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身体上的疲惫,心情也着实不好。
按说,齐家落得如今的下场,他该高兴才对,甚至还应该觉得不够,毕竟当初他回京时,立志要让整个齐家陪葬的。
可他所做的事,似乎正在一点点偏离轨道,甚至有时候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躺了一会起身,江杰来到书桌前,从匣子里取出一个木盒。
每回他去找齐思薇时,都会吃上一颗,这能避免让其有孕。
看着盒子里的药丸,江杰面露迟疑,片刻后,将那盒子扔进了装杂物的缕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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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战,江南守军大获全胜,而此刻的辰王才想明白,自己之所以步步出错,竟是鹤安早就将他的后手查得一清二楚。
表面看似他处处受限,实则暗度陈仓,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想逃到肃州休养生息,结果在他同鹤安对战之时,朝廷新任命的知府上任,将他早前安排的人给下了大狱。
辰王被挡在城门之外,不得进入。
后面是鹤安与季凌川带领江南守军围追堵截。
这一战,辰王损失惨重,私营的两万人马只剩不到五千人,可鹤安的江南守军加上各地调度,依旧有近两万人马。
如此大的差距,使得军心涣散,再打下去,也不可能有胜算。
辰王的人马开始躁动:“这仗怎么打啊,分明就是送死。”
“是啊,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还不想死。”
“我不打了,我投降。”
起初说话这几人,全被辰王的亲信斩杀于兵士之前:“我们要杀到最后一刻,谁敢再鼓动军心,就是他们这样的下场。”
此人的举动的确将军士唬住片刻,但很快便有更多的声音躁动起来。
甚至有些士兵开始冲撞副将,将杀人者围在中间。
就在场面混乱之时,不知是谁射了长枪,直入那副将胸腹,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但也仅仅安静了片刻而已,那些军士便扔了手中刀枪,高举双手跪在两军中央,以示投诚之心。
辰王面如死灰,紧紧攥着手中银枪,长时间的征战让他体力不支,心中不甘却丝毫未褪。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只能做个碌碌无为的皇子。
太子妇人之仁,行事优柔寡断,而他却杀伐决断,善于谋略,为何父皇就是看不到他的好?
就因为太子是皇后所出,就注定要比他高上一头?
“哈哈……哈哈哈……”辰王大笑,笑声悲戚又含怨恨,今日一败,他输了,但要想让他就这么回京受审,也绝无可能。
手中银枪落地,转握袖中落下的匕首,既然父皇不给他公平竞争的机会,那他便要以死明志。
就在刀尖就快刺入脖颈的一刻,忽的被一支飞镖击落在地,飞奔而来的阮清舟第一时间将辰王控制住。
鹤安:“殿下,皇上等着您回去呢。”
第167章 辰王妃也许并非何氏女
十几天了,阮清欢和楚离越发担心,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临江河边的确有打仗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探到。
楚离坐立难安,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嫂嫂,你说他们这是去哪儿了,该不会输给了辰王被俘虏了?”
“若他们真输了,江南怎会如此太平?”
也对,可人呢,两万多兵马,总不可能一夜间便没了踪迹吧。
“鹤夫人,楚姑娘,我们老太公有请。”
“知道了。”
等人走后,阮清欢安抚楚离:“季凌川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平日虽吊儿郎当,但上了战场便是智能双全,用兵如神的将领,更何况鹤安同他在一块,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事实上,阮清欢也是担心的。
只是身在江南,不知前线的情况,她不能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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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公将她们请来,是为了何鸿志被下狱的事:“清欢呐,何鸿志可还有机会再任江南知府?”
“外祖父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老太公:“我之所以急着筹办霜儿的亲事,就是怕何家会节外生枝,但出嫁毕竟是人生大事,如果何家再不能起事,那我们便也不必急在这十天办月,时间太紧了,事情难以周到。”
原来是为了这事:“眼下看来,何家与辰王有牵连一事已经板上钉钉,再想坐回江南知府的位置是绝对不可能了。”
周老太公吃下了这颗定心丸,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大舅母也抹起了眼泪:“真是谢天谢地,何家这尊瘟神总算清除了。”
阮清欢想起,日前鹤安审问何鸿志一事不大顺利,便顺口问了句:“外祖父可听说过何家的事?为何何鸿志一个庶出之子,竟能抵上嫡子之位?”
提到这里,哪怕何鸿志已经下了大狱,周老太公依旧心绪难平:“我之所以不看好何家这门亲事,也并非因为霜儿嫁过去便是续弦,而是因为人品。”
楚离:“您是说,何鸿志人品不端?”
