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砸,我马上能开锁了!”
两人立刻商量好,一人凶神恶煞地冲着西娅奔来,一人则咔哒一声,捅开了牛棚的锁。
谁也没注意到,在牛棚锁落下的时候,有一只白底黑花的小牛犊脖子上的草藤也噼啪一声断掉了。
它抬起头,温和地哞了一声。
轰――
惊雷劈下。
第13章 珍珠
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两人一颤,原本已经逐渐停歇的雨更是瓢泼落下。
毒雨被风卷着斜飞入牛棚,潮湿的雨点扑了冲向西娅的男人一脸。
“啊――!”
男人捂着脸大声惨叫起来,这雨水腐蚀了他的面部皮肤,差点落入眼睛,灼瞎他一只眼。
“好痛,救命啊,好痛!”
他捂着脸跪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另一个人大惊,暴躁地低声骂道:“你叫个屁!等下把人引来了……”
他话音未落,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已经响起,朝着这边涌来。
“该死的!”那人拿起放在一边的伞,转身就跑,根本没有搭理在地上滚成一团的同伴。
西娅静静地看向牛棚里已经有些焦躁的牛群,扫描了一遍过去,然后在一头黑斑小奶牛的身上停住。
“高能精神体,情绪稳定。”
西娅:……一头稳定的小牛犊?
小牛犊似乎感觉到什么,朝着西娅哞了一声。
随后,外面的雨声又变小了不少,云收雨歇,不过眨眼之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时艾玛夫人带着人赶来,她一眼看到在地上挣扎的男人。
那人浑身被腐蚀,而且伤口处正冒出绿芽,那绿芽比西格身上的蔓延更快,不过短短几分钟,已经将男人彻底覆盖住。
那男人浑身抽搐,浑身的血肉肉眼可见的干瘪枯萎,很快连惨叫的力气都慢慢没有了。
“你,你是……上个月刚来的格姆?”
艾玛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她看了一眼格姆的打扮,又望向牛棚掉落在地的锁,心中了然:“你个小偷!”
“救,救命……”格姆气若游丝,伸出手求救。
但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便无力垂下,然后被绿色的藤蔓迅速缠绕,吸干成一团干瘪的皮包骨。
“嘶――”
众人皆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从未见过蔓延这么快的寄生藻,这东西看着比西格身上寄生的那个凶残一万倍。
风息也叼着最后一片面包,从众人身后优哉游哉地露出脸来。
今晚的大面包松软甜蜜,他吃得十分满意,这会儿浑身懒洋洋的,看着惬意极了。
他瞥了一眼乖乖蹲在牛棚里的小牛犊,嘴里嚼嚼嚼,远远对着它比了个大拇指――好小牛,守护了他的用餐宁静。
小牛犊哞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艾玛夫人皱眉,格姆已经是没救了,那些藤蔓竟然也在吸收完他的身体后,飞速枯萎,眨眼间地上只剩下一堆残枝败叶。
“怎么会这样?”
“格姆是在哪儿感染的,附近也没有很多植物呀?”
“不会是牧场有问题吧……怎么接连有人感染?”
几个伙计窃窃私语,艾玛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西娅滚着履带上前一步,朝艾玛夫人开口:“我刚听到声音,到附近查看,看到那个人类从牧草地里钻出来,他身上已经被毒雨灼伤,还沾着不少牧草的草籽……”
几个伙计闻言,长舒一口气。
“原来如此,他真是自寻死路!”
“半夜还来偷牛,死了也活该!”
艾玛夫人退后一步,脸色愤愤:“把这个自寻死路的小偷铲出去!”
几个伙计立刻照办。
艾玛夫人看向西娅:“真是多谢您,又帮我们守住了宝贵的财产,我真是无以为报……”
“可以报。”西娅突然打断了她。
艾玛夫人僵住;“啊?”
西娅指向牛群中的黑斑小奶牛,“那头小牛我很喜欢,可以请夫人割爱,将它卖给我吗?”
说着,她顿了一下:“可以的话,请您打个折。”
闻言,艾玛夫人的目光落在那匹陌生的小牛犊身上,她皱了皱眉,走近扒拉了一下小牛的耳朵:“这小家伙不是我们牧场的,它身上没有我们打的标记。”
牧场的小牛在出生半个月内,耳朵上便会用特殊的染色印章盖章,好做分类管理。
这染色防水防蹭,一般能跟小牛到成年。
艾玛夫人将小牛牵了出来,围着它转了一圈,下了结论:“这应该是一头野生小牛,可能是哪家牧场的母牛跑到外面生下来的,它身上完全没有驯养的痕迹。”
她将小牛的缰绳递给西娅:“既然是你发现的,它便是属于你的。”
绿色的草绳落入西娅的机械手中,她轻轻一扯,小牛便乖乖地凑了过来,它用还没长出的小牛角的毛茸茸头顶蹭了蹭西娅的金属外壳,温驯地哞了一声。
“哎呀,这小牛崽子很喜欢你呢!”
