌,道:“那就太好了,刚才那老曲这么说你,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要走火入魔了。”
即墨安从容一笑,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却捕捉到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他愕然地看过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玄和祁曳聊完,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视线,她疑惑地回望过去,恍然道:“你不是那个半夜里我遇见的师兄吗?”
她还认得我。
即墨安心中一喜,旋即紧张地摇头,重申道:“不是师兄,你我平辈相交即可,我叫即墨安,你称我即墨便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唤桑玄前辈。
“即墨兄?”桑玄叫了一声,见他认可了这个称呼,有些奇怪地打量他,对方的面貌依旧锋锐,只是似乎多了些东西。
桑玄摸着下巴,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局促不安?”
不只是她看出来了,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即墨安这万年冰山不化的样子,撞见桑玄时,竟然奇迹般地消融了。
即墨安回道:“没……没有啊。”
牧郎星不由得多看了即墨安两眼,都结巴了。
高川柏啧啧称奇,以他多年的眼力,自然发现了即墨安的不对劲,他对桑玄的态度可谓是极其不一般,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而是后辈对前辈的敬仰。
如果他没有感知错的话,两人应该是同样的修为吧,为什么即墨安会这样子,难道桑玄隐藏了修为?看牧郎星的样子,似乎也不是。
高川柏不解,司徒南宫同样不解,怎么又有修士协会的人和桑玄有关系,虽然天封宗和协会有牵连,但这三分之二的概率都中奖了,该不会那最后一人也认识桑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