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太过亲昵,林鹭禾有点不自在,偷偷瞄他。但关禛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帮助。
缆车启动时微微晃动。关禛跟着她坐上去,后面又陆续上来三个外国人,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法语。
林鹭禾被挤在最边上,关禛坐在她右手边。
五个人的重量让缆车轻微摇晃,头顶的钢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山风凛冽,从缝隙里灌进来,冷得她缩了缩脖子:“好冷。”她小声嘀咕,下意识往里侧靠了靠,脑袋躲他肩膀后面。
关禛不言,微微侧首扫了她一眼。
倒是林鹭禾凑近他了,低头嗅到他身上很冷地传来淡香水味,她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昨天的事还是该解释一下。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
关禛看她。
缆车忽然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林鹭禾下意识伸手要抓,这次却在半空中生生收住,往旁边一偏。关禛眼角余光瞟见她的动作,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昨天真不是故意摸你大腿的。”林鹭禾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禛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所以今天是故意躲的?”
“......”
林鹭禾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接。抬头看他时,却发现他眼底似有一丝很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林鹭禾一时语塞,心跳几乎漏一拍:“你......”
关禛微微偏头,漆黑的眸子收回:“抓着扶手。”嗓音低沉,不知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
林鹭禾攥紧扶手,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见他表情无动于衷,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几分逗弄的话不是他说的。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
林鹭禾低头盯着自己雪板上的极光纹,又轻轻抬眸看看近在咫尺的侧颜,风吹雪刮到脸颊,林鹭禾垂下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
半天的学习后。
傍晚,谷雪维尔酒店顶层。
刚见完客户回来的关禛站在衣帽间里,漫不经心地解着领带。落地窗外夕阳西沉,镀了一层金边。他换下西装,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高定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还未来得及穿好。
“啧,”丁裕安倚在门框上,“怎么样?”
关禛整理袖口的手顿了顿:“什么怎么样。合同?”明知故问。
“没问你合同。泡到手没有?”丁裕安笑着说,“别告诉我你连微信都没加。”
关禛抬眸看他一眼,神色平静。他转身去拿手机,动作慢条斯理。
丁裕安凑过去一看:“不是吧?!你连好友都没加?”他一把抢过手机,翻了翻:“哥,我好歹给你创造了那么多机会,你就这么浪费?”
关禛系着扣子,眉头微皱:“丁裕安。”
“关总,”丁裕安语重心长,“我的哥哥,你这样下去真的要孤独终老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还这么对你胃口,你——”
话没说完,手机就被关禛抽走了。
“多管闲事。”关禛道。
丁裕安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这个性格,除非人家死缠烂打,不然这辈子注孤生。”
关禛没理他,自顾自拿起大衣准备出门,晚上他还有饭局。
第二天下午,雪场咖啡厅。
林鹭禾正和康师姐一起吃薯条喝咖啡,远远看见丁裕安一个人出现,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师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瞥了眼消息,若无其事地说:“露露,我去趟洗手间。”
林鹭禾点点头,没注意到师姐起身时偷偷拍了张照片。
『她在谷雪维尔的Le Tremplin咖啡厅,你快来吧。』
康师姐给关子承发完定位,又补了句:『我先撤了,露露应该会在这儿待一会儿。』
关子承正在黑,道上滑行。
这条道对他来说并不难,但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收到消息后,他加快了速度,连教练的提醒都顾不上听。
"关少爷,这边是野道!"教练在后面喊。
关子承充耳不闻,一心想着赶紧滑完这一圈就去找林鹭禾。
转弯处积雪松软,雪板陡然打滑,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摔进了野雪区。
剧烈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关子承躺在雪地里,咬着牙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脚几乎抬不起来。但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单脚支地,靠着雪杖一瘸一拐地朝缆车方向挪去。
“关少爷!”教练追上来,“您这样太危险了,得去医务室。”
“不用。又不是没摔过,没骨折。”关子承摆摆手,脚踝处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扶我去咖啡厅。”
等他终于到了咖啡厅楼下,疼得已经说不出话。
他喘着气拨通康师姐的语音电话:“师姐...哪个咖啡厅?你发的定位...不太清楚...”
