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粗壮的手捡起了手机，画面里出现一张浓眉大眼的脸，上面布满了络腮胡。那人瞪着镜头，骂了句“Shit”，然后屏幕一黑，通话切断了。
林鹭禾六神无主地坐在电脑前，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她不敢打过去，生怕会给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又担心顾梦会受到影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整整一个多小时后，关子承终于回了电话。
“你还好吗？”她急切地问。
“放心，我没事。”关子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我是问顾梦！”林鹭禾几乎要喊出来。
“哦，她......她很好。”关子承顿了顿，“就是我被抓了。我妈刚才骂了我一顿，保镖差点没把我打死，好不容易我才解释明白......”
林鹭禾没兴趣听这个：“那顾梦她......”
“她没事的，真的。”关子承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鹭禾，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妹妹带出来。我在跟我妈谈判，你放心。”
林鹭禾沉默了。她不知道该相信他还是该怪他。这一切本来就是因他而起，可现在似乎也只能指望他了：“我想跟顾梦说话。”
“马上，我帮你问问……等下……我妈电话来了。”关子承说，“我先和她谈判。”
关子承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母亲的视频通话。他神色坚定：“妈，我要带走她。”
沈怡君冷笑一声：“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而且她已经收了我一百万，这是交易！”
“交易？”关子承皱眉，“鹭禾说可以把钱还给你。一百万而已，不就是给她一百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什么！”沈怡君打断他，“这不是钱的问题！她怀的是关家的长孙！”
“妈，你这样是犯法的。”关子承正色道，“这是非法拘禁，是要坐牢的......”
“坐牢？”沈怡君笑得更冷了，“你以为你妈是谁？再说了，是她自愿来的，护照不是她自己办的？机票不是她自己买的？”
关子承握紧了拳头：“我要亲自把她带回去，交给她姐姐。”
沈怡君的声音陡然拔高：“你问过顾梦的意思吗？她同意吗？”
“这......”关子承愣住了，随即硬着头皮说：“她很听她姐姐的话。”
“听她姐姐的话？”沈怡君几乎要笑出声，“那你告诉我，如果她那么听她姐姐的话，为什么当初要偷偷收我的钱？为什么要瞒着她姐姐来美国？”
关子承一时语塞。
“儿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沈怡君的语气忽然温和下来，“她现在怀着孕，你也不想她受颠簸吧？等她生完孩子，我们再谈这件事，好不好？”
关子承刚要说话，沈怡君又道：“Ben，把我儿子送回国。”她对着画面外喊了一声，那个络腮胡保镖立刻出现在镜头里。
“等等！”关子承冲着Ben喊道，“让我先见见她。”
沈怡君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让他去吧。”
上楼时，关子承的心跳得厉害。
推开门，顾梦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得她整个人都带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六个月的孕肚让她看起来格外温婉。
“顾梦......”他轻声唤道。
顾梦合上书，平静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带你回去。”关子承走近几步，“你姐姐很担心你。”
顾梦笑了笑：“没必要。”
“我知道我做错了。”关子承的声音里带着痛苦，“那天晚上......我是个禽兽，对不起。”
“那你愿意娶我吗？”顾梦突然问。
关子承愣住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腹部，又快速移开：“我......”
“看来是不愿意了。”顾梦轻声说，语气里却没有责怪，“其实也不怪你。那天晚上，是我自己不够清醒。”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没关系的。”顾梦打断他，“我现在过得很好。沈阿姨答应给我三百万，我可以重新开始。”
关子承看着眼前的女孩，忽然有些陌生。那个总是害羞躲闪的小女孩去哪了？眼前的顾梦那么冷静，那么理智，仿佛已经把一切都规划好了。
“可是......”他犹豫着，“我总得给你姐姐一个交代。”
“我会给她交代的。”顾梦微笑着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留下。我已经在申请学校了，沈阿姨也同意资助我。”
“你真的想清楚了？”关子承还没想清楚，自己怎么就……就要当爸爸了。他看着顾梦的肚子，整个人如梦初醒，非常恍惚。
“嗯。”顾梦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会有最好的家庭，我也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对大家都好。只要你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可以吗？”
关子承沉默了。
”那你保重。”最后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你也是。”顾梦轻声说，“替我跟姐姐说声对不起。就说......等我准备好了，一定会回去找她。”
关子承：“你自己和她说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
”不会的。”顾梦的声音很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关子承递出手机：“你姐姐想跟你通话。”
顾梦愣了愣，伸手接过手机，看见姐姐红肿的眼睛，心里一痛：“姐......”
“梦梦，你快回来好不好？”林鹭禾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一起想办法......”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顾梦轻声说，“但我现在已经六个月了，流产不可能的。而且，就算生下来，我也没钱抚养孩子......”
“我有钱！”林鹭禾急切地说，“我可以接活，我可以把老家的厂子卖了！梦梦，只要你回来......”
“别说了，姐。”顾梦打断她，“你为我付出得够多了。这次......让我自己做决定好吗？”
“可是......”
