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难抵——鹿宜【完结】
时间:2024-12-04 17:14:05

  刹那间,掉落的相框被她手指挡开,玻璃碎了一地,宴会厅登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转了过来。
  徐唯一怔怔看了她几秒,又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嘴巴一扁,直愣愣地向她身后跑去,扑进匆忙赶来的男人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
  “爸爸……”她埋进徐宇珩怀里,委屈地哭出来,“漂亮姐姐受伤了!”
  “漂亮姐姐因为我受伤了!”
  哭声很响。
  沈洛怡捂着手指缓缓起身,刚刚相框掉落的方位她没看仔细,抬手的时候,只有食指探到了相框边缘,没等她细想,指尖已经扫了过去,生生将掉落的相框转了方向。
  只是她的右手食指这会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着,被她的掌心压下,掩下所有端倪。
  徐宇珩把女儿哄好,才抬头去看女儿口中的救她的那位“漂亮姐姐”,视线相对,两个人俱是一愣。
  是徐宇珩先回过神的:“洛怡,谢谢你了。”
  “这是你女儿?”沈洛怡望向缩在徐宇珩怀里的小女孩,似乎有些神似。
  徐宇珩张了张唇,正欲讲话,蓦地被行色匆匆走来的男人打断。
  眉心深折,程砚深周身拢下几分寒意:“还好吗?”
  其实不太好,闷闷聚拢的疼痛,层层叠加,疼得钻心。
  只是在外人面前,她始终端着平静的面色,未曾展露分毫。
  被手掌遮住的右手食指暴露在他的视线里,指尖很快红透,然后渐渐发紫,不由自已的微微颤抖,根本无法弯曲。
  程砚深长眸敛下,目光冷然,极低的气质,凛然气场四散开来。
  沈洛怡悄然探了一眼过去,紫红的食指充血肿胀,连指甲下也逐渐印上血痕,看上去有些惊骇的伤势。
  宴会厅负责人急忙赶来,深深弯腰道歉:“抱歉程总,都是我们的疏忽,造成程太太的受伤,您看……”
  “确实是你们的疏忽。”他淡漠抬眸,锋芒冷光一闪而过。
  负责人一时不敢继续往下说,程砚深也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眼下重要的也不是什么赔偿道歉。
  衬衫袖扣解开,程砚深膝盖微曲,躬身揽过她的腰身。
  下一秒,沈洛怡整个人已经腾空。
  沈洛怡压下涌到喉间的惊叫,下意识环住了他的颈子。
  身后是负责人喋喋不休的道歉,还有句句没忘的程总。
  沈洛怡缩了缩肩膀,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只觉得周围聚焦在她面上的视线灼烫得厉害。
  “我……”她被轻轻放在轿车后座,沈洛怡摸了摸微热的脸颊,欲言又止,“我只是手指受伤。”
  不影响走动,也不至于公主抱的。
  程砚深凌冽冷清气息还未散去,圈着她腕子的手指从未松开,打开车载冰箱,他拿了冰块用丝巾包裹,轻轻压在她的食指上冷敷。
  眉尾微抬:“你要说什么?”