话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意,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康师姐正躲在洗手间,看见电话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受伤了?声音怎么这样?”
“没事,”关子承咬着牙,“你就说哪个咖啡厅......”
他抬头望着林立的雪场建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只要想到林鹭禾就在附近,这点疼似乎也不算什么。
因为这都两天了,林鹭禾都没回复他消息。
就在这时,咖啡厅里,丁裕安已经在和林鹭禾说话了。
“关总今天中午就飞旧金山了,”丁裕安拉开椅子坐下,笑着解释,“这边的项目谈完,湾区那边还有个系统升级要做。”
"哦。"林鹭禾低头搅着咖啡,语气很平。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映得她的睫毛微微发亮。
丁裕安看着她的动作,人精一样,掏出手机翻了翻:“不过我们明年大概要回国了,公司准备回国做个分部。”
林鹭禾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毕竟国内市场更大嘛,”丁裕安继续道,“而且关总也想把技术带回去发展。我们公司国内的文物数字化保护特别上心。”
他说着打开手机通讯录:“对了,这是他微信,我推你了。你不是学古代雕塑修复的吗?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林鹭禾抬眼:“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丁裕安笑道,“他昨天教你滑雪,你总得谢谢人家吧?再说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不加他,他肯定不好意思主动加你。”
林鹭禾心说不主动的男人有什么好加的。她没吱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下。
丁裕安注视她犹豫的动作,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鹭禾一抬头,看见关子承额角带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走过来。他的目光从丁裕安的背影扫过,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鹭禾。”他拉开林鹭禾身旁的椅子,腿似乎有些不便,但还是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坐下。
正要开口,却对上了丁裕安似笑非笑的脸。
他的表情瞬间僵住。
“呦,是大侄子啊。”丁裕安端着咖啡,语气轻松地打了声招呼。
林鹭禾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他是你侄子?”
"不是。"丁裕安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算是关总的。"
第06章 Chapter 06
“算是关总的。”丁裕安话音刚落,关子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丁裕安,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和林鹭禾谈笑的人,竟是自己那位高岭之花小叔的好友。
一想到前几天宴会上那句冰冷的“私生子”,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嘶......”关子承忽然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渗出冷汗。疼痛来得恰到好处,他微微弓着身子,声音有些颤抖,“脚好像骨折了......”
林鹭禾原本在看手机,听见这话抬头瞥了他一眼:“你没事吧?骨折了?”语气礼貌而疏离。
“刚才在野雪道摔了一跤。”关子承强撑着笑了笑,对她的关心感到开心,然而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丁裕安,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他暗自揣摩两人怎么会认识,究竟有多熟。
“那你别再滑雪了。”林鹭禾淡淡地回道,又低头看手机,显然对这场意外并不太关心。
丁裕安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这位大侄子为了引起林鹭禾的注意,连伤都不顾了。可惜啊,人家姑娘的心思明显不在他身上。
关子承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林鹭禾已经站起身:“我先回酒店了。”随即她对丁裕安说了声:“我回去了,回聊。”
关子承:“哎!露露!”
但林鹭禾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林鹭禾一走,丁裕安脸上仍是笑着的样子,眯着眼打量关子承。
关子承多少有些不自在,喊了声:“丁哥,我小叔呢?”
“回硅谷了。”丁裕安似笑非笑地搁下杯子起身,“记得看医生啊大侄子,搜下急救号码,我看你病得不轻。”
-
两天后,巴黎戴高乐机场,人来人往。
吵嚷的国际航班登机口。
“露露,这次展览辛苦了。”康师姐递给林鹭禾一杯咖啡,看着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置顶和语音通话。
“给顾梦打电话?”康师姐笑着打趣,“你这个姐姐当得也太称职了。”
林鹭禾点点头,把咖啡放在一边,等待通话接通。
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对啊,这丫头要是不盯着点,指不定又把自己弄感冒了。"
康师姐忍不住感慨:“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你比亲姐姐还要上心。”
她之前因为疑惑过她俩姓氏不同的问题,特意问过,所以知道顾梦是林鹭禾的干妹妹,但两人的感情却格外要好。
“嗯,她这孩子性子太软了。”林鹭禾说着,电话终于接通,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姐......"
