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她——葫禄【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3 17:22:26

  “啊?”被叫到名字黎淼才察觉到自己在笑,她嘬了嘬腮,让表情平淡下来,“没事。”
  杨雅慧狐疑地喃喃自语:“跟谈恋爱了似的。”
  黎淼手瞬间紧张握成拳,因为听到谈恋爱三个字,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那天在审讯室里,低头做笔录的乔亦阳。
  如果时间能倒流,十五岁那年,她的男朋友是乔亦阳,那理所应当。
  可二十四岁的这年,如果她的男朋友是乔亦阳,就显得难以想象了。
  乔亦阳还是那个乔亦阳,可黎淼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早就不是了。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出发去医院,医院就在公司附近,十分钟就到了,比医院同意的采访时间早了将近一小时,但各家记者也都陆陆续续来了。
  黎淼从包里拿出花露水喷雾,喷完之后传给大家挨个喷。
  负责摄影李家宁喷完说:“小黎真是面面俱到,每次外采都把大家照顾的很好,这样的好同事得好好珍惜。”
  杨雅慧接过花露水,呲呲到处喷,喷到她的名牌小羊皮包上也完全不心疼,仰着头骄傲的样子好像她才是被夸的那个人:“当然了啊,淼淼细心又会照顾人,是我的宝藏同事!”
  好像每次外采都会听到类似的话,以前黎淼总是会受宠若惊地回应“没有没有”,但自从她发现她越说他们夸得越起劲儿以后,再碰到类似话题黎淼就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后打开手机里的初级版扫雷,反正她玩一会儿这个话题就会过去。
  医院外面围了很多同行,因为他们的行为架势一看就是记者采访,所以不少路过的路人都会好奇地驻足围观。
  没办法,人的天性就是跟风和凑热闹,黎淼在这行一年多也习惯了。不过,最外圈那个杵着拐杖,绑起一条腿还试图跳起来看的男人还是短暂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毕竟看热闹看成这样也实属少见。
  她目光本是随意一扫,但是在瘸腿男人旁边,她好像看见了一个在素材视频里一闪而过的人。
  镜头太快,其实她没看清脸,但那个女生身上的迷彩服着实显眼,和猝死女生身上穿着的那件一模一样。
  她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离开中心包围圈,走到迷彩服女生旁边,递给女生一瓶水:“你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女生没接,看着黎淼胸前摇晃的记者工牌,欲言又止。
  黎淼本来就没打算掩饰身份,但是语气很亲和,就像是和朋友聊天那样问道:“你是她同学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女生吸了吸鼻子,点头。
  尽管她们这边聊天的动静不大,但黎淼在圈子里算是小有名气的记者,有一家刚赶过来的媒体,撞见她们的谈话,摄影师问记者:“前面围的人太多了,你要不要也过去问问她同学?”
  记者看了一眼,往前走的脚步蹬蹬蹬没停,说话的语气带着对同行的鄙夷:“军训总共才几天?就算是同学也都还是陌生人呢,一看就是来蹭热度的,能问出什么?”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也没特意藏着掖着,反正自古以来同行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大家索性就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黎淼没被他的阴阳怪气刺激到,因为他说的话黎淼并不认同。
  黎淼就是高一军训就认识的她曾经的好朋友,叫许晨光,黎淼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名字。
  不过,那时候,黎淼不叫黎淼,她以前的名字过分女性化到艳俗,叫黎花。
  她从小就想改掉那个难听的名字,但是每次都被父母以太麻烦了为理由拒绝,以好记为借口,强迫她继续用“黎花”这个名字。
  巧的是,许晨光也是从小就改名,因为她觉得她的名字太男性化了。
  两个女生,身高相仿,分到同一宿舍,又有同款烦恼,在陌生的环境下成为好朋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们相见恨晚,无话不谈,聊天聊到整夜不睡觉,为了不吵到其他同学,就蹲在军训营地的走廊里聊,第二天训练除了脸上乌青的黑眼圈,还有满身圆圆大大的蚊子包。
  黎淼在那时候知道了许晨光身上最大的秘密。
  许晨光父母是开麻将馆的,她初中被家里麻将馆的客人性/侵,但是父母还要做生意,没有声张,就拿了对方的钱私了。但杨晨光后来还是在家里的麻将馆偶遇过那个客人,尽管父母对他的态度已经不似从前热络,可她还是觉得恶心。
  她讲述的时候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还笑着问黎淼有没有秘密。
  黎淼从前的生活简单得多,她没有什么过于跌宕的经历,但好朋友的第一要义就是要交换秘密,而那时候黎淼唯一的秘密,就是暗恋乔亦阳。
  她还记得许晨光得知这个消息时眼睛瞪得好大,比黎花得知她被性/侵的眼睛还要大:“啊?完全看不出来啊,我看好多高二的都过去找他要手机号了,你怎么没去?”