虽说一眼便能看出他并非良善之辈,但楚离还是很好奇,何鸿志到底干了什么,惹得周老太公如此反感。
周老太公似是在琢磨着该从何说起,片刻后打开话匣子:“何鸿志是何家大房庶子,本不得宠,后来贵妃下旨,立何家大房嫡女为辰王妃,可何家嫡女已有了心上人,便抵死不从。”
“可后来不知为何,三天后,那姑娘还是如期进京了。”自打入京后,做了辰王妃,何家嫡女像换了一个人,对自己同母的哥哥们越发冷淡,反倒与庶出的何鸿志越发亲近。“
“后来的几年中,何家大房并没因为出了位王妃青云直上,反倒是事事不顺。后来,一次宴会时,大房走水,嫡出的两位公子饮多了酒,没能及时逃出,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自那以后,嫡子具殒,何鸿志这位庶子便成了何家大房的顶梁柱。”
阮清欢若有所思。
楚离不敢置信:“看不出来啊,辰王妃如此心狠,竟因为被迫出嫁,与爹娘哥哥反目成仇。”
阮清欢:“外祖父,那周家大房现在的境况如何?”
“境况也就那样吧,正妻失了两个儿子,当即就疯了,流落街头。
何鸿志带着母亲在江南任职,除了这些当时传得厉害之事,当中具体细节,我知道的也不多。”
阮清欢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何家当在临城居住,可对。”
周老太公点头:“在未出事前,何家大房是临城最风光的人家,可今时过境迁,听说门楣都落败了。”
“清欢呐,你问这些做什么?”
阮清欢摇头:“我就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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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正厅回了房间,楚离立马凑上前来:“嫂嫂突然问起何家,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就是纳闷,何家嫡出的女儿做了王妃,为何大房嫡出一脉反而越发艰难,就算辰王妃对出嫁一事心存怨念,正常的情况下,最多不与之来往便是,又为何突然与庶出哥哥的关系突然转变?”
楚离皱眉:“主要是,我与辰王妃打交道不少,怎么看,她都对辰王倾心所属的样子,极尽温顺讨好,一点也不像心存怨念啊?”
“问题就在这儿,一个反常也许只是巧合,可太多不对联系到一起,那便有问题了。”阮清欢收了思绪:“楚离,你随我去趟临城可好?”
“当然好了,到了临城,更方便打听临江河附近的情况。”楚离收起兴奋:“可是嫂嫂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了,你到底有什么发现,给我托个底呗,省得我心里痒痒得难受。”
阮清欢摇头,说出自己的猜想:“我猜想,辰王妃也许并非何氏女。”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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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城之外两百里,便是临江河,战事之前,县衙便接到丞相大人密令,战事之中封锁城门,以免叛军入内。
小小的知县哪遇过这样的事,这仗打了七天,他可是七天没合眼。
虽说如今战事停了,大军也撤退了,可他这心还是提在嗓子眼,深怕若再打起来,他这个小小的县令也跟着遭殃。
直到江南守军副将回来驻守临江城城防,他这才放下心来。
县衙内,刘知县点头哈腰的陪笑道:“早就听闻江南守军新上任了一位副将,没想到竟如此年轻有为,气度非凡呐。”
“刘县令,江南守军中出了一批奸细一事,你可知晓?”
刘县令当即吓出一身冷汗:“阮副将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啊,此事与下官一点儿关系 都没有,倒是日前来江南的户部郎中何震,曾提起在军中有位亲戚,但具体他们见没见面,下官便不知了。”
“何震?”日前户部侍郎一职空缺,辰王就曾向皇上举荐过此人。
“那他现在人呢?”
“下官也不知啊。”刘县令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都打仗了,可见定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见他吓得两股颤颤,阮清舟敛眉:“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例行公事。”
“是是是,阮副将想知道什么尽官问,下官定然知无不言。”刘县令说着忽的抬起头来:“对了,自打那位户部郎中来后不久,丞相大人便下令封锁城门,说不定他此刻还在城中。”
第168章 何念晴,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阮清舟这次来临城,是奉命驻守半月,以免再有辰王余党侵扰江南。
可事关何家,何家又与辰王关系密切,如果何震真是辰王的人,说不定他还有别的筹谋。
何震,何家?
临城开城门的第二日,阮清欢和楚离便进了城。
两人一路打听,来到了何家宅子前,看着眼前萧索的一幕,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楚离:“何家夫人虽疯了,不是还有二房、三房吗?”
