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觅觅远远一看,就发现宁骥身上有伤。
没动声色。
果然,宁曜阳就气愤道,“母亲,宁骥被打了,他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摔的,你看看,他到底是被打的,还是自己摔的?他欺负我是个瞎子!”
两只鸟一路飞,飞到了宁骥的院子时,宁曜阳才把它们追上了。
结果,就看到宁骥受伤了,自己在清洗伤口,呆傻得像个痴儿。
宁曜阳就把他给强行带回来了。
“我,我,我是自己摔的,我躺两天,就好了,我,我没事……”宁骥努力扯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来。
盛觅觅沉声,“说说,怎么回事儿?不要骗人,骗人不是好孩子。”
她隐隐猜测与宁大夫人有关。
因为刚才宁大夫人提到了宁骥。
她恭喜盛觅觅,宁曜阳考上了同心书院,盛觅觅恭喜回去的时候,宁大夫人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宁骥犹豫。
看起来是在做思想斗争。
宁曜阳在旁边来了一句,“说啊!墨迹啥呢,说了,我母亲替你做主!”
作主两个字,让宁骥的鼻子一酸。
再也忍不住了。
结结巴巴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从来没有人替他做主过。
宁曜阳撸起袖子就要朝外面冲,“好他娘的宁琨,狗东西,连亲兄长都打,自己不会读书,结业不了族学,考不了同心书院,打了你,他就能考上同心书院吗?不要脸的狗东西,小爷去教训他……”
被盛觅觅给拉住了。
“你先消停点。”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
这次帮宁骥打回了宁琨,下次,宁骥在大房那边的日子更难过。
这种事情,要靠宁骥自己立起来,让别人不敢欺负他。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打了,还说是自己摔了。
“宁骥,宁琨经常打你吗?”
宁骥咬着唇,轻点了头,“我,我不怕他打我,他也没,没下死手,他就是不服气……”
宁曜阳又要炸了,“你看看你鼻青脸肿成啥样了,还没下死手,咋地,人家不下死手打你一顿,你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宁骥又垂下头去。
原本应该是活泼阳光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小少年,萎靡得像朵残花。
连背脊都有些驼了。
盛觅觅想到了盛安知,“这样吧,宁骥,你既然在大房里过得不好,你不如与安知一样,去同心书院里住宿吧。”
少回家,少见面,少冲突。
惹不起,躲得起吧。
如果与盛安知一起去住宿舍,两个人还有个照应。
谁知宁骥蚊子一样嗡嗡的声音,“我,我不读书了,我不去,书院了。”
“啊?为什么啊!”宁曜阳恨不得把宁骥的脑袋瓜子给掀过来,看看里面都装的啥。
这么爱读书的一个人,跟姬夫子学得比他都认真多了。
考试的时候,比他还激动。
考场出来,拉着宁曜阳的手,跟他对题目,每对一题,他就眼神亮一分。
宁曜阳永远都忘不了,那情景。
只有那时候,宁骥身上才是有光的。
宁骥涨红了脸,“我,我说话结,结巴……去同心书院,丢,宁家的脸……”
宁曜阳,道,“谁说的?是不是宁琨那个狗东西?结巴又不是你自愿的,结巴怎么了?又不是哑巴,顶多多说几个字,有什么关系?一点也不丢脸。母亲,你说是不是?”
盛觅觅自然点头,“是的,宁骥之前说话也没有今天这么结,应该是越紧张越结,越轻松越正常,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调养还是会好的,若是为这点原因,放弃了同心书院,就太可惜了。”
“对啊!宁骥你别怕他宁琨的,他是样样不如你,偷鸡摸狗,嫉妒你,才会这样说的。”
宁骥眼眶里又浮上了一层泪花。
只有这对母子他们不嫌弃他,会夸奖他,会发现他身上的优点。
在他心里侯府,比他的家伯府更让他有归属感。
他怎么没有投胎在侯府里,没有与宁曜阳投胎成亲兄弟,没能做盛觅觅的后崽……
他真的好向往有这样讲义气的兄弟,这样勇敢又善良的母亲……
宁骥不吭声,盛觅觅就明白了。
“宁曜阳,你别说了,应该是你大伯母不让宁骥去读书。”
“啊!为什么啊?宁骥考上同心书院是大喜事,谁家不以考上大书院为荣的?”
事到如此,宁骥索性把全部事情都说了出来。
都与盛觅觅所猜的没有差多少。
宁大夫人以宁骥结巴为由,不想出银子给他去读书。
宁曜阳听完,就拍桌子,
“没想到大伯母是这样的人,这银子,她不出,我来替你出,你以后就住书院,不回家了,气死我了!”