  高二去年没有军训,和他们那届高一放在一起。乔亦阳在人群中分外亮眼,又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性格,几个高年级的女生找他要手机号再正常不过,以前他们在附中也有女生找他要过,这些事黎花都知道,她不是不急,但黎花有少女的骄矜,不仅没开这个口,甚至来军训后她连招呼都没跟乔亦阳打过一次。
  “看不出来才叫秘密啊。”黎花语重心长地说,“我没他手机号,但我初二就有乔亦阳企鹅号了,那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句话没说过。”
  许晨光腿正好蹲麻了,听到这直接跪在黎花面前:“你初二就喜欢他了??”
  “没没没。”黎花把她扶起来,两人站起来聊,“那时候我俩去参加区数学竞赛,忘了为什么就加上了,但我那会儿不喜欢他。”
  许晨光捶着腿问:“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挺喜欢他的。”黎花耸耸肩,伸出食指比在她嘴唇上,“你现在是唯一知道这事的人了,我们原来附中一起升上来的同学都不知道,你可一定得替我保密啊!”
  许晨光:“一定的。”
  黎花收起食指,亮出小拇指,认真到黑眼珠闪闪发亮:“我也给你保密!”
  军训,烈日,好友,秘密。
  定格了那年青葱的八月。
  黎淼高中军训只有七天,朋友之间就能知道那么多事,当事人的大学军训十四天,出事的这天他们已经训练十一天了,所以黎淼觉得,这个女生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毕竟她身上的迷彩服还没脱,从早上待到现在,至少应该是当事人军训期间最好的朋友。
  半晌,女生怯懦开口:“你不怕我是蹭热度的吗?”
  “蹭热度的话,早上那会儿热度更高吧。”黎淼拍拍她的肩膀,又把水递上去,“喝吧,你嘴巴都干得起皮了。”
  女生接过水,动手拧瓶盖,还没拧开,眼泪就吧嗒落在地上,她颤声说:“许晨有心脏病。”
  不用想,许晨就是猝死的那位女学生。
  但听到这个名字,黎淼的眼神无意识缩紧。
  许晨。许晨光。
  同样是军训。
  她心里的想法不由自主变得恶毒。
  要是许晨光也有心脏病就好了。
  要是许晨光也在军训的时候猝死就好了。
  那她,一定会像这个女生一样,守护在保存她尸体的医院外面,安安静静的,不蹭任何热度。
  她会送走她最后一程。
  这时黎淼的手机响了。
  她被微信提示音吓了一跳,低头看了一眼,发消息的是乔。
  微信的标志清新干净,就像是给她发消息的这个人一样纯洁美好。
  黎淼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滚烫的血液在四肢里横冲直撞。
  和乔亦阳那样干净的人比起来,这样邪恶想法的自己,好像一个在朗朗白日下,散着腥臭恶气,无处遁形的阴间恶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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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擦肩而过
  ◎“我说不准动,听见了吗?”◎
  女生拍了拍她,微小的声音像是试探:“姐姐,你手机掉了。”
  “哦。她有心脏病,然后呢?”黎淼回神,但她从回过神到问问题的速度快到让她伪装的痕迹过于明显,反而欲盖弥彰。黎淼说完自己也愣了下,半蹲着捡起手机,让情绪缓了缓,声音平稳下来,“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姐姐……”女生怔怔地看着她,从迷彩裤里掏出纸,展开,重新叠了两次,放在她面前。
  黎淼看到她这个动作,抬手摸脸,才知道自己哭了,她摘下眼睛,擦眼泪的同时为她的不专业道歉:“对不起。”
  眼睛还被纸张覆盖看不清这个世界,只觉得身前多了一片温热的触感。
  她被女生抱住了。
  黎淼个子高,女生偏矮,抱住她的时候头伏在她的肩头,再然后,黎淼感觉到她肩膀处热了一小块。
  女生在无声哭泣。
  “姐姐,你也觉得很难过,是不是?”
  事情从今天早上发生到现在,她为了不引起记者的注意,一直忍着,憋着,直到面前这个姐姐哭,她才敢跟着哭出来。
  她知道,面前的姐姐不是为了许晨哭,可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和她有相同心情的人发泄。
  没来由的,她觉得这个姐姐懂。
  “晨晨有心脏病,她明明可以不参加军训的,就是他们……”
  死者的家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两位老人双目空洞,他们的头发像漂染过一样,在几个小时里白到看不见一根黑头发。
  记者们蜂拥而上围上去,也包括黎淼的同事,可不管他们问什么,两位老人只说一句话:一定要为我们晨晨讨个公道啊。
  就这样两位悲伤过度已经几近失智的老人,却成了女生嘴里咬牙切齿的“他们”。
  她哭着对黎淼说:“姐姐你知道吗?他们跟晨晨说,她已经大学了,应该锻炼一下,故意不给她开假条,让她参加军训,晨晨有心脏病!她能撑得住吗?”
