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清眼眸失焦，似乎还没缓过神。
实际上，出图层和进图层的感觉不一样，进去很自然就融入了，犹如婴儿投入母亲的怀抱一般，出来却仿佛灵魂抽离血肉，彼此撕扯着，不痛但眩晕。
进入‘门’的那一刻，光怪陆离的世界骤然在眼前炸开，她的精神识海被一堆无规则的色块填充，艳丽得刺目，像是流动的油画。
“云清？”
忽然，一声呼唤夹杂着关切突破精神力的阻隔，闯进沉闷的脑海。
殷罗初绕着江云清左右检查，“没问题啊，难道是精神识海……？也不对……”
外层的精神力稳定流淌，殷罗初很确定自己的搭档没有被虚象图层的污染侵蚀，所以越发不解，怎么一出来就呆呆的站在原地。
殷罗初有些泄气，但抬眼间便捕捉到了江云清眨眼的动作，脸上登时绽放出笑容。
“没事吧？”
江云清有些迟钝地摇头。
后边拉伸完的谷语明阳凑过来，晃着脑袋说：“没事的放心吧，倒不如说你的问题更严重。”
“出虚象图层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和进去一样，瞬间的事情。”谷语明月从医疗机器人那边拿出了两管药剂，缓缓走来，“你在图层中的症状是最明显的，接下来的副作用会持续一段时间，喝个药，能帮你减轻不适感。”
她将手中的药剂分别递给殷罗初和江云清。
“谢谢。”殷罗初颔首，也不客气，接过药剂便一口灌进喉中。
相比殷罗初的豪爽，江云清则捏着药剂定睛打量了一会才喝下。
“……甜的。”江云清感觉舌尖缠绕着一股清甜，和0074星劣质的甜腻不一样，这个甜让她很舒服，精神力仿佛也卸下了一部分重担。
谷语明月扬起嘴唇，眼中带着浅浅的自豪：“这可是我们的定制款，不仅好喝，效果还好！”
效果？
江云清舌尖贴着上颚感受了一下，只有甜，精神识海巍然不动。
有效果，但不多。
谷语明阳：“里面含有鹿早的特产浆果――蜜青，这个我和姐姐非常喜欢。”
江云清：“鹿早在哪？”
殷罗初关掉光脑：“在宿力星区――玄枵星，那边雪景也很有名，在能量力场辐射下呈现暖雪状态。”
反正她是不知道什么能量力场才能让雪不冰。
“嘿，有机会的话我们当导游带你们去呀！”谷语明阳乐呵呵的，经过图层一战后，他已经把江云清和殷罗初当成了自己人。
外界的风吹拂，适时清醒了殷罗初有些混沌的大脑，谷语明阳的一番话在她唇边揉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她换了个话题，问道：“军校生呢？”
谷语明月低头在光脑上操作，听到意料之中的问题，抬头回答：“他们回到了上个地图，从哪来回哪去，如果和我们一起出来的话，就得从箕宿星回帝都星，太远了。”
“现在还早，我们带你们去逛逛美食街。”
还是老样子的悬浮车，这一次的驾驶员是谷语明月，她和谷语明阳的开车方式不同，她追求速度与激情。
如果不是刚才的药剂缓解了她的后遗症，殷罗初可能需要一个垃圾桶让她呕吐一会。
图层污染的后遗症会一直伴随进入现实，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自然消解，现在殷罗初有些许生无可恋。
重金属摇滚的歌声在耳边3d环绕，殷罗初靠在江云清身上竟然慢慢睡着了，再睁眼时，车子刚好停在美食街口。
“走吧！我请你们吃！”谷语明月兴致很高，食欲旺盛，踏进美食街犹如鬼子进村，对于摊主来说仿佛财神爷降世。
经过虚象图层的一轮消耗，除了殷罗初以外的战斗人员全都饥肠辘辘，两眼放光的看着美食街。
第20章 帝都星
江云清在谷语明月的带领下从街头吃到街尾，上百家的摊位和店铺无一幸存，连活动发起人谷语明月都一脸目瞪口呆。
她和谷语明阳在吃了约莫十个摊位左右就不行了，江云清的饭量简直让他们大开眼界。
“你们家食品开销得多少啊？”谷语明阳侧过头悄咪咪的问。
殷罗初忍俊不禁：“正常水准，云清是弹性饭量，只要有口吃的就死不了。”
这是真的，听起来虽然难以理解，但是江云清确实是这样，饭无论多少她都可以吃，饿不到她，也撑不了她。
所以意外的很好养活。
“或许这就是练家子的必备要求吧――”谷语明阳感觉自己似乎领悟了什么。
他到现在都还以为江云清是隐世的武术高手。
殷罗初嘴角一抽：“没有这个要求，你不要乱说。”
吃完饭后又跟着谷语姐弟逛了一会，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行人便彼此告别，各回各家。
滴。
殷罗初刷完票，带着江云清回到飞船上，天空已经降下了夜幕，飞船内部灯火通明，悠扬的小曲在大厅内播放，舒缓乘客的神经。
“这个珠子真方便。”
殷罗初指尖捻着一颗白色基调蓝色纹路的珠子，这珠子名为“出行必备储物小球”，产自未来科技有限公司，是谷语明月送给她们一人一颗的礼物，里面存放着农学院的特产，包括鹿早特产蜜青。
江云清收回扫视角落的目光，犰狳和它的主人都不见了。
“你从那瓶牛奶中收获了什么？”殷罗初在大厅内安装的精神力梳理仪和声波疗养装置的帮助下好多了，因此她准备进入正题。
第一个当然就是图层内部的事。
