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让郑太后觉着不错,觉着这一家有前途能帮得上五皇子,而且家里的女孩儿知书达理。
这样一筛选,剩下的人家就不多了。
这些人家本就有前途,大都不想涉及危险,不想为了夺嫡一事赌上全家人的性命。
一些胆大包天敢拿身家去赌的,或者真心喜欢女儿,愿意为了女儿扶持姑爷的,又觉着五皇子不成器——婚前和兄长的未婚妻苟合,这是不知廉耻;抛弃满门牺牲身世可怜的孤女,这是无情无义。
皇帝对外说三皇子和五皇子换亲是与两位姑娘八字错了,可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想打听的人去细细打听,自然能打听出来究竟怎么个事儿。
一个男人不知廉耻又无情无义,再大胆的赌徒将几十口上百口的人头送上赌桌的一刹那,都会犹豫起来。
而那些主动凑上来想沾染皇家富贵的,郑太后是真看不上。
听到威远将军府把女儿的婚事定下了,郑太后顿时怒不可遏。
“好,好啊。”郑太后冷笑,“觉着哀家老了,失势了,敢直接得罪了。不想嫁五皇子?那哀家倒是看看,她那个表哥表弟有没有娶她的命!”
赵嬷嬷被吓得不敢说话。
多少年了,她当上太后多少年了,就连皇帝都得看她的脸色,小小一个将军府,竟然敢挑三拣四,看不上堂堂皇子!
五皇子不娶这个女人,郑太后就看谁敢大着胆子迎娶!
......
威远将军的大儿子马保国这几天总往萧承冀的跟前凑。
萧承冀从前与马家没有来往,但对方如何,在官场上彼此都有印象,他觉得马保国不像这样的人,一时间奇怪,便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郑太后原本想把马保国的妹妹嫁给五皇子。
婚姻嫁娶这些事情,萧承冀从前很少打听,因为和他没有关系。
甚至朝堂争斗他都不怎么上心,都是皇帝在背后各种兜底。
但如今他成了亲——其实不想成亲,都是皇帝逼他的。总归是成了亲,有了一个王妃,一切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下午回去的时候,他在颜谕的面前提了提。
颜谕还在教霍旺送过来的那只八哥说话。
这只八哥倒是挺聪明的,只是一送来所有人都不喜欢。
黑白两色的羽毛看起来太晦气,像小个儿的乌鸦似的。
原本霍旺是想拿去藏锋台的,毕竟王爷不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这只放在藏锋台,没准王爷会觉得有意思。
为了讨好颜谕送到这边之后,霍旺还被霍哈给骂了一顿,说他是没眼色的东西,送到王妃这边应该选金丝雀画眉这种可爱些的鸟儿。
这东西好歹是个活物,就算不大喜欢,颜谕也让外头的人养着,养了两天发现这小东西还真聪明,颜谕一进院子就喊“王妃来了”,而且还是模仿的院子里小丫头的语气,语调有点紧张兮兮的。
颜谕拿了鸟食逗它,教它说“我想吃饭”,她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这小东西都没开口说一句。
颜谕也有些累了,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听见萧承冀提起马家的事情,她有些好奇。
对于朝堂上的官员,颜谕了解得不多,她们这些闺阁女子,基本上没条件去知晓朝廷人事。
但成了亲就不一样了。
小妾还能在后院里吃吃喝喝什么都不问,各家主母对朝堂上的事情也得勤打听,说不定就关乎自己府上的生死。
威远将军这个人,就算不问世事的闺阁女孩儿基本都听过,他是朝廷如今最得力的一员大将。
听了萧承冀的话,颜谕眉头皱了皱:“威远将军府不给太后面子,太后要刁难他们府上?”
萧承冀点了点头。
太后此人的性情,萧承冀还是了解的。
颜谕道:“所以威远将军府想讨好您,让您来庇护他,免得被太后抄家?”
“不是,”萧承冀听她的话,莫名有点想笑,她对朝事了解不深,一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挺有意思的,“是马小姐可能不大好。威远将军战功赫赫,朝廷还需要他,各方都想拉拢,太后拉拢不成,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
颜谕现在懂了:“能关照的地方,我会试着关照一下。”
看她一点就通,萧承冀又点了点头。
他其实清楚,颜谕在京城脚跟还没有站稳,很多人还不认识,让她去做一些事情有些难为她了。
但总要让她知晓。
颜谕现在终于能坐下来喝一口水,她看萧承冀远远站着,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恨不得两人不认识,心里有些疑惑。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犯着萧承冀了,让他这么讨厌自己。
颜谕给他也沏了一盏茶:“殿下不过来喝杯茶?一直在那里站着,到底累不累?”
