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过往没有恩怨的亲戚,颜谕倒不排斥认识认识。
一直等了大半个小时,黄氏才擦着眼泪的说了一件事情。
她的儿子在刑部当差,是看管犯人的一个小吏,之前上级逼着她儿子做一件事情,她儿子不愿意做,之后就被刁难羞辱,这孩子天生内敛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打交道,之后怎么都不去干这个差事。
但没过多久,她儿子竟然就死在外头了,大夫检查都说喝酒太多醉死的,黄氏不大相信,觉得自己儿子是被害的,但无处申冤诉说,丈夫也不在家里。
颜谕怔了一下,刑部如今是萧承冀在管,难怪对方找到了自己。
颜谕想了一下:“他上级让他做什么?叫什么名字?”
黄氏说了那个官差的名字,而后又道:“他让给一个犯人饭菜下药,说是不会立刻死掉,时间长了才猝死,查不到他头上来,这孩子胆小不敢……”
颜谕安慰了黄氏几句,很快黄氏便告别了。
等到萧承冀回来,颜谕将这件事情和他说了说。
萧承冀脸色瞬间就变了,召来了两名暗卫,让他们往这个方向去打听。
颜谕听萧承冀一声令下,窗户外头就立刻闪进来两个人,她被惊了一跳,没想到王府暗处竟然藏了这么些个人随时听候萧承冀的使唤。
等人离开之后,萧承冀才和她解释了一下:“这些人从小便被养在大内,只听本王的差遣,你不用害怕。”
害怕倒是不会,颜谕就是很稀罕:“我们在屋里讲话他们能听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以后在房间里无论说什么话都得小心了,万一说了什么不好的,萧承冀说不定会来问罪。
萧承冀挑了挑眉:“怎么?没事的时候你还会在背后说一说本王的坏话?”
颜谕:“……那倒不会。”
“除非大声说话,否则他们不会听见,放心。”萧承冀坐下喝了一口茶,“就算真说本王的坏话也没事。”
颜谕看他喝的茶水是自己刚刚尝过的,又给他沏了一杯新的。
萧承冀今天觉着自己定力挺不错的,最近兵部和刑部都有要事在忙,他着实挺忙,每天只睡三个时辰,精力全被消磨在正事上了。
这要是还能被颜谕勾引,一点都把持不住,那他别当这个王爷了。
这时候颜谕注意到萧承冀腰间的玉佩流苏有些毛了,凑过去给他解下来:“晚上我给殿下换条新的,您身边的人怎么照顾的?这点事情都注意不到。”
萧承冀绷紧了腹肌,看她距离自己近在咫尺。
他知道颜谕肯定是有点招数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乱他的心。
但没想到她的招数竟然这么多,为了能够勾引他,变着法儿的找借口靠近。
颜谕轻轻松松的将他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自己用手理了理上面的流苏,先把它揣在了袖子里,想着晚上再换条带子。
萧承冀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她下一个动作,他本来就没什么耐性,现在更是觉着浮躁。
眼看着颜谕要往旁边去,他一抬手,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颜谕有些疑惑:“殿下?”
萧承冀蓦然松手:“没事。”
第45章 比肩[5]
颜谕是真搞不懂自家殿下一天天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男人的心思太难猜了,动不动就不高兴的,她到底怎么惹他了……
不过,颜谕还是有件事情想和萧承冀说一下。
嫁给萧承冀之后,整个府上也就和萧承冀的关系最亲近了,只能和他说说自己的烦恼。
“殿下,我来京城也有几个月了,但对这边还不大熟悉。”
颜谕这说的倒是实话,虽然她是京城人士,从小生在京城,但四五岁就被带去了翎城,很快和姐姐妹妹说话口音都变了。
后来老夫人觉着这样不行,赶紧请了京城来的女先生给家里女孩儿上课,除了四书五经要学之外,口音也要改了,必须说官话——不仅仅是颜谕,万一哪个女孩儿以后嫁去外地了呢,反正说官话总没错。
这么些年过去了,京城不少习俗什么的,颜谕都忘光了。
萧承冀道:“你不清楚的地方就来问本王。”
“这是自然,殿下是我的夫君,我不问殿下还能问谁?”
萧承冀听她这么说,看了她一眼。
颜谕嘴巴倒是挺甜的,这点倒是招人喜欢。
颜谕爬上来给萧承冀捏一捏肩膀:“只是,许多女人家的事情,不方便男人插手。我在京城里没有什么熟悉的长辈带路,就怕以后做错事惹人笑话。”
“笑话?”萧承冀捏了捏颜谕的手,“笑话谁?你?”