  黎淼拍着女生的后背,手掌一起一伏间,她想到前段时间爆火的新闻。
  一个从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癌症的小男孩,通过每天锻炼,最后癌症自愈。
  那段时间里,他成了所有或癌症或其他先天性病症患者心目中的希望和英雄。
  无数健身房拿他的事迹打广告。
  于是许多患者不管医嘱,不顾身体条件,纷纷开始高强度锻炼。
  人都会带有侥幸心理,想着运动出事的概率那么小,总不会是我。
  同时又贪心,想着运动康复的人那么多,万一就是我呢。
  黎淼看着跪在记者面前的两位老人,他们的穿着虽然不新潮,但原本至少干净,此时已经毫无尊严可言,皱皱巴巴地贴着身体。
  她的心刺了一下。
  “其他身体不好的同学都在树荫下面休息,晨晨明明身体最不好,却还要被暴晒!”她怀里的女生情绪激动起来,气的发抖,“教官还说她装病!!!现在晨晨死了,他们满意了吧!”
  女生的音量倏然拔高,引来不少人侧目,尤其是带着记者证的黎淼还站在这,相当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女生与猝死女生有关。
  想到这点,黎淼摘了自己的记者证,扔到地上,把女生拽到更远处的灌木丛旁。
  但是晚了。
  他们对话被其他人听到了。
  刚才说女生是蹭热度的记者,这时一个箭步冲到死者父母面前:“听说你们的女儿有心脏病,但你们不给她开假条,强迫她参加军训,才造成今天的局面,请问这属实吗?”
  猝死女生的母亲在听到这句话后,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她死瞪着面前的记者,干涸的双唇急速颤抖,神色痛苦的她忽然尖叫一声,沙哑的嗓音像是乌鸦死前的最后悲鸣。在所有人都等待着她情绪崩溃后的回应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头撞向医院门口的石柱!
  人群就像是一滴冰水掉进油锅,炸开了。
  黎淼怀里的女生惊恐抱头,蹲在地上失声尖叫。刚才给她的矿泉水被她失手摔在地上,冰水四溅。
  护士们抬着担架冲出来,死者父亲情绪失控到昏厥,摄影师们纷纷打开相机,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给新来的人解释,医院门口吵吵闹闹乱到失序,连树叶都惊恐坠落。
  “安静!都不准动!”有人一声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震慑,让吵闹声戛然而止。
  黎淼顺着声音看过去,不知道谁在什么时候报了警,一排警察赶来,迅速封锁现场。
  而在他们队伍最前端的,是乔亦阳。
  同样的天蓝色警服,但是在不同的场景下的他,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严肃而冷静,带着不容侵.犯的气场,贴身的警服显得他腰细腿长。乔亦阳低声快速跟身边人说了句什么,锐利的眼神一刻不停地环视现场。
  看到黎淼时,他眨了眨眼,神情似乎要缓过来,但是下一秒他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朝着他右后方的位置吼:“那边那俩,我让你们动了吗!”
  他说话很用力,震得热汗从下颌滚下来,滑过脖颈,落进衣领,领口一圈从天蓝色变成深蓝。
  那边那两个往停车场小步挪动的也是记者,看样子是市级电视台的,被叫到身子颤了颤,小声解释:“我们不……”
  乔亦阳没听完,用慢而不容置喙的语气打断她们:“我说不准动,听见了吗?”
  警察的工作职责所在,他必须要起到震慑作用,被凶两个小姑娘都要哭了,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愣愣地杵在原地。
  半小时后。
  所有在场记者都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警局冷白色的灯深夜照在一群疲惫的人脸上,看上去别样的诡异。
  第一个被带进侯问室的是问出最后问题的记者,黎淼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对方起身时,看了她一眼。
  不多时,眉头紧缩的黎淼被叫走。
  肃穆的地点,寂静的走廊,脆弱的生命,使她的步伐走得很慢,像是腿上绑了沙袋一样寸步难行。
  身边好似一阵微风擦肩而过,再一眨眼乔亦阳就已经在她身前,跟她前面的警察说:“我来。”
  “乔哥?”
  他这一晚上是最累的,记者伶牙俐齿,有个别觉得自己占理的,一路上没完没了,全是他拿嗓门喝止住的,这会儿他的嗓子沙哑出颗粒感,却还是拿了同事手里的问询本,重复道:“我来,你歇会儿吧。”
  同事心想警长当得真不容易,面露不忍:“辛苦了,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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