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清摸索着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起初，她的心脏宛若堵满0074星的灰云，沉甸甸的……现在她却感觉仿佛站在恒星面前，暖意在她轻盈的躯体间流淌。
“队友……还可以。”江云清说，“进学校后给你拍照片。”
她记得刚才一个女生就是这么跟通讯对面的女人说的，她看得清楚，那个女人笑得很开心，或许殷罗初听到也会开心。
说完，江云清没有如愿以偿听到殷罗初的回应，她透过路人吵闹的讨论捕捉到了殷罗初的呼吸声。
有一瞬间的停滞，几秒的急促，最后回归平缓。
绵长的平稳中江云清似乎听到了殷罗初的嘀咕，但对方不仅声音小，语序还混乱，江云清辨别了半天仍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略过江云清听不懂的嘀咕，殷罗初的笑声蓦地在她耳边炸开！
混杂着电磁声的笑声让江云清眉头一蹙，下意识移动脖子，试图远离噪音源，可是她却忘了自己带着耳机。
“好啊！”
直到殷罗初停下笑声，满怀期待欣然应下后，江云清才歪着头愣住。
……
“不继续聊了吗？”苗田问。
直播已经结束，周围的人群也逐渐散去，考生通过考试后就正式入住学校，所以除了被淘汰的考生，再没有人会从军校大门走出。
此后的中央军校是半封闭式，除了长假以外鲜少有机会能出军校，加之对通讯时段也有规定，监护人都会把握住考试当天的通讯机会。
苗田看向人群中边走边和家里孩子聊天的各个监护人，对比之下殷罗初的通话时长显得过于短小。
“没事，有的是机会聊天。”殷罗初笑道，“我先走了，你还要接着采访其他人吗？”
苗田无奈摇头：“饶了我吧，采访对象都在军校里，根本进不去。”
“进不去进不去！”
鹦鹉贝贝站在苗田的肩膀上重复他的话，听得殷罗初乐呵呵直笑。
两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
“走了，祝你早日成为大记者。”殷罗初转身离开，背对苗田挥了挥手。
人流涌动，苗田却觉得殷罗初的声音异常清晰，他用力摇着手臂，高声回道：“谢了！”
出声的瞬间便被淹没在喧闹中，但他能肯定殷罗初听到了。
瞳孔中的女人潇洒抬手，一头红发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最终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今天的阳光还挺刺眼。”苗田屈起手指顺着贝贝胸脯的绒毛，轻声感慨。
“……”
江云清眨了眨眼睛，恍然发觉光脑已经挂断了一分钟，她摘下耳机，抬眼望去。
秦赤和酆青秋几人已经从图层里出来，站在那里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在江云清前脚被监考官捞出图层，后脚秦赤也跟着出了图层，他们一回到现实，便急匆匆的要去找江云清确认情况，结果瞧见对方正窝在墙角的阴影里打通讯。
出于礼貌，他们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待。
等待期间倒没那么平静。
第四考场出名的考生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出考场，一堆人扎在人群中央异常显眼，霎时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尤其是世家子弟，投去的目光或不屑或兴致盎然，无声地衡量彼此的实力差距。
安桉、荷鹿、凯罗以及秦赤几人在考生中都有亲疏远近的朋友，见他们出来后，朋友便上前打招呼顺便寒暄几句。
“安桉，这么晚出来不会睡着了吧？”
“赤哥，和酆家人联手啊――”一个男生吹着口哨踱步而来。
“你……”秦赤挑了下眉毛，想说些什么。
这时，江云清刚好抬头，秦赤注意到，果断停止闲聊，伸手拨开男生，朝她大步走去，“让让。”
“你没事吧？”
无需江云清开口，秦赤便先关切的问。
“哎――”男生神情错愕的看着眼前对别人嘘寒问暖的秦赤，“赤哥你……”
秦赤挥挥手，赶人道：“一边去，别打岔。”
惨遭嫌弃的男生换了个表情，勾着微笑凑到江云清身前，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你好哇，我叫陈霖，你叫什么？”
“江云清。”
“我……”
陈霖还想再说些什么，秦赤的死亡凝视让他抖了抖肩，于是嘿嘿一笑便先溜了。
“下次见，云清同学，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秦赤抬脚往陈霖的屁股踹去，侧头对江云清说：“不用理他。”
“哦。”
即便有这么一段插曲，也没产生什么影响。