江云清毫不隐瞒，“那瓶牛奶里的东西能压制我的污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污染在精神力里的流动，我现在能从精神识海抽出更多的精神力。”
“有一点像精神力碎片。”
殷罗初：“这是不是说明‘这东西’可以伪装你的精神力掩盖污染？”
“可以。”
话音刚落，殷罗初便激动的拍了一下手，她满面红光的说：“好事啊！下一趟图层能有这个收获就足够了！这下子中央军校就稳了！”
她甚至没问为什么军校生没感知到牛奶的问题，这其中必然有她无法理解，江云清无法解释的理由。
倒不如直接略过，等到江云清能好好组织语言解释再说。
“中央军校？”江云清不懂殷罗初在说什么，为什么从精神力扯到中央军校上。
“你要去上学啦！开心吗？”
江云清一脸呆滞，“不是去救星星吗？为什么要去上学？”
难道殷罗星在中央军校？
殷罗初笑了下，搭档在想什么她都知道，所以才越发坚定要把江云清送到学校里去。
至少要有自己的人际关系，要成长到能在这片“科技之城”中独立生存。
她本身就不打算让江云清杀一辈子的人，一个孩子生来只知道杀人，这是什么事？
“我们分头行动，我在外部追踪联邦药物公司和恒兴基因企业，你在军校内帮我留意。”
“怎么留意？”
“它们俩公司的大客户是中央军校，因此在这所学校内也有它们的诸多赞助，它们肯定会派工作人员驻留学校，你盯着点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殷罗初交给江云清的任务总归是好好学习，利用学校的资源武装自己，把自己的力量提到最顶尖，这样才是真正有用的助力。
所以她着重强调：“这些人你能盯着就盯着，他们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谋划。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反而对自己不好，你就全身心投入力量的淬炼就好，榨干中央军校的资源。”
一番热血激昂的发言结束，她视线触及江云清，便瞧见自己的搭档抿着嘴不说话。
唉……
殷罗初心中暗叹，准备再说点什么消解搭档内心的抵触，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江云清就针对她的嘱托做出了回应。
“我知道了。”
短短四个字，声音平淡，却莫名让人身心信服。
殷罗初不由得想起了早些年她和江云清搭伙过日子的时候，她对江云清做出的第一个嘱托。
‘你负责打就好，计划安排信息处理那些交给我。’
她的搭档当时的回答也是这短短的四个字。
回忆涌上脑海，殷罗初唇瓣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她一把搂过江云清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对方的短发上疯狂揉搓。
江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噜头发给整得不知如何是好，僵着个身子任人折腾。
半晌，殷罗初终于结束了迫害，她松开手，江云清便顶着一头被狠狠蹂躏过的鸡窝头，呆愣的看着罪魁祸首，但很明显，罪魁祸首并不打算解释祸害她头发的原因。
“你进学校后会有专门的课程介绍‘虚象图层’，这比星网上的各种猜测推论更详细准确。”殷罗初靠在沙发上，神情放松，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江云清炸开的头发。
“虚象图层是宇宙的背面，里面的场景是现实文明的映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类似故事里地狱这种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地方。”
“现实文明？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吗？”比如那个女孩一家。
“对，它们在现实中真实存在过。不过只有虚象图层上浮的那片现实会出现在图层中……打个比方，幸福农场里有个图层入口，那仅代表幸福农场那片地从文明诞生之初到现在所有的人类活动形式，被虚象图层复制成了一个个地图场景。”
所以不是整个联邦在虚象图层里都有地图。
“0074星在虚象图层里没有地图吗？”江云清想知道0074星以前的样子，但是0074星并没有图层入口。
“应该是有，只不过对应的现实入口被暴力摧毁了。”殷罗初在光脑上查到的资料，是整片尘埃星区都遭遇过战火的洗礼，是上个文明与图层怪物之战的残留“遗物”。
星网百科的大致解释是上个文明的人类虽然战胜了图层怪物，但由于污染和星区系统的瘫痪，不再适合人类发展新文明，所以最终他们选择离开本宇宙，前往别的宇宙开拓和发展。
听上去挺宏伟的，但是殷罗初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既然还有除我们之外的文明存在，那联邦为什么不试着去探索？