刚好,他今天赢了胖福来一千两的银子。
供宁骥读书,是绰绰有余。
可是盛觅觅却摇头,“这样一来,我们就插手了大房的事情了,引起你大伯母不满,将来更会找宁骥的麻烦了。”
宁骥到底是大房的人,她们隔了一房,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宜插手太多。
就算要资助他,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资助。
这个先头不能开。
宁骥也垂着头,“我,我,不用,我真不想读书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盛觅觅寻思一下,“这样吧,宁骥,我去找找你爹宁晋中,问问他的意见。”
“我爹,他,他不管事,都是我母,母亲管事儿。”
就在这时候,宁皎月轻轻脆脆的声音响起来。
她进院子把小鸟安顿好了,才出来。
她道,“母亲,哥哥,宁骥哥哥,这事情简单,可以去找族里的本家太爷爷,上次宁天顼哥哥考上同心书院,族里的本家太爷爷们都去送了恭喜,阿爷阿奶也去了呢,要是这次本家太爷爷们去大伯父那里送了恭喜,整个族里都知道了,大伯父也不会不好意思,不让宁骥哥哥去上书院……”
她的话一完。
盛觅觅她们几人眼前均是一亮。
宁曜阳大笑,“还是我妹妹最聪明!母亲,这法子可行。”
盛觅觅也听出来了这法子可行。
到时候,只要宁晋中还讲一点点脸面,他都不可能不送这个儿子去上同心堂。
***
盛觅觅领着宁曜阳去屈老夫子那里报了一个喜,然后就去了族里拜访了一下几位族老。
当然,他们还带上了鼻青脸肿的宁骥。
族老们活了一大把年纪了,都多少明白一些人情世故。
都不用盛觅觅明说,在盛觅觅走之后,族老们就结伴去找了宁晋中。
大房是如何闹的,不知道。
只听说,闹了半宿,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宁晋中甩脸子去了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又过来把宁大夫人教训了一顿。
老太太指着宁大夫人的鼻子说,要休了她。
宁大夫人才答应下来。
反正第二天,宁晋中亲自送宁骥去同心书院,一路上遇上了老熟人,都会停下马车来,与人高声打招呼,人家不问他,他都说送儿子去同心书院读书,引来别人一片的恭维。
宁骥报上了名,分到了童小丙班里。
在他的争取之下,他也住到了宿舍里,只是住宿舍多出一部分的食宿费力,宁晋中身上半个大字儿也拿不出来。
最后是盛觅觅替宁骥交的食宿费。
宁骥感激涕零,唯唯诺诺。
盛觅觅不喜欢他这样,她想要小少年能开朗阳光起来。
有一天能把身板给挺直了再说话。
“我也不白与你银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以后长大了能挣钱了再还给我,或者你每月放月假的时候,帮我店里去当小伙计还钱也可以。”
这下,宁骥眼神里亮起了一丝光,“好,我可以的。四婶婶。”
宁曜阳知道盛觅觅与周府合伙开了小龙虾店。
他也兴致满满,“母亲,我也可以给你当小伙计,给我发工钱吗?”
“那必须的!谁做工都发工钱。”
“好咧!”
快活的阳光少年宁曜阳终于开学了,每天中午一顿是在书院里吃的,早上去,晚上放学回家。
他每天回家,那嘴巴里除了吃饭,就没带停过。
全是同心书院的趣事,班上有多少同窗,都是多大年纪的,哪里人,班上有几个夫子,姓什么叫什么,每个夫子都教不一样的内容,书院不仅学书本知识,还专门开了艺射课,还有游志地理课等各种。
哪个同窗写字好看,哪个同窗爱放屁,哪个夫子有狐臭,哪个夫子长得矮悄悄穿增高鞋。
饭堂里的饭菜好不好吃,分上品,中品,下品菜,每品的价格都不一样,宁曜阳自从去了乡下知道有人饿到吃土之外,他现在也不挑食了,有啥吃啥。
……
宁皎月就盼着每天的这一顿晚饭,听哥哥多说说话。
两双胞胎长这么大以来,第一回分开。
得亏她是个高冷的性子,要不然,送宁曜阳去书院的时候,她都要掉金豆豆了。
不过,好在她有两只小鸟陪着她,倒也没有那么孤单。
饭桌上,一家人吃饭。
盛觅觅坐上首,双胞胎面对面坐着。
宁曜阳小嘴叭叭。
“妹妹,我跟你说,饭堂里打饭的时候,人特别多,我每次都是第一个冲过去打,要不然,就抢不到我想吃的菜,我上品,中品,下品菜我都吃过……”
“上品菜好吃吗?”宁皎月问。
宁曜阳,道,“一般般吧,我觉得还行,妹妹想吃的话,我明天就去打四份,吃一份,给妹妹和母亲带三份回来你们尝尝。别的同窗都说好吃,我觉得不如我们母亲做得万分之一好吃,都是一群井底之蛙。”
宁皎月就抿嘴直乐。
盛觅觅道,“这大热天的,你中午打四份菜,你不捂馊吗?你还是别了!”