几人中对医学有涉猎的墨常绕着江云清上下打量，甚至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医疗器械扫描江云清的身体。
“没事。”江云清转了下身子，目光随着漂浮的球形机械移动。
江云清的回答并没有让秦赤放下心，毕竟大多数病患都不知道自己得病，他看向墨常。
“确实没事。”墨常松了口气，收回便携式医疗球，“与唐故比起来，堪称健康。”
江云清：“唐故怎么了？”
“精神力使用过度外加图层污染，躺医护室去了。”酆青秋一只手叉腰，耳上的红绳晃动。
第一次进图层的考生有不少都躺进了医护室。
面前这个瘦小的女孩简直生龙活虎得让他惊讶，可惜就是精神力太少。
“你在找什么？”秦赤见江云清伸长脖子，视线在人群中游走，疑惑道。
“带着蛇的人。”
“什么带着蛇……”秦赤话音一顿，恍然大悟：“你是在找卡丽妲？”
“那是谁？”
墨常没忍住笑意：“就是把你从怪物手里捞出来的女生。”
“说起来还得感谢她。”一想到那铺天盖地的绿色藤蔓，秦赤便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卡丽妲突然出手，在江云清被彻底包围之前把她救出来，恐怕他会愧疚死。
酆青秋垂着眼眸，思索：“为什么她会突然出手……？”
同是世家子弟，同是旁支，他更明白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里的阴暗面以及由阴暗面造就的冷漠。
卡丽妲・埃尔完全没理由出手救江云清。
“管他什么理由，总之这次多亏了她。”秦赤也明白这些，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卡丽妲另有所图也得等后面再说。
墨常视线一转，看向一个地方说道：“她在那！”
卡丽妲在某些地方与江云清的脑回路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见她远离人群，远离世家子弟的聚集地，一个人倚在角落里刷光脑，乌梢蛇绕着她的脖子，视线落在光脑的屏幕上。
第31章 同类相斥
酆青秋视线掠过缩减自身气息，独自一人站在角落的卡丽妲。
“埃尔家今年只有她一个旁支参加考试。”
秦赤：“汝家也只有一个……那些世家子弟没有几个能留在这。”
后半句话秦赤意有所指，惹得酆青秋轻嗤。
“内幕了解不少。”
“彼此彼此。”
两个人互相打着哑迷，墨常作为酆青秋的好友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剩下江云清愣愣地盯着他们瞧。
“别管他们。”墨常注意到江云清的视线，摆摆手，“你后面就知道了，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江云清对聊天内容不感兴趣，她只觉得周围人投过来的视线让她不自在。
大星人对他人的打量几乎不加掩饰，目光与精神力肆意在她身上扫描，坦诚得近乎挑衅。
江云清神经绷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受神经牵引不自觉抽动……一秒……两秒……到底还是没做出什么事。
周遭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考生，在观察的同时还不忘发讯息给朋友，他们好奇于江云清的身份，也好奇于为何她会与几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凑在一起。
种种问题堆积在胸口让他们心痒难耐，最终统一的普通学生身份掐断了他们无止境的探究。
[异种啊，还是偏远地区的那种，那没事了，估计就是酆青秋他们发善心救一把罢了。］
[那又瘦又小，弱得一比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没打过基因药剂，也没做过基因编程。］
[都散了都散了，前面说她是江家旁支的出来挨打，江家都没人了还编排呢！］
[嘿，还在论坛逛呢？该进图层了各位！］
[天可怜见，就一个可怜兮兮的小腌萝卜你们也要扒？］
先前在屏幕前看直播的军校生闲着没事干，就在论坛上开帖子讨论今年的招生考试。
下图层前一秒也不忘回帖。
关于江云清身份实力的帖子夹杂在其中，由于没什么热度也没什么博人眼球的地方，很快便沉底了。
至于未来被捞出来并且成为一代镇版之贴那就是以后的事。
卡丽妲撩起眼皮，看着面前几人，语气淡漠：“有事？”
秦赤忽略卡丽妲冷漠的态度，他把江云清从身后拎出来，推到面前，咧着笑容：“我们是来道谢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很感谢你出手相助。”
江云清脑海中闪过殷罗初的教学片段，面对这种情况，她学着点头道谢。
“谢谢。”
“嘶嘶……”
乌梢蛇吐着蛇信子靠近江云清，卡丽妲视线也落在江云清脸上，两秒过后，她道：“没有我，她一样不会出事。”