可惜，这个疑问在她心中只盘旋不过几秒就消失了，这些关乎人类命运的大事，理所当然交由那些大人物去处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对了，谷语明阳在进图层前跟我说里面都是假的，让我小心。”江云清忽然扬起头，诚挚的目光看向她万能的搭档，“露尼他们都是假的吗？”
殷罗初思索了一下，接着垂眼平静的注视着女孩：“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精神力的抵触说明了一切。他们不过是污染的化身，虚象图层有造物的本能，但造出来的都是一些按既定逻辑运行的‘npc’，真实的他们早已死去。”
“……”残酷的事实没能掀开江云清脸上的平静，她得到答案之后便接着听殷罗初的讲解。
“我就说这些，剩下的真假参半也不知道哪些能信。虚象图层的定义是什么并不重要，它就像个闯关游戏，玩家的任务只有找到宝物和‘门’这两个。”
大厅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杂吵的人声盖过了舒缓的音乐小调。
殷罗初在图层污染后遗症的影响下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大厅显然不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她最后拖着把椅子走到露天甲板上，披着星月的辉光安然睡去。
江云清躺在摇椅上，望着深邃的夜空和闪耀的星辰，她没有在开阔环境入睡的习惯，杀手的本能让她时刻保持警惕，注意着周遭环境与人物动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江云清望着夜空中第n＋1个飘走的薄云时，飞船广播响了，与此同时还有光脑的航班通知。
【本飞船将于十分钟后启航，请还未检票登船的乘客尽快检票。】
三声提醒过后，广播重新回归寂静，随着时间流逝，留在甲板上的人逐渐减少，大多数乘客都买了独立房间的三等票，这时候都进入房间休息了。
即使甲板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和站岗的机器人服务员，江云清也没有放松警惕，她望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夜空……
飞船起飞了，她从仰望星空到一头扎进星辰大海。
恒星的光芒穿过无尽星海照耀在甲板上，飞船朝着恒星的位置出发。
江云清脸上的光斑越来越大，她侧头望向箕宿星，星球表面亮起点点光芒，最后连成一片灯光构成的“星海”。
那是不同于自然景观的人类文明星海。
飞船穿过宿力星区，这片人类文明之海如延绵不绝的石壁画像，让江云清沉醉在其中。
穿越庭泽星区后，飞船进入了帝都星的监管范围，在恒星的照耀下，江云清看见了围绕帝都星运转的两颗蓝色卫星，同时也瞧见了蓝色卫星上军事基地。
进入帝都星的感觉和箕宿星不同，帝都星的星球表面似乎覆盖了一层掺杂着精神力的未知能量物质，飞船穿过去的时候，江云清清晰的感受了那层能量物质，像是一层“膜”。
“这不是生态穹顶吗？”
身边传来解惑的声音，江云清侧目，殷罗初已经醒了，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笼罩星球的透明“薄膜”。
“生态穹顶是什么？”江云清问。
殷罗初：“生态穹顶就是像温室那种，调节星球气候，让其始终温和无害，彻底解决所谓的自然灾害，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帝都星出现图层入口。”
“那为什么不每个星球都建造生态穹顶？”
“没钱呗。”
江云清走到甲板边缘，她俯视着帝都星的高楼大厦，它比箕宿星更加繁荣先进。
未来……
第21章 军校直播回放
【叮咚――】
【已抵达帝都星，请各位乘客有序下飞船。】
【感谢您选乘本次航班。】
广播循环播放了三遍，由于宿力星区到帝都星的时长不过两小时，所以很多乘客还在昏睡中。为了防止乘客耽误下飞船的时间，机器人服务员和仿生人服务员贴心的提供叫醒服务。
即便有很多人还在房间整理东西，船舱内还是有大量的乘客在行走寻找行李，江云清和殷罗初是最早取完行李的人。
她们从飞船中走下，在金黄的日光中看见了各种接人的牌子，机器人拎包、机器狗坐骑以及会变形的婴儿车等。
“哦宝贝！你终于回来了，快让我抱一下！”
“乖狗狗走，咱们回家！”
“我的乖乖！你爸怎么让你一个人来接我？婴儿车会变形也不可以！什么？有攻击模式？我回去就给那男*人几拳，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攻击模式！”
“……”
航站楼大厅内人声鼎沸，人群熙攘，其中还有天上的地上的各种精神体跑来跑去，江云清时不时的盯着自动行李箱，生怕它被人群挤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