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妈好像很喜欢女儿,当初你们怎么不再生一个?”
“那种苦她吃一次就够了。”父亲的话掷地有声,母亲或是觉得肉麻,轻轻的拍了他一下。
我与妻子相视一笑,希望以后也能有父母这般的感情。
爸妈退休后就常住南城,他们经常给我们看南城的山水,还特地找了专业的人打理公司和花店。他们的晚年生活就是看水听雨,好不惬意。
母亲走的那天,天空阴沉,她走的安详,脸上依旧还是那么好看。我的岁数也快到了做爷爷的年纪,母亲生前无病无灾,只是夜里总会说腿疼。父亲总会将她的腿搁在自己身上,他动作缓慢又温柔,一下下给她捏着退。
那天母亲应该是感觉自己要走,一直拉着父亲给她讲故事,她很少会这样。父亲应该也感受到什么,声音浑厚低沉,母亲看着他,“陈宇,你怎么老了还是这么好看。”
“能不能不走?”父亲的声音已经带着颤音,母亲的意识渐渐模糊,嘴里无意识的说着胡话,都是关于他们以前的事情。父亲每句话都给了她回答,可她却无法回答父亲。
“你要活到九十岁再来见我。”这是母亲和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母亲出殡那天,我觉得父亲的脊梁真的弯了,头上都是白发,整个人都颓败不堪。
后来父亲搬回梨园,我经常回去,可父亲话很少,或许只有对母亲,他才爱说话。我想与他下棋,他也拒绝,但他依旧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连散步的频率都多了。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对着母亲的照片发呆。
父亲真的在他九十岁那年走了,一向身体硬朗的他,在冬天下雪那天离开了人世。他心脏一直不算好,像是算准了那天会下雪,他的药瓶就在床头,他却没动。他真的好好听母亲的话,活到了九十岁,然后去找她。
他手上依旧带着那枚婚戒,我想现在他们应该见面了吧。
我将他们葬在一起,我想这也是父亲最希望的,他们的照片还是他们最年轻的时候。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到我已经不太记得清这是第几年了。
整理父亲遗物时,我发现最多的便是母亲的东西,她的照片,她的裙子。连同母亲每次写的采访稿,他都摆放的整齐,最上面的几份,是母亲曾经对他的采访。而他们的名字,已经被他用记号笔特地标注出来,那是一份有些年代的报纸,却保存的很好,看的出父亲经常翻阅,折痕明显。
那一刻,我才明白,父亲是个多温柔的人。
我这一生受他们影响,过得顺遂且独立,而我也会将这份家风继续传承。
至于他们的故事,从未停下,会随着风随着雨随着雪,飘散到世界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