“我已经想清楚了。”顾梦的声音很坚定，“沈阿姨会给孩子最好的生活，我也能去读书。姐，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林鹭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从来都不是拖累......”
顾梦也红了眼眶，却还是轻声说：“姐，等我准备好了，一定回去找你。”
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的哭声。关子承接过手机：“鹭禾，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把她还给我啊！”林鹭禾哽咽着说。
“我知道我妈这个人......”关子承叹气，“其实我也没想好要这个孩子，总觉得很陌生。但你放心，等顾梦生完，我会给她准备一笔钱。我攒攒，不会让她过得太差的。我对孩子……也肯定会很好很好的。”
“谁要你们的臭钱！”林鹭禾翻出银行卡，“你妈给的钱，都在这儿了。”她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卡片，她冷笑着，“我们不需要，不需要。”
“鹭禾，你太冲动了......”关子承无奈道，“顾梦那边......”
“滚！”林鹭禾挂断电话，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连最重要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手机又响起来，是关禛。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眼泪流得更凶了。
电话漏接了一个，很快又来了，林鹭禾不敢不接，她吸了吸鼻子。
“喂......”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关禛敏锐地听出她声音不对，马上问她：“怎么了？”
“呜……”林鹭禾抽噎着，“看了个......很惨的电影......”
“电影？”关禛觉得不对。林鹭禾是在撒谎。
第32章 Chapter 32
Chapter 32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关禛似乎能听出她在撒谎, 却没有戳破：“什么电影这么感人？”
“就......就是......”林鹭禾咬着嘴唇，“我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悲惨世界……”她绞尽脑汁想了个。
“傻瓜。”关禛轻声说。
闻言，林鹭禾再也忍不住了, 靠在沙发上抽泣,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想开口问关禛求助了, 如果问了，他会不会怀疑自己的居心？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接近他的？
关禛听着她压抑着抽泣的声音, 好长时间没出声。谁都有难过和情绪崩溃的时候，林鹭禾不想说，他不会逼问，他猜测可能是家人的问题。
等她稍微情绪稳定了一点，关禛才出声：“我工作结束了, 过来找你, 今晚吃什么？”
林鹭禾吸了吸鼻子：“我妆花了, 不能见人了。”
关禛：“不见我了？”
林鹭禾憋了憋，说：“……要见。”她想见。
关禛于是笑了一下：“那我来找你，不用化妆也很好看。”
林鹭禾站起身了：“不行……我要去, 补、补一下。”
挂了电话，林鹭禾坐在化妆镜前, 慢慢给自己补妆。睫毛膏晕染的痕迹被她小心擦掉, 眼影重新补上，唇膏也换了个新的颜色。
她知道自己帮不了顾梦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妹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听她的小女孩。或许这就是成长吧，她想。虽然不认同顾梦的决定, 但至少要尊重她的选择……
“好了。”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给自己打气。
在小区门口见面的时候, 林鹭禾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只是眼睛还有点红肿。关禛下了车，他今天照例要谈工作，所以像往日那样穿的西装，剪裁考究的深蓝色三件套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袖扣上的钻石在夜色下闪着细碎的光。
见林鹭禾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关禛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区外路过的几个女生忍不住回头，小声惊叹：“好帅啊，哪个明星......靠，有女朋友了......”
林鹭禾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裙摆到膝盖，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她扎着惯常的马尾，发丝柔顺地垂在肩头，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怎么穿这么少？”关禛皱眉，视线落在她的小腿上。
“都五月了......”林鹭禾小声嘀咕，“夏天了诶。”
“晚上很凉。”关禛说着，已经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他的外套对她来说明显大了几号，但却让她整个人都裹在一种安心的气息里。
林鹭禾抬头看他，发现关禛正低头看着自己。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走吧。”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让她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
林鹭禾不想走太远，就带他去了附近一家大众点评上随便找的涮羊肉店。
店面不大，关禛坐在她对面，中间的汤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雾气升腾中，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漆黑的眼睛依然清晰地望着她。
“悲惨世界的电影这么虐吗？”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是啊......”林鹭禾低头涮着肉片，声音很轻。
“讲的什么？”
还好她看过书，便绞尽脑汁地讲起冉阿让和珂赛特的故事。关禛静静听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仿佛在寻找什么。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他忽然问。
林鹭禾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可以告诉我。”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鹭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有个妹妹怀孕了，她才十九岁......”她低低地说，“她说要生下来，可我们有很大分歧。”
“吵架了？”
“不是，没吵架。”她摇摇头，眼眶又有些发热，“就是......哎，我无法认同她的想法。我想救她，但是......无能为力。”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深深的无奈和心疼。
关禛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没说话，但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了许多。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只要有人愿意静静陪着就够了。
“没事的。”林鹭禾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我已经想通了。”
她讲得并不详细，也不能指望有人感同身受。
吃完饭，她从糖果盘里拿了几颗薄荷糖。关禛牵着她的手走出店门，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包住她的手。初夏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她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