  沈洛怡目光落在她红肿的食指上,视线微偏就是他捏着冰块的修长指骨。
  冰块在他指尖浸出一点水渍,染湿他的西裤,洇出一点深痕,指节处也渐渐染上几分青紫,是冰块散开的冷意,但他似乎未曾察觉。
  抿了抿唇,她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刚刚要去拿什么?”她轻声问。
  逼仄的车厢,缭绕的呼吸渐起一点温情,连冰块的凉意似乎也没有将空气降温。
  程砚深:“喉糖。”
  “在我口袋里,你自己拿。”他的手还拿着冰块压在她的伤患处。
  清隽的眉眼低敛,他的目光只定在手心里皓白纤细的手指上,偏冷的声线也异常好听:“若是喉咙不适便吃一颗喉糖,咳嗽伤嗓。”
  大约是换季,也可能是对杨絮过敏,她最近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
  沈洛怡没拒绝他的好意,左手试探性地在他西装口袋里摸索着,果然摸到一盒喉糖,正欲抽手,指甲却无意间划过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指尖似乎不受控制,又多摸索了一番。
  “好摸吗?”低哑的男声倏然响起。
  她耳尖一动,瞬间反应过来。
  堂皇地抽出手指,连右手也忍不住跟着蜷缩了下,又被程砚深轻轻握在掌心里。
  “想摸回家再摸好吗?”喉间溢出一点轻笑,似乎还有些无奈,“我们先去医院,宝宝。”
  耳轮登时红透,沈洛怡面上表情几度变化,欲言又止,深呼一口气,最后还是归于平静之中。
  懒得解释了,都受伤了哪还有那些七七八八的心思,就算有,她也是持证上岗,正大光明的。
  自我调节了一番,沈洛怡望向程砚深的目光都正直了许多,一派坦然,眸底分毫小心思都没有。
  车辆很快抵达医院,挂了急诊拍了CT,是轻微骨裂和手指软组织挫伤。
  不太严重,开了一点涂抹药膏,在食指处固定了小夹板,医生又嘱咐她记得带好指套。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很晚,宴会医院折腾了一通,沈洛怡也乏了。
  她懒懒地靠在车座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天虽然没去上班,但似乎比上班更累得多。
  抬起手指,她仔细掂量着微肿的骨节,最初的闷痛褪去,眼下是不断充血的肿胀感,刺得她手指发烫,无从疏解。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听着她不断的唉声叹气,眸光转了过来,落在她微微沮丧的表情上。
  “还疼?”
  “嗯,疼。”
  疼得她都不想多说一个字。
  程砚深眉心微蹙,轻轻捏起她的手指,细细检查了番,淡声道:“可能是因为没带套,晚上带上套大概会好一点。”
  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只是那话落在她耳中,便有了些不同的意味。
  眨了眨眼,沈洛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秀气的鼻尖皱起,她抽出自己的手指,明眸斜睨:“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呢?”
  她手指都受伤了,他居然在讲这种东西?
  幽邃深眸,染上几分润泽,程砚深似笑非笑,浅浅摇头,语气散漫慵懒:“沈小姐,每天都在想什么?”
  冷白指骨打开刚刚从医院带出来的药袋,慢条斯理拿出一个纸盒,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
  “有没有可能,我说的是――”淡而清晰的嗓音落下,“指套。”
  【??作者有话说】
  来啦宝子们,阿晋崩了有些影响我的计划安排了,明天就不更了,17号夹子晚上11点更新!有小红包~
  
第12章 12
  ◎“她自小娇生惯养,没道理到我这里受什么委屈。”◎
  沈洛怡的笑容登时僵住,看着已经被拆了包装放在她长裙上的指套,几分懵然。
  确实,是她想歪了。
  她想要咳两声,又想起还躺在她口袋里的喉糖,又生生忍了下来,拨弄了下碎发,只绕在指尖掩饰尴尬。
  眼球微转,指尖戳了戳膝盖上的指套,故作无事发生:“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还去吃饭吗?”
  晚上折腾了这么久,她确实有些饿了。
  手臂微抬,衬衫袖口缩起一截,程砚深眉心微拧,看了眼腕表,怠倦开口:“回家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
  沈洛怡恋恋看了眼车窗,没什么意见,只乖顺点头:“哦,好的。”
  回到家,沈洛怡立刻甩开了高跟鞋,换下礼裙,将食指认真包好, 第一件事进浴室泡澡。
  宴会厅的烟酒味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夹在一起,她快受不了自己了。
  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卧室只有一盏吊灯亮着,程砚深还没上来。
  围上披肩,沈洛怡慢悠悠下楼,却没想到在厨房寻到了人。
  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高挑挺拔的人影立在流理台前,白色衬衫挽到手肘处,露出劲瘦的小臂。
  修长指骨手握刀具,连处理食材也姿态板正优雅。
  月色透过窗口,洒在他周身,浅浅一层淡色光晕,和厨房明亮的光线交映。
  她确实没想到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程总,也会在深夜下厨,而且似乎相当娴熟的模样。
  一点欧芹点缀在意面上,擦了些芝士碎,程砚深转身,立刻捕捉到她的视线,撩起眼帘,姿态闲适:“看什么?”