“那下次,我请母亲与妹妹去我们书院饭堂里亲自吃。”
“宁骥太省吃俭用了,每次打下品菜,下品菜虽然便宜,可是没有肉,我只能给他分肉,安知舅舅倒是想吃什么买什么,宁骥太拧巴了,我借银子给他,他还不要……”
“夫子说,过几天再进行一次摸底考试,我发现我们甲班这些吊毛,都与我一样是个变态,一听夫子说考试,都暗自高兴,姬夫子果然说得没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爷要抓紧学习,才能超越这群吊毛。”
……
宁皎月有些向往。
“母亲,我也想与哥哥去同心书院读书就好了。”
宁曜阳就出馊主意,“妹妹,你可以女扮男装去我们书院读书……”
盛觅觅呸他一声,“净坑妹!你妹妹想读书,可以去紫霜书院里读,都是大家闺秀,大大方方的,用不着女扮男装,将来被人发现了,你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皎月宝贝,等你病都好完全了,母亲就送你去紫霜书院。”
宁皎月点头。
***
“我真的不知道韦光庆的事情,我自幼就被奶娘带到乡下去养了,韦家出事,我都不知道,奶娘也没有告诉我,后面奶娘死了,盛江南去接我,我才知道我们韦家出事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韦芳哭泣。
她今年只有十五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容长脸,嘴角边上有一颗唇痣,让她显得十分的妩媚。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为啥只报复她一个人呢?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多了。
身段儿也窈窕,哭起来,胸前一耸一耸的,让人眼睛不自觉地就往哪里移。
她的这一套,在面具男人面前丝毫作用也无。
面具男人冷声道,“既然韦小姐不愿意自己讲,来人,上刑。”
韦芳尖叫,“督使大人,饶命啊!小女真的不知情,韦光庆做的什么事情,小女都不知,求大人饶命啊!”
面具男人冷哼,“你一身胭脂粉气,成熟沧桑的气质,还乡下长大的?盛江南与你们韦家只是见不得人勾当的交易来往,他要是得知你还活着,他第一个就会杀了你灭口,生怕你活着知晓了他们的秘密,还接你回京城?你骗鬼呢?”
秦坚……合着骗了他这个鬼了?
还是督使大人火眼金睛,他自我反省,下次女人的胸,是看不得了。
他审这个女人的时候,光听她哭了,光看她的胸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抬手就给自己两巴掌。
刑具上来了,一样一样的,光看着就能让人全身肌肉紧张起来。
韦芳的声音都颤抖了。
她再看一眼那让人心悸的恶鬼面具,再也支持不住了。
“我说,我都说,我一直在京城里长大,我没去乡下,我知道韦家要被抄家了,我就提前躲起来了,躲过了株连九族抄家问斩这一劫,然后,我就在路上当乞丐,后面被人伢子瞧中了我的样貌,把我卖入了风月之地,我就一直混迹于烟花之地,直到遇上了盛安勤,他给我赎了身……”
她不敢说她知道韦家的罪行,知道她还敢逃逸,她就是有大罪。
所以,才说,体弱跟奶娘在乡下长大。
她想借年少无知者无罪这个理,侥幸逃得一命。
可是,她根本瞒不过暗卫司督使的法眼。
“你为什么知道韦家要被抄家问斩?”面具男人继续问。
韦芳一下子哆嗦起来。
“因,因为……”
仿佛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
“因为我看到了太子府的惨案,那一天,是我生日,我骑着小马出去玩,我们韦家是武将之家,我是女儿家,年纪小也会骑马,我出门就看到了我爹韦光庆,我爹是在边关打仗的武将,他回京我们家里全部不知情,我以为我认错了,他还带着一小队的人马,直接往太子府去了,我就跟了过去看讲究是不是他,结果,一进太子府,到处都是死人,我躲在暗处,看到了我爹,他杀人杀红了眼,我害怕转头就逃了……”
“所以,我知道我爹带人血洗了太子府,我们韦家上下肯定一个也跑不了,我害怕之下,根本不敢回家,甚至不敢通知任何人,我就一个人藏起来了,藏到现在。”
“我之后没和任何人说我的身份,盛江南也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我与他儿子认识了,成了盛安勤的外室,他来见过我,知道我的伶俐,让我帮他做一些事情,我其实不只是盛安勤的外室,我也是他盛江南的,我在烟花之地长大的,伺候男人的那一套,我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