尽管这么说，不可否认的是卡丽妲在看见对方的身影即将被绿藤淹没时，便不可控制的想起了死在图层中的好友。
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擅自将人救了出来。
“一码事归一码事，总之谢谢了。”秦赤毫不在意卡丽妲的借口。
世家子弟总有一种古怪的矜持与骄傲，他懂。
“就是没想到‘附加题’这么难……”墨常忧愁的叹气。
虽说他不是什么天才，但好歹也是榜上有名，图层也进过不少，可没有一次像今天面对污染聚合物那么挫败。
实力差距大得让他升不起斗志。
卡丽妲：“军校的‘附加题’向来没有人能通过，不论是以往的绘制地图、拆分式还是找卧底以及聚合物，考验的都只有一个――抗污染性。”
“以目前的水平无法完成‘附加题’才是合理的表现。”酆青秋环着手臂，显然，他知道的更多。
秦赤拍了拍墨常的肩膀，与对方的紧迫感不同，他主打一个顺其自然。
“至少我们还能发现‘附加题’。”
军校考试除了基础规则，不会透露更多，甚至不会告诉考生是否会有“附加题”，全凭考生自己的感知力与判断力。
在污染的侵蚀与精神力的透支下勾连图层，非常考验考生的精神力运用技术与专注力。
这同样说明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和刻苦磨练的考生无法做到这一点。
除非拥有超高的感知天赋。
酆青秋角度刁钻指出：“我们一开始就没打算等‘附加题’吧？”
秦赤：“说来惭愧，我压根就没想过所谓的‘附加题’。”
这考试又不评分数，分班全凭精神力天赋，而精神力天赋在考前就测完了，那“附加题”顶天了也就让军校老师多关注一下自己，让考生在那些大人物大企业眼里有一席之地。
考完试不出考场，在那等薛定谔的“附加题”，然后接受附加题的殴打，这行为在秦赤看来实在有些好笑。
墨常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却可悲的发现这是事实，他也忘记了“附加题”，于是悻悻闭嘴。
“说起来第一考场那边的‘附加题’答得如何？”秦赤注意力转移，饶有兴致的望着世家子弟聚集地。
酆青秋：“把你想看热闹的眼神收收。”
这不是警告而是好心提醒。
附加题既然都没人能过，那就没必要在意，真正影响到往后军校生活的关键点另有其他。
“第一考场那边已经筛选完了，只留下十几个人。”卡丽妲侧目，这句话的潜在意义只有酆青秋能听懂。
秦赤诧异：“竞争这么激烈？”
“还不明白吗？”酆青秋视线在第一考场的考生那转了一圈，“他们的精神力技能比你想的还要强，同等天赋下你去就是送死。”
考生实力划分才是未来军校生活的重点。
墨常也提醒：“有些人的脾气很不好，比如傅丘，你可别上赶着拉仇恨！”
因为有着酆青秋这层关系，他和十大世家的旁支或多或少都有接触过。其中傅丘那种自傲到骨子里，甚至对傅允袖都瞧不起的人最难相处。
酆青秋一向讨厌自大又摸不清自身定位的人，因此他和傅丘从出生开始彼此就不对付。连带着墨常对傅丘都退避三舍。
“我没那么闲。”秦赤耸肩，他若有所思道：“只是好奇他们中谁的实力最强……官方的数据太古早，没有参考性。”
“你这么问的话我们也不清楚……”墨常皱着眉头思索，目光时不时的往世家子弟那瞄。
酆青秋没有说话，他和卡丽妲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猜测。
正当他准备说出心中的人选时，有人先他一步。
“那个下巴有黑点的人。”
听到这个颇为好笑的形容，酆青秋一顿，目光带着些惊讶。
卡丽妲眼眸微眯，肩上的乌梢蛇发出“嘶嘶”声。
“什么下巴有黑点……”秦赤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顺着江云清的视线看去后才恍然大悟，“傅洛天？”
傅洛天下巴处有颗不明显的黑痣。
墨常不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对于江云清的答案他表示质疑，因为比起傅洛天，他觉得科里斯更强一点。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对江云清的判断感到好奇。
江云清收回凝视的目光，想了下：“坐的样子不一样。”
江云清的判断依据来源于自己的感知，为了防止其他人听不懂，她贴心地解释了一下。
――‘你可以稍微解释一下，让答案不是那么短，也方便别人理解。’
殷罗初的叮嘱回荡在耳畔。
这句话其实还有后半句，那就是――‘不是所有人像我一样能对上你的脑电波。’
殷罗初拍着胸脯非常骄傲，尽管江云清并不知道“脑电波”是什么东西。
“什么坐的样子……”墨常挠头，凭借着常年稳居语文前三宝座的实力，他悟了，“是坐姿吧？”
所以是气势气场的意思……？
忽略掉这些细节，卡丽妲盯着江云清平静的眼眸看了一会后没再探究。
面上不显，心中却把江云清摘出了潜力股的范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