林鹭禾眼睛亮了起来:“梦梦,在家好好的吧?我快回去了......”
康师姐看着她瞬间柔和的表情,默默地走开几步。
“姐,我...我没事。”顾梦对电话里轻声说,目光落在洗手台上的验孕棒上。两条清晰的红杠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手指微微发抖。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齐耳的短发乖巧地贴着脸颊,五官带着病态的柔美。她五官生得很漂亮,不像林鹭禾那样清冷纤细,而是带着一种丰腴的柔软,此刻却衬得她愈发憔悴。
“真的没事吗?”电话那头,林鹭禾的声音有些担心,“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我一个月没回家,你那边什么天气?很冷吧。”
“嗯,冷……可能...可能有点感冒。”顾梦咬着唇,强忍住哽咽。她想告诉姐姐实情,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登机了,回去也就十几个小时。”
挂断电话后,顾梦瘫坐在地上。手机屏幕亮起,她颤抖着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冰冷的女声一遍遍响起。顾梦绝望地看着屏幕,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曲线依然明显。镜子里的女孩眼睛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框犹豫了很久,最后颤抖着打出:"无痛人流"四个字。
广告铺天盖地地弹出来:
"安全无痛!"
"专业医师!"
"价格优惠!"
......
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和夸张的促销标语晃得她头晕目眩。顾梦盯着屏幕,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男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给她的,除了一次冲动,就只剩下这个冰冷的忙音。
她摸着小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
翌日。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半。
“我回来了。”林鹭禾推开门,把行李箱拖进玄关,“梦梦?”
这是她在北京租的两室一厅,房间整洁,虽然南北不算通透,但采光很好。光线映照在地板上。
"姐,我刚煮了面。" 顾梦从厨房探出头时,林鹭禾第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
妹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很久没睡好。
“你熬夜了啊?”林鹭禾甩掉运动鞋。
顾梦在厨房里,说没。
“看你像是没睡好觉的样子,我也累死了。”林鹭禾把大衣挂在衣架上。
顾梦走过来帮她拿行李,她这才仔细看了看妹妹:“诶?”
“怎么了?”顾梦低头整理行李箱拉链。
“你是不是还长胖了?”林鹭禾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没、没有啊。”顾梦躲开她的手,声音有些慌乱,“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大,吃得多了点......”
林鹭禾打量着她:“不对啊,你以前压力大都是狂喝咖啡,从来不会吃胖的。”
“真没有。”顾梦转身往厨房走,“面快好了,你先去洗手。”
林鹭禾看着她的背影。顾梦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不自然。
她摇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给你带了法国的护肤品。”林鹭禾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说,“你上次不是说想要那个牌子吗?”
“谢谢姐。”顾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碗筷的碰撞声。
林鹭禾刚要推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干呕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推开门,正好看见顾梦扶着洗手台吐得直不起腰。
“梦梦?”
顾梦慌乱地抬起头,脸色苍白:"没事,可能是......胃难受。"
“梦梦?”林鹭禾慌乱扶住她的肩膀,“你这是胃病犯了?等着,我叫救护车!”
顾梦猛地抓住她的手:“姐,别......”
“都吐成这样了,”林鹭禾掏出手机,语气有些急,“肯定是肠胃炎,你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就出差一个月!”
“不要打电话!”顾梦突然抬头,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不用......”
林鹭禾皱眉:“你这是要硬扛着?万一是胃出血......”
“不是胃出血。”顾梦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
“那是什么?你说话啊。”林鹭禾也蹲下来。
顾梦又开始呕吐,一只手无意识地护着小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鹭禾愣住了。
“梦梦......”她的目光落在妹妹的小腹上。
刚才还以为是胖了,现在才发现那里的弧度不太对劲。
顾梦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下意识把手收回来,却又是一阵恶心。
她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