萧承冀坐了过来。
桌子上放了一盘子奶饽饽,奶酪里面加了山楂、葡萄干、花生和芝麻,每一块小小的,一两口就能吃掉,尝起来味道很香。
这道点心在翎城没有,颜谕来了京城才吃到,她这两天格外喜欢这个,自己捏了一块吃,又捏了一块送到萧承冀的唇边:“殿下尝尝这个。”
她腕子上戴一只双股金丝镯子,衬得一双腕子格外纤弱,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萧承冀尝了她捏的奶饽饽:“肩膀有点酸。”
颜谕去了榻上,坐在他的背后给他捏一捏肩膀。
她手上没有太大的力气,但一双手软得不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明显感觉到这些温度。
萧承冀闭上眼睛:“没有感觉,再重一些。”
颜谕手都要捏酸了,听过他的话有点郁闷,身子靠在他的身上歇一歇:“那让霍哈过来给你捏吧,太监的力气大。”
霍哈看着又高又壮的一胖子,肯定使不完的牛劲。
萧承冀脸色一黑:“你继续。”
第43章 比肩[3]
给萧承冀捏了一刻钟的肩膀,颜谕觉得自己真累着了,手和腕子都有些酸痛。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没让她立刻从榻上下去,把她拉了回来,给她揉一揉手腕:“娇气。本王真是倒霉,娶了你这样娇气的王妃。”
颜谕下意识就反驳他:“那你早点娶妻,不就遇不到这种倒霉事情了?”
萧承冀比颜谕大好几岁呢,要是他听皇帝的话早早成亲,现在孩子肯定都遍地跑了。
“然后呢?”萧承冀冷笑,“你和卫氏都嫁给五皇子,你做大她做小?温大小姐,你清醒一点,卫氏刁钻古怪,你落到她的手中,一天哭三次。”
颜谕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一阵的起伏,眼圈儿都开始变红了。
萧承冀看她想哭,顿时沉默下来。
他没哄过女人,也不知道女人哭了他应该怎么办。
萧承冀下意识想走,又担心自己走了之后,颜谕真的哭出来。
恰好这时候霍哈悄悄地从外面过来:“殿下,您约了刘大人谈事,现在该过去了。”
萧承冀看看这个没眼色的东西,示意他去看王妃。
霍哈眼睛转了转:“殿下,昨个儿奴才在街上遇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想说给您听听。”
萧承冀点了点头。
霍哈笑着道:“奴才昨个儿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卖豆花的小娘子,这个小娘子冷若冰霜不爱笑,整天面无表情。旁边有个无赖说,他一句话能让这个小娘子笑,一句话能让这个小娘子怒,其它人不相信,拿了五十个铜子儿和他打赌。您猜那无赖怎么做的?”
颜谕一时间有些好奇,偷偷竖着耳朵听他去讲。
霍哈看王妃的眼圈儿不红了,但这个笑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这个场合说不大妥当,唯恐王妃想的多,惹了王妃再生气,直接要了自己脑袋,便偷偷看了萧承冀一眼。
萧承冀早就在书中看过这样的笑话,对霍哈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霍哈道:“那小娘子养了一只哈巴狗儿,无赖趴在地上给那哈巴狗儿行了大礼,喊了一声爹,小娘子瞬间就笑了。”
霍哈连说带比划,还真的装模作样的在地上对着一个花瓶摆件行了一礼。
接着霍哈又道:“那无赖起来之后,又对小娘子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娘,小娘子瞬间大怒,拿起勺子要打他。”
这回听到一半儿,颜谕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刚刚笑出声,萧承冀就看了她一眼。
颜谕面子有点挂不住,赶紧把脸绷上。
萧承冀看她不想哭了,这才站了起来往外边走去。
霍哈捏了一把汗,提心吊胆的跟在萧承冀的身后。
萧承冀道:“这次不错,以后多备点笑话给她听。”
王妃是个爱哭鬼,萧承冀也没有办法,只能让身边人多准备着,免得下次再出现同样的状况。
萧承冀离开之后,颜谕去床上躺了一会儿。
最近府上事情多,很多都要慢慢着手往下办,很快就要中秋了,等到了中秋节还得进宫,又要在宫里应对皇后和太后……种种事情压下来,压得她心里也不大好受。
然后她又想起了萧承冀刚刚说娶了她是他倒霉的事情,颜谕心里也觉着委屈,各家嫁娶不都这样么?
基本上都是盲婚哑嫁,等到了成亲当天才晓得自己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来,五皇子和卫侧妃是婚前就认识的,两人成亲时便情投意合,想必现在应该相处得很好吧?