艾玛夫人笑得慈爱,“在我们牧场上,受到动物喜欢的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也低头摸了摸西娅的铁皮头:“机器人小姐,你一定是个好机器人。”
西娅:……是吗?
机器人也分好坏?
“好了,大家早点休息吧,今晚真是多谢你们了。”
艾玛夫人吩咐人给牛棚换了把锁,又把廊下打扫干净,恭恭敬敬地把西娅和风息送回了房间,顺便把小牛拴在了单独的一间杂物房里。
“对了,蔷薇小姐呢?”她有些疑惑,“刚才吃饭她也没来……”
“不用管她,她不爱和人混在一起。”风息摆了摆手,“高手都是这样的,很高冷!”
艾玛夫人:“好的,你们好好休息。”
房门关上后,风息摸着肚子往床上一躺,肚皮鼓鼓的,“今晚吃得真开心呀~”
保姆手册的育儿知识提醒西娅,人类如果吃到肚皮鼓起,那多半是吃过量了,有时候过量的食物会造成肠子破裂。
她扫了一下风息的肚子,想看下他的肠胃是否安全。
但一扫下去,反馈回来的却不是食物和肠胃,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在吞没这世间的一切。
“……?”西娅短暂宕机。
风息翻了个身,嘿嘿笑着打了个嗝:“那头小牛还挺厉害,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它说不定能长成一头巨兽!”
“到时候别说是这个牧场要下雨了,整个种植星也许都会被黑色的洪水淹没哦!”
西娅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在它变成大水牛之前,我把它吃掉了四分之三,它只能变成一头小牛!”风息咧嘴,“它比医院的混凝土可好吃多了!”
他咂咂嘴,“是牛奶味的,和今晚的大面包一样。”
西娅一阵混乱,她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能吃掉污染物的人型生物,他确实应该不是人类。
“风息,你是什么物种?”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风息回避了她的目光,打了个哈欠,拿枕头蒙住头:“哎呀,好困~我要睡觉啦!”
“晚安!”他火速拉掉了灯。
黑暗中,西娅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随后拿出了自己的充能底座,往墙角一靠。
这次投入的燃料是上次卖剩下的结晶体,小小的一颗,在进入燃料箱后表层迅速融化,随后化作精纯的能量,输入了西娅的储能电池中。
呼吸灯一起一伏,很快,她就充满了。
平时要一晚上的充能过程,被缩短到一个小时以内。
她检视着自己的内部,发现所有的机械部件都像被上好的机油涂抹,又精心打磨过一样,焕发出了润泽的金属光芒。
而那块结晶,才消融掉不足十分之一。
她有些惊奇,这东西确实如风息所说,十分经烧,且很好烧。
正当她试图继续研究结晶体时,屋子里绿色浓雾乍起,一个闪着绿光的人影穿过墙壁走了进来。
“蔷薇?”
西娅立刻认出来人,低声道:“你没有离开吗?”
那么久不见,她还以为蔷薇已经趁乱溜走了。
蔷薇扭扭捏捏的,她瞟了一眼睡的四仰八叉的风息,又抹了抹自己的嘴角:“那,那个,你能不能继续带着我呀?”
她走到西娅跟前,双手交握成麻花状:“放心,不用你们养我,我自己晚上会溜出去吃东西的!”
蔷薇此刻十分迫切地希望抱上大腿,她今晚不仅吃了同类污染过的血肉,还吞了不少游离的污染能量,她现在感觉自己充盈又饱满,状态好极了!
在饱腹状态下,她的精神也逐渐稳定,越来越能冷静思考,而不是像刚“复苏”时那样,满脑子只有对血肉的渴望。
她感觉自己渐渐地又像个人了。
西娅扫描了一下,发现蔷薇的数据发生了变化:精神体,状态稳定,没有爆炸危险。
“小机器人,你就偷偷带着我,下次遇到了被感染的人需要切肉,我保证下次还给你帮忙,绝无二话!”
蔷薇凑近西娅,恳切保证:“我平时安安静静,也不会打扰到你的!”
西娅沉默了片刻:“带你可以,你要交房租。”
“啊?”蔷薇愣住,“什么房租?”
西娅:“你住在我胸腔里,我就是你的房东,你得给我上交租金。”
蔷薇为难:“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呀……”
西娅拿出了一颗结晶,这东西正是上次蔷薇消散时落下的,“这个有吗?”
见到结晶,蔷薇一愣,随后立刻答应:“你要小珍珠?有有有!”