“不止。”阮清欢推开院门,只见里面杂乱不甚,落叶满地,可以想象,何家大房败落时,主家落魄,下人逃走的情形。
“何氏一族家族庞大,但其大房最为荣耀,无论是钱财,还是入士的儿郎,大房都是最多的,因此在族中颇受敬重。”
“但实际上,何氏一脉分支众多,算算庶出,大房一脉便兄弟四人。”
楚离恍然:“也就是说,除了何家大房,还有三个兄弟?”
“是啊。”
“那何家大房落得这般境地,为何没人伸出援手?”
阮清欢:“越是荣极一时的高门大院,内中的纷争便越发盘根错节,哪怕是亲兄弟之间,也未必像表面看着那般兄友弟恭。”
楚离敛眉,这话倒是不错。
她自幼长在京中,见多了达官显贵内院的明潮暗涌,勾心斗角,自是明白阮清欢所言非虚。
高门府院之中,像她们楚国公府这般只娶一妻的人家凤毛麟角,除了鹤家,季家之外,怕是再难找出别的了。
何家大房如今只是个空宅,两人在其中查探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就在阮清欢准备离开时,发现后院转角处露出房檐一角,想来是个角院。
楚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住在那样角院之人,想必也是府中不受待见的。”
“走,咱们去看看。”
推开咯吱作响的院门,院中并没什么异样,同样是落叶满地,杂乱不已。
可与这份杂乱格格不入的,便是墙角的木桌和两把破旧的凳子,这破落的院子到处布满灰尘,唯独那桌凳干净得一尘不染。
阮清欢不动声色的给楚离使了个眼色。
楚离立马心领神会,警觉起来。
两人一步一步走近房门,虽是关着的,但因年久失修,门扇倾斜,露出一道不小的缝隙。
楚离探近一看,冷嗤一声,里面虽破旧,却干净整洁,明显有人在此生活。
阮清欢拉住打算硬闯的楚离,回身在墙边捡了个木棍,用力将门撞开。
房门打开的瞬间,数块石头从上面掉了下来,虽个头不大,但若真被砸中,定然不会好过。
楚离惊诧道:“竟还设了机关?”
阮清欢:“小心一点总没错。”
自从何家两位嫡子葬身火海之后,何家家宅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来时的路上,还有指路的百姓说这宅子凶得狠。
有人半夜从这里路过,时常能听到有哀嚎声传出,诡异吓人。
劝她们不要靠近,以免沾了晦气。
楚离自幼习武,并不信什么鬼魅之说,如今看来,多半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但她没想到阮清欢竟也有这般胆色:“来时我还担心嫂嫂害怕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鬼魅之说本就是玄之又玄,若心中没鬼,又怎会怕夜半敲门。”只是何家出了这样的事,还敢在此居住,阮清欢对此人颇为好奇。
难不成,是那已经疯了的何家夫人?
房内屏风后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一手死死拉着想要挣脱的妇人,一手用力捂住她的嘴,眼中神色又急又怕。
不想那妇人突然张口,咬住她的手。
疼痛之下手一松,人便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我的儿啊,还我儿来……儿啊……”
疯妇从房中跑出,见到阮清欢和楚离时愣在原地,片刻后突然露出一脸慈祥的笑来:“卓青、卓凡,你们下职了?你们等着,娘这就命人给你们做饭去。”
就在她靠近时,被从屋中跑出的姑娘拉住:“娘,不要过去。”
楚离和阮清欢盯着两人,神色微变。
虽说这妇人疯了,但却除了衣衫破旧些外,被照顾得很好,至于这女子嘛……
容貌与这疯妇竟有六七分相似,难道……
这一想法是之前阮清欢和楚离都没想到的,原本阮清欢只怀疑,何家一事另有隐情,如今看来,这隐情绝对是天大的秘密。
“你们是谁,来此处想干什么?”
阮清欢打量着她,这女子明显受过伤,微风吹起额角的头发,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来。
楚离:“你别怕,我们来是想查清何家当年的事。”
“那你们找错地方了,我们只是无家可归之人,被逼无奈在此处藏身,什么也不知道。”
阮清欢:“我们有说要问你?”
提到何家,她对此明显很抵触。
那疯妇目不转睛的盯着阮清欢和楚离,口中喃喃道:“我的儿子回来了,我的儿子回来了……”
阮清欢:“这位姑娘既什么也不知,我们也无意为难,但这妇人是何家夫人,我们需带回去查问些事情。”
“她已经疯了,你们问了也是白问。”
“问不问得出,就不需姑娘费心了,你只需将人交给我们便是。”
楚离纳闷,这姑娘一看便是何家人,嫂嫂却为何不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