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苏暖暖更是诧异，她并没有关于眼前人的记忆。
那影子又道，“我是小兔子啊，啊，也不对，那只兔子我曾经只附身在它身上而已，嗯，我现在是通心草，我如今已与通心草合二为一，你是通心草的主人，便是我的主人，通心草能感知主人的情绪和境地，所以我能察觉到你如今有危险，暖暖，我是来救你的。”
她一番话说得苏暖暖震惊不已。
“小白兔？”
苏暖暖想起自己曾被金火兽丢在那处悬崖时，误入了一处林子，她只有在那里见过一只白兔子。
影子连忙道，“就是我，我没有实体，那次刚好附身在一只兔子身上，你帮我取暖，还照顾了我一夜，你帮了我就算是我的朋友，所以后来我出了林子，就来找你了。”
苏暖暖完全想起来了！
她实在没想到当初被金火兽戏弄后竟还能有这样的奇遇，自己当日所遇见的竟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如果按照她所说，自己帮过她，她便不管不顾的跟了过来，那这位姑娘心思也太纯了。
只是苏暖暖还是惊诧，“那你，为什么后来会与通心草合二为一？”
“我出了林子找你，可是你身边那个男人灵力修为都太强，我担心他发现我，便只好躲躲藏藏，直到你带回来一株通心草，通心草本就是灵物，而我没有实体，平常都是看什么顺眼便附身在什么上，后来就干脆附身在了通心草上，可是通心草能与你心意感知，而且生长奇快，我待在上面的时日长了就发现渐渐竟开始与通心草融合，所以，这次我能很快感应到你。”
苏暖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是啊，我真的能感应到你的心境，在那个男人闭关时，我知道你想见他，我还带你去看过他哟，你想起来了么？”影子期盼道。
苏暖暖一惊，原来那次不是梦，她是真的看到了闭关的百里无尘！
“你……”她吸了口气，被这奇遇震撼的哑口无言。
影子笑嘻嘻道，“哎哟，我看你当时那么担心那个男人，就满足你的心愿啦，不用谢我啦。”
苏暖暖，“……”
她心内杂然，这人似乎没有必要骗她，自己仅仅帮过她一次，她便投奔了自己，甚至，她现在变成一株草也是因为自己。
苏暖暖最不愿欠人恩情，尤其这恩情改变了人家一生，现在由于她，这姑娘直接改了自己的属性成了植物。
她忽然觉得这姑娘实诚的让她心里很是沉重，她忍不住道，“你为什么没有实体，你是山灵精怪还是……妖？”
不对，苏暖暖又想起，凌州似乎曾说过归落山上乃是妖物禁地。
她还没想明白，只听那道身影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也许，也许……我是一个人。”
影子似乎烦躁起来，在原地开始踱步，慢慢的，那道模糊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
苏暖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是个模样清秀的女孩子。
忽然，那女孩子顿了脚步，定定的看着苏暖暖，“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人。”
“应该，是，一个人？”苏暖暖觉得这句话很有想象的空间。
寻常凡人有这么强大的修为么？
苏暖暖问，“你刚才说你想不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
那女子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只知道我是从这个塔里醒来的，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所有的记忆便是从这里醒来开始的，后来离开了了这座塔我就去了那片林子。”
说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说起来还多亏了你身边那个男人，当日我就是偷偷跟着他才能离开这座塔。”
“你来自囚妖塔？！”苏暖暖却是震惊不已。
“原来这座塔叫做囚妖塔，那我是妖么？！”那姑娘猛然皱眉摇了摇头，“不，我是一个人！”
她似乎对于自己是人有非常执着的念头，苏暖暖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不过能从囚妖塔里出来，想来身份定然不简单，尤其她能避开百里无尘，说明这姑娘修为不俗。
苏暖暖仔细打量她一眼，她显然不似桑蚩那样只是一道残念而生的幻影，囚妖塔里皆残念，那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呢？她当初又是怎么进了囚妖塔呢？
不过，现在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毕竟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现在变成了通心草，与自己只怕是分不开了，苏暖暖想了想，道，“既然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我便给你取一个，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你叫暖暖，那我就叫草草。”还未等苏暖暖说出名字，她已经欢快的拍起手来。
苏暖暖：“……”
苏暖暖确认道，“你真想好了？”
女子回到的理所当然，“我如今是通心草么，这个名字难道不通俗易懂？”
苏暖暖吸了口气，有些艰难道，“的确，很，通俗易懂。”