颜谕怎么说都是秦王妃。
萧承冀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谁敢笑话他的王妃,他就把这个人变成笑话。
颜谕点了点头:“是啊,人家可能当面不说什么,私底下肯定议论。”
萧承冀道:“本王帮你想想办法,娴仪公主长袖善舞,在京城里结识的人多,回头让她和你认识一下。”
娴仪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她不是郑太后所生,因夫君的缘故,和郑家关系疏远。
但娴仪公主本身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在京城里人缘极好,与皇帝的关系亦是不错。
颜谕之前就听说过娴仪公主的名字,没想到萧承冀会帮自己引见。
她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
萧承冀没想到她能高兴成这样,认识一个公主比和他这个王爷在一起还高兴。
他冷哼一声:“当然是真的,她那个公主府,门第还没有我们秦王府高,你有必要这么高兴?”
颜谕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妾身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行了吧?”
萧承冀看她一下子贴在了自己身上,柔软温热的触感霎时传了过来,鼻尖更是嗅到一股甜美馥郁的花香,他有些坐不住,想把颜谕推开,又怕自己力气太大把她推到了地上。
颜谕担心他事情多,今天随口一说明天就给忘了,忍不住提醒他一句:“殿下,那您可要记着啊。”
萧承冀“嗯”了一声:“记着。”
颜谕心里总算高兴了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承冀这次真想走了,但又觉得这样离开很没面子,指了指自己唇角。
颜谕捧住他的脸,在他唇角又亲了一口。
这回他总算能离开了,推开颜谕的手,起身离开了这里。
颜谕原本想着萧承冀会把自己抱在床上再圆房一次,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是真猜不透萧承冀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东西,明明刚成亲,但自个儿王妃也不碰,家也不常回,整天要么是处理那些公务,要么是在处理公务的路上。
但皇帝挺高兴的,而且是真高兴。
萧承冀成亲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就稳重了起来。
虽说这个儿子从前就是冰山,现在依旧是冰山,但明显不一样了。
以前让萧承冀掌管刑部,他雷厉风行手段是真残忍,各种酷刑交加,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导致这几年京城百姓都不敢违法乱纪,打架斗殴的都少了。
最近他的处事手段竟然柔和了不少,完全不像外头传的那样残酷无情,对待刑部和兵部的官员,也不像以前那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导致这些官员受宠若惊。
他们在萧承冀手底下当狗都当习惯了,头都不敢抬,现在萧承冀成亲后心情不错,把他们当人看待了,一个个受宠若惊,在皇帝面前都夸起了他的好来。
如果知道成亲能改变一个男人,皇帝就逼着他早成亲了。
看着萧承冀不再排斥女人,皇帝难免的考虑起了他的子嗣问题来。
温家姑娘是很好,各方面挑剔不出毛病,可就是身子骨弱,皇帝担心温家姑娘不能生,把萧承冀叫到了自己跟前用晚膳。
其它儿子在皇帝面前更像是大臣,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
唯有萧承冀在皇帝面前才像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敢大声和他说话,敢拒绝他的要求。
而且长得和皇帝年轻时候真像,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般胆大妄为恣睢冷漠的姿态,与皇帝年轻时想成为的样子一模一样。
自己的骨肉活成了自己多年来最想的样子,不被拘在规矩的牢笼里,敢于对一切不情愿做的事情反抗,皇帝每每看见,心里又是伤感又是欣慰。
酒过三巡,皇帝和萧承冀提了娶两个出身高贵的侧妃的事情。
萧承冀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神色皇帝熟悉,以前逼着他成亲,他就会露出这样抗拒的脸色来。
皇帝拍了拍萧承冀的肩膀:“钺儿,你该有个孩子了。”
萧承冀语气淡漠:“父皇,儿臣不想让后院太多事端,温氏便很好。”
皇帝头一次听到萧承冀夸什么人“很好”,这点倒是让他出乎意料。
萧承冀又道:“万一来两个不安分且手段高的,一不小心把温氏给弄死了……”
这回是皇帝的脸色变了。
他倒没有想到这个。
万一让萧承冀起变化的人是温氏,温氏被侧妃给弄死了,那萧承冀瞬间打回原形怎么办?