这东西,其实是她的“副产物”,吃掉污染血肉或者能量后,她就会像珍珠蚌分泌粘液一样,分泌出一点能量,这能量会慢慢变多,随后凝结成实体。
吃的越多越饱,这能量就越多,而这东西,对她来说毫无作用。
“就这么说好了哦!”蔷薇喜上眉梢,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颗直径有5cm大的“珍珠”,“这个给你,就当这个月的房租!”
说完,她像是怕西娅后悔一样,重新化作一张卡片,嗖地主动钻进了西娅的储存仓。
捧着那颗新出炉的“珍珠”,西娅卡了一下。
这珍珠呈淡绿色,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和上次那个白色的完全不同――这不由得让西娅产生联想,难道结晶体也有种类的区别?
她又扫了一下正在呼呼大睡的风息,犹豫片刻后,朝着他伸出了一条机械手臂。
手臂目标明确,直奔他鼓鼓的肚子!
她有种奇怪的猜测,说不定他肚子里,也有这个玩意儿?
第14章 收割
当――
西娅的手还没碰到风息的肚子,便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空气墙。
她顿了一下,手指张开,细细地摸索着空气――确实有一层看不见的壁垒阻隔在她和风息之间,那一头的风息睡得呼呼响,但她愣是无法接近他半寸。
扫描了一下,得到反馈:滋滋滋,检测到强烈的精神波动,滋滋滋,怀疑为滋滋滋,精神磁场具象化……
检测系统像被干扰了信号一般,一直传来接触不良的声音。
西娅的手收回去了,继续静静地待在墙角。
果然,她猜对了,风息或许也是某种精神体生物,不过他意外地获得了人类的身体,所以得以作为人而存在。
说不定,他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核,比蔷薇诞生更早,也更厉害。
西娅得到自己满意的推论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至于风息不是人,她其实不是特别在意,能维持住人类外表,方便她外出就行――她没有物种歧视,任何智慧生物都值得尊重。
等她买到地精的外表,注册自己的个人账户开通星网账号,就能和这个人类彻底分开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
次日,久违的阳光破开晨雾,慷慨地洒落在这一片葱郁的牧原。
虽然下了一夜毒雨,但牧草们的状态看起来却十分不错,草尖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钻石一般璀璨的光芒。
毒雨一向如此,腐蚀植物之外的一切,但没有一棵花花草草会因为毒雨而死去。
“唔――”
风息一夜好眠,他懒懒地在床上撅了会儿屁股装蜜蜂,等觉彻底醒了,才慢吞吞地起床。
门外,西娅正在木屋前的草地上喂牛。
风息端着水杯,一边蹲着刷牙,一边看机器人和小牛的拉锯。
“吃。”西娅抱着一捆牧草,塞到小牛嘴边:“你是牛,你得吃草。”
“哞――”小牛别开头,跺了跺蹄子,鼻孔冒着粗气。
“你不吃吗?”西娅的声音渐变冷酷,“你不吃草,我就宰了你!”
虽然知道这是个污染核,并非真正的牛犊子,但它不能像蔷薇一样化为卡片,它就必须遵守规则,既然做牛,那就得吃草,等它长大了,还得产奶。
想到这里,西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头小牛,它是公牛还是母牛?
她和小牛差不多高,都是一米左右,她便歪下头,想确认一下它的性别。
“哞――”小牛如临大敌,头一甩,便把西娅创飞出去几米,它自己则四蹄乱刨,尘土飞扬地跑了。
倒在地上蹭了一身泥的西娅:`Д?
“哈哈哈哈……咳咳咳!”
目睹一切的风息含着一口泡沫放声大笑,结果悲剧了,自己也被沫沫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俩人仰机翻的时候,牧场外轰隆隆的,传来一些机器轰鸣的声音。
随后,牧场大道上便驶来七八辆四个轮子的收割机,收割机驾驶座上的农夫探出头来,大声呼喊:“西格场主,我们来给你割牧草了!”
艾玛夫人闻声走出来,满脸喜色:“来了来了!”
她探头看了下收割机,“收割队的机器又坏了几台?比上一次收割少了两台呢!”
“可不是吗,昨晚的黑雨,啧啧啧,要命哦!”
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大叔从收割机上跳下来:“本来就有两台收割机的金属污染到了临界点,昨晚毒雨一浇,彻底烂糟糟了,刚开到你们牧场边的烂石坑那里,就彻底动不了了!”
“等我们割完草,还得把它们拖回去呢!”
他摘下帽子,望了眼木屋里面:“西格场主呢,昨晚又拼命了?”
“别提了,现在还躺着呢!”艾玛夫人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咱们赶紧开始吧,这一茬儿牧草长得好,尽快割下来,我们也能再播种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