“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草草忽然正了脸色，“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干正事了，暖暖，你不可以就这么死了，你现在是我的主人，我不会看着你死掉的。”
苏暖暖就见草草忽然整个身形变成了一道光，径直向她冲了过来！
光芒在她周身扩散，一瞬间，血液流淌在四肢百骸的感觉再次袭来。
耳旁还有通心草-草草渐渐消散的声音――
“暖暖，你我的相遇是我们的秘密，快醒来吧，我等你。”
再然后，耳旁响起的是百里无尘的声音――
“苏暖暖，快醒过来！不要睡！”
“苏暖暖！”
苏暖暖猛然睁开了眼睛！
印如眼帘的赫然是一双赤红绕满血丝的眼眸。
第50章 失控
“苏暖暖。”
“苏暖暖，醒醒。”
“不可以死，苏暖暖……”
百里无尘的声音一遍遍萦绕在耳旁。
苏暖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百里无尘血丝遍布的眼眸。
“圣君……”晕沉感尚未退去，她费力看过去。
“苏暖暖！”
百里无尘倾身过去，一把握在她的腕间，紧紧看着她，“苏暖暖，你怎么样？”
被他握住的手腕紧得发疼。
苏暖暖骤然想起之前的魂魄离体。
她刚才是……死了？
大妖残念的威力这般厉害，一个幻境的炸裂生生让她没了一条命，若不是草草，她还真再也醒不来了。
她道，“我已经没事了。”
向四周看了一眼，苏暖暖心有余悸，“桑蚩呢？”
“幻境炸裂，桑蚩随之一并消散无形。”百里无尘道。
这么说，桑蚩是彻底不会再出现了。
苏暖暖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然而余光看见百里无尘的神色，却见他面色肃然。
刚才她死的突然，定是惊住他了。
苏暖暖看着百里无尘血丝未散的眸子，心中却是不想让他担心。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草草救了她的事说出来，草草来自囚妖塔，目前身份不明，现在恐怕还不是说出她存在的最好时机。
可她死而复生该怎么解释？
苏暖暖坐起身来，顿了顿，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镇定，“圣君，我刚才睡了一觉，做了好多梦啊，梦里的世界可太精彩了。”
百里无尘却对她的笑脸无动于衷，血红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道，“刚才，你――”
他道，“没了气息。”话音落下，他尾音得紧绷显而易见。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刚才她分明是毫无生机，俨然已死之态。
想到苏暖暖刚才一动不动的模样，百里无尘眸色一沉。
苏暖暖面上很是吃惊的样子，她轻轻笑了笑，道，“是我睡得太死了么，我听说有一种病叫做睡眠呼吸暂停症，看来我是病了。”
说着又摆摆手，“不过不要紧，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圣君不必在意。”
百里无尘仍然盯着她，俊秀的面孔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神色与往日截然不同。
“你真的没事了？”
苏暖暖想，毕竟她刚才是真的死过了，虽然百里无尘一向从容，不过刚才还一动不动的人忽然醒过来，任是谁恐怕都会受惊。
她道，“我刚才一定是发病了，让圣君见笑了，不过现在我真的没事了，不知为何，现在竟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倒是圣君现在怎么样了？”
他如今修为暂时封滞，而且又受了重伤，也不知刚才桑蚩的幻境炸裂对他有没有影响。
“我的命，不是被你护得好好的么？”百里无尘道，从始至终，他都盯着苏暖暖的眼睛。
苏暖暖却没听出他话中那丝微不可察的咬牙切齿，她放下心来，由衷道，“圣君没事，就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百里无尘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勾起了唇角，冷冷一笑。
这种神色此前在他面上从未出现过。
“你刚才脉象全无，分明已无生机之征，如今醒来不知你是得了何种机缘，不过，这些本座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本座根本就不在乎你是死是活。”
苏暖暖一怔，“圣君……”
就见百里无尘忽然再一次一把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用足了力气，苏暖暖甚至能看到他抓进她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以为本君会感激你么？！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么？！你把血喂给本君，你以为本君就会愧疚？你以为在幻境炸裂时护住本君，本君就会感激你？！”
“你根本是不知好歹，本君的命如何轮的到你去救！本君一生无拘自由，从来没有人敢为本君做主，本君的生死只有本君自己能够抉择，你太不自量力，即使你真的死了，本君也不会感激你！”
百里无尘双目赤红，头上青筋鼓起，愤然厉声道。
百里无尘在她面前彻底失控的模样，苏暖暖此前极少见过，他几乎都是淡然雅致的，现在眼前这个愤怒不已的他，让她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苏暖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楞楞的看着他。