萧嘉善最近真不好。
首先便是康平王府的公子死了,东信侯府的公子再也不敢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一起玩了。
萧嘉善是皇子,当今皇帝的五皇子,难道还缺什么跟班不成?只要他一声吆喝,一大群奴才呼啦啦的跪在他的跟前。
可那也只是奴才。
身份配得上与萧嘉善说话的年轻公子哥儿,私下里对他都有点避之不及。要么见了他都是客套话场面话,要么直接不敢上前,什么都不敢说。
萧嘉善这心里是郁闷得很。
再有就是,尝过了外头的野味儿,再尝家里这些饭,总觉得没滋没味的。
他府上的侍妾都经过皇后的眼睛,郑皇后生怕一群狐媚子把他勾得没了正经,留下来的侍妾基本上都很老实。
人一旦老实了,床上就没有任何趣味儿。
萧嘉善只能天天去卫如萱这里,毕竟卫如萱会的花样真不少,也懂得如何讨他欢心。
卫如萱心里是真高兴,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听说威远将军府上的那小姐和自家表哥订了婚事,卫如萱越发笃定萧嘉善上青楼是为了退掉这门婚事,萧嘉善还是和书里那样深情专一,心里想的都是自己。
现在卫如萱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早早被扶正做正妃一事儿。
上次在郑皇后宫里被秦王妃给挤兑了一回的事情,她现在还记恨呢。
这口气卫如萱怎么都咽不下去,总想再找时间讨回来。
而且她也不理解,秦王妃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究竟还有什么本事,能把秦王拉到她的床上去?
无论如何,秦王妃这张脸不能让萧嘉善看见,不然萧嘉善后悔了怎么办?
卫如萱患得患失,整天拉着萧嘉善询问:“五爷,你没娶温家姑娘,娶了我,到底后不后悔?”
萧嘉善觉得好笑:“我后悔什么?你没听母后评价她,说她俗艳不堪?母后这几天经常提起秦王妃,每次说她都没好话。”
萧嘉善还算孝顺,平时听皇后的话,与皇后的关系比与太后更亲近。
皇后说温家姑娘不好,萧嘉善当然也觉得对方不好。
说实话,真没几个好看的病秧子,萧嘉善有时候都幸灾乐祸,觉得萧承冀这么高傲一个人居然捡了自己不要的东西。
卫如萱还是不满意,逼着萧嘉善发誓。
萧嘉善实在没办法,举起手对天发誓:“我要是后悔了,以后让我被天打雷劈好吧?萱儿你放心,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瞧不上别的。”
第44章 比肩[4]
萧嘉善再三保证,而且指天指地的发誓,卫如萱终于相信了。
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真害怕自己嫁给秦王,被秦王冷落忽视,最后秦王战死她也被杀。
跟着萧嘉善,现在是没有正妃的名分,可她努努力,总会有的。
虽然秦王妃并没有说过她在秦王府的日子怎么样,卫如萱心里想着肯定不太好。
嫁给一个和男主针锋相对的反派,这人的脾气还残暴无情,能过好才奇怪呢。
颜谕这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到京城温家的亲戚。
是同姓同宗族的一位婶娘上门来。
当初镇国公府男丁全部战死,颜谕的母亲抑郁病逝之后,温家不少同姓的亲戚都跳了出来,赶紧跑到镇国公府,趁着混乱勾结府上下人拿走了不少东西。
还有的说镇国公府没有男丁香火不成,要把自己儿子过继给镇国公继承爵位,继承国公府的许多家产。
当时颜谕才四五岁,她身体从小就弱,母亲去世难过得差点没能一起去死,别人要来吃绝户,她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成。
幸好邵家的人来了,邵家有权有势,护着颜谕这个小外甥女,直言镇国公府的一切都是颜谕将来的嫁妆,国公不要别人的儿子当香火。
尽管这样也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温家那一群人就等着吃绝户呢,哪里同意镇国公府的东西都给颜谕这个外嫁女?
幸好颜谕一方面和皇室有婚约,另一方面皇帝看不惯孤女被欺负,暗中给了邵家一些帮助,让邵家把颜谕给接走。
这次上门的婶娘的丈夫当然不是颜谕的亲叔叔,镇国公没同父同母的兄弟,要是有颜谕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艰难,真攀血缘那就要到颜谕太爷爷那一辈儿了。
颜谕四五岁就记事儿了,可她当时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很多事情组织不清楚,让她自己回想也串联不出具体细节来。
邵家长辈又不爱讲温家那些人的坏话,对这一段就没给颜谕提太多。
所以一开始看到同姓的亲戚上门,颜谕不清楚来意,就让对方进来坐了坐。
温家这位婶娘姓黄,黄氏看起来倒是很老实,穿着平平常常,说了过去两家的一些事情,还说颜谕和国公夫人长得像。
颜谕脑子里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和这家的记忆,反正这个姓黄的婶娘那年没来拿过她家的东西。
颜谕和她就说了几句客套话,打听了一下黄氏家里的状况。
这位叔父目前在外任职,官职很小。
颜谕清楚,多少年不来往的亲戚上门,肯定是有事情求自己帮忙。
但黄氏不说,颜谕也没有开口。
颜谕刚到京城,对京城内部不少人和事还不了解,也没有年长些的前辈带她引见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