按照皇帝对萧承冀的了解,他看中的东西没了,打回原形还是好事儿,坏的是他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子。
皇帝有理智,萧承冀这家伙从小就没什么理智。
纳侧妃的事情,皇帝暂且将它放在脑后了。
第46章 比肩[6]
娴仪公主上次和萧承冀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虽说她是皇帝的妹妹,但她真不敢在萧承冀面前嚣张,对萧承冀存着几分忌惮。
毕竟很多情况下,亲妹妹都没亲儿子宝贵,更不要提皇帝的妹妹好多个,她还和皇帝不同母。
本朝公主能嫁有实职的驸马,娴仪公主的驸马便是某年的探花。
只可惜文人通病,驸马的脾气有点左性,早年和郑家政见不合,朝廷中一直被打压,后来便死了。
倒不是郑家直接害死的,但说完全无关也不是。
驸马右迁调职的路上得了痢疾,没及时得到治疗去世的,这次调职表面上是升职,实际上从富贵繁华之地去了偏僻孤苦之地,升还不如不升。
因为这个,皇帝对娴仪公主多有愧疚,这些年对她的公主府帮扶诸多。
娴仪公主虽然守寡,因为皇帝这层关照,倒比别的寡妇要自在多了,她性情爽朗做事大气,加上身份门第在这里放着,在京城颇有威望。
一早上醒来,娴仪公主听说霍哈奉了秦王的命令请求拜见时,她心里十分稀罕。
秦王的性情娴仪公主是知道的,平时他们见面也是在一些节日宫宴等场合,见了面之后很少说话。
她上次见到秦王是在七八个月前,上次两人说话是在……娴仪公主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估计是在好几年前。
霍哈是秦王跟前的大太监,他常常往来帮秦王办一些事情,娴仪公主倒是清楚,便让人把霍哈带进来。
娴仪公主今年五十出头,但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还很年轻,满身华贵姿态舒展,哪怕是在自己家里,也打扮得颇为精致。
一看到霍哈,娴仪公主便笑了:“呦,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风把你这个秦王跟前的大红人给吹来了?”
霍哈赶紧行礼问候:“秦王殿下一直惦念着公主您呢,只是殿下平日里太忙,很少过来问候。”
娴仪公主又笑了。
不是很少,而是压根就没有。
不过秦王被皇帝宠坏了,太后和皇后跟前基本上都不去,她又算个什么。
娴仪公主道:“我当然知道,皇上那么看重秦王,许多事情都交给他来,他抽不出空儿很正常。”
霍哈道:“殿下让奴才和您说,他觉着梁公子不错,该从翰林院出来做点事了。”
娴仪公主眸色变了变。
霍哈口中这位“梁公子”,便是娴仪公主的儿子。
这孩子能进翰林院,自然才学过人。
但这么多年以来郑党把持朝政,梁家曾经就和郑家起过冲突,这孩子始终不被提拔,因他官职不高,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人。
要是这孩子没有抱负,仗着家世背景混吃等死,其实整天这样也挺滋润的,多少人求还求不来这种待遇。
偏偏这是个有能力有抱负想做实事的。
娴仪公主八面玲珑,这孩子和他爹一样耿介爱得罪人,导致娴仪公主每每想法子给他铺好了路,他回头就把这条路给拆了,还把人给得罪透了。
其实娴仪公主不想上秦王这条船。
但五皇子那条船她更不能上,和郑家多年的恩怨,彼此都容不下彼此。
等以后真到了关键时候,梁家还是得选秦王。
如今秦王主动抛出一些好处,娴仪公主有点受宠若惊。
对方邀请她上来,和她最后走投无路求着站队上去,那场面是截然不同的,将来成了事儿,瓜分成果得到的东西也截然不同。
短短一瞬间,娴仪公主的心思百转千回,紧接着笑道:“是吗?珍儿这孩子从小就孤僻,秦王竟然能注意到他!”
“明珠蒙尘还是明珠,秦王殿下这双眼睛厉害着呢,怎么可能看不到。”霍哈笑道,“公主,这些是海江进贡的人参,秦王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娴仪公主真想不到秦王为什么献上这么些东西,她笑着道:“霍哈,你也别说那些客套话,不必卖任何关子,秦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霍哈把带来的东西交给了娴仪公主的丫鬟:“公主英明,奴才确实是有事情和您说说,确实是秦王殿下吩咐的。这件事情和我们王妃有关。”
娴仪公主好奇:“哦?”
她知道秦王成亲了,娶的是镇国公府的小姐。
五皇子嫌弃温小姐无父无母,怎么着都愿意不娶她,还做出那等丑事来,皇帝为了体面竟然把人嫁给了秦王。
娴仪公主晓得秦王此人不近女色,性子又残暴,听说皇后曾当面评价温小姐俗艳不堪,想来秦王对这样的女人也没什么感情。
霍哈这边说为了秦王妃而来,娴仪公主心里是真稀罕。
霍哈道:“我们王妃幼年便去了翎城,她现在回到京城,没有熟识的长辈,没什么认识的人,整天在府上挺孤寂。秦王殿下看王妃郁郁不欢,担心得都吃不下饭,想着公主素来宽厚,要是能抽空陪陪我们王妃说说话……”
娴仪公主这下总算明白了。
她琢磨了一下,确实如此。
要是温家小姐嫁的是五皇子,有太后和皇后两个长辈提点,人际往来一切都好说。
秦王在京城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温家小姐嫁过来,人际往来方面没个带路的,确实会觉着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