然而满面怒容的百里无尘狠狠盯着她，像是恨极了她一样。
他怎么了？
一股情绪泛滥开来，也不知怎么的，苏暖暖只觉得眼眶逐渐微热。
这是他第一次用话毫不留情的伤她，讥讽她……
心里那股莫名的委屈与涩意却同时涌现，苏暖暖只红着眼眶咬唇看着百里无尘。
他讨厌她？他在生她的气？
为什么？
喉咙紧的似乎发不出声音，她费尽力气才道，“是，*是我不自量力，是我多事了，圣君的命岂能是我这种人能够有资格去救的，我不过是一寻常凡人，圣君何其尊贵，即使是跪俯在圣君的脚边只怕我也不够资格。”
苏暖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百里无尘看着眼泪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滴落下来，他暗自握紧了拳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又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垂下了眸子似乎根本不想看她。
“可是――”
蓦地，苏暖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可是，我不后悔。”
“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去救圣君，无论圣君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只要圣君最后能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只想让他活着。
她做不到看着他在她眼前出事。
苏暖暖垂眸看了眼百里无尘腰间血肉模糊的伤口，这是他为护住她而留下的，甚至为了护住她这条命，他现在修为全失，他能救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救他呢。
百里无尘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你竟敢还……”
他那么骂她，她竟然还要做此选择！
他看着苏暖暖，微微睁大了眼眸，半响，低声道，“即使你会死，你也依旧要如此？”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团白色的残念忽然飞了过来，百里无尘脸色骤然一变，就在这一刹那，蓦地将苏暖暖往自己身前一拉！
白色残念擦着苏暖暖衣襟飘过，又悠悠然飘远了。
苏暖暖看了眼那抹残念，又转过头紧紧看着百里无尘，“那圣君呢，圣君不是说过不在乎我这条命么，现在救我，又是为何呢？”
百里无尘却是不答，只侧过了脸去，他松开她，“囚妖塔里大妖残念数不胜数，外人只道大妖残念灵力蓬勃，乃提升修为绝佳之地，却鲜有人知此地每一束残念皆凶险异常，每一束残念皆为执念所化，执念不解，险境不平，稍不留神被卷入残念之内极有可能就此殒命。”
他虽然语气淡漠，然而苏暖暖心中那股委屈与涩意却是渐渐消散了。
越来越多的残念向他们二人靠近，现在百里无尘受伤正是虚弱的时候，万不可被卷入任何残念之中。
苏暖暖撑着身子挡到他身前，百里无尘道，“本座之前的话你是没听见么？”
苏暖暖沉默，站在他身前的脚步却是一动不动。
她想，他不过是心怀愧疚罢了。
苏暖暖并没有回头，“我是心甘情愿的，圣君，就算是你骂我一百遍，赶我一百遍，我也不会后悔，我说过的，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身后，良久的沉默。
顿了顿，她强调道，“圣君无需自责愧疚，只是我一厢情愿，圣君对我的恩德，无以为报。”
百里无尘紧紧握住了拳头，盯着前方的背影。
刚才他真的以为她死了……
那么鲜活的生命，转眼毫无生息，她是为了护住他才落此下场。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她毫无反应……
不容多想，残念再次激流般过来。
他道，“小心！”
苏暖暖警惕的看着面前再次逐渐聚拢的残念。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定要护百里无尘无虞。
身后的百里无尘却没有再开口，他此时已经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苏暖暖。
他只是看着苏暖暖直挺挺护在他身前的背影静默，被人生死以护便是这种感觉么？
身为圣君，他从来都是需要站在众人面前替他们挡住所有灾险，从无人问过他是否会受伤，无人考虑他是否会殒命，他习惯了在前，所以众人早已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庇佑，而他也习惯了义无反顾，并且将之视为使命。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却坚定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护住他。
心口忽然间微微一滞，他看着前方背影，手不觉抚向胸口的位置。
忽然之间，一团异常硕大的白色残念急速向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苏暖暖面色一紧，下意识对着这束残念挥出一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