  沈洛怡被捉到偷看也不觉得尴尬,很自然地坐在餐桌前,托着粉腮:“刚刚在房间没看见你,差点以为这别墅区不太安全,深夜有人绑走了我的老公。”
  轻啧了声,程砚深把意面放在餐桌上,唇边勾着一丝弧线:“太太是想说晚上一个人睡害怕吗?”
  连同叉子一起递上:“没关系,往后我会尽量减少出差频率,多陪陪太太。”
  沈洛怡懵怔了一瞬,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程砚深的理解能力似乎,嗯……
  总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望着她怔然的面容,程砚深唇角弧线扬起几分,点了点她面前的盘子:“先吃点东西。”
  沈洛怡点头,盯着盘子里精致的番茄奶油意面,莫名问了句:“你做的?”
  刚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题有些傻,除了他又会是谁,只不过造型精美的美食,色香味俱全,让她生出几分讶异。
  程砚深凉凉扫过去一眼:“不然呢?”
  “刚刚放了个假人在厨房给你做饭?”
  别墅负责日常卫生做饭的李阿姨是不住在这里的,每天定点上下班,沈洛怡和程砚深都不是习惯和外人一同居住的人。
  沈洛怡左手攥着叉子,又问了句:“你厨艺这么好?”
  看着他微微挑起的眉尾,沈洛怡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又问了个傻问题,大概是泡澡时热气蒸腾让她现在脑子也不太清醒。
  许是因为她手指受伤,盘里的意面用叉子绕成了三份,让她用左手也方便吃饭。
  程砚深懒懒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她高高翘起的右手食指上,眼皮微动:“在国外的时候,是我一个人住的。”
  那会儿没有阿姨,只有他一个人生活。
  衣食住行,所有自己解决。
  沈洛怡撩着长发,慢条斯理嚼着意面,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渐渐落了下去,她很有眼力劲地转了话题:“对了,你原本是打算带我去吃什么的?”
  “法国餐厅,烛光晚餐。”
  沈洛怡鼓了鼓嘴,不禁有点失望:“那……还是这个好一些。”
  至少程砚深的手艺还不错。
  法餐未免太没新意了,见得多了,沈洛怡更不喜欢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昏黄的光束落在他们面上,程砚深瞧了眼她的表情,将她隐隐几分嫌弃纳入眼底,漫不经心补充道:“今天的主菜是马赛鱼汤。”
  沈洛怡咬着叉子,动作一停,马赛鱼汤啊。
  低头,再看碗里的意面,瞬间没了胃口。
  她对美食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只对鱼类有些偏好,但平日里又因为刺多嫌麻烦。
  马赛鱼汤算是她喜欢的菜肴了。
  “那……”她挠了挠眉头,有些迟疑。
  吊顶碎光落在他的眉眼间,长睫落下浓密的阴翳,光影若隐若现,程砚深勾唇,散漫慵懒开口:“明天再带你去。”
  语调确实十足的认真。
  得了他的承诺,沈洛怡几分畅然,继续小口消灭着盘里的意面,只是杀伤力极低。
  她的注意力很快分散到被指套和小夹板包裹着的手指上,微微晃了晃:“像不像中毒?”
  指节上段一片青紫色,指甲下压着淤血,看上去几分可怖,而指节下段却安然无恙,上下差异有些明显得过分了。
  那片青紫,倒是很像中毒。
  她其实心情还好,虽然去了趟医院,倒也没什么怨怼,宴会上的事情不过只是意外,这会儿还能与他开玩笑:“感觉下一步就要截肢了。”
  坐在一侧的程砚深轻抬下颌,侧目看向她,几分凉薄,没有搭话。
  站起身,神色寡淡,仔细挑选着酒架上的红酒,长指捻起一瓶,轻放在餐桌上,从容地开瓶。
  沈洛怡有些懵了:“这个时候你开酒干嘛?”
  宴会结束,也快到休息的时间了,程砚深这会儿倒是想起开红酒了。
  程砚深抽了张白色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玻璃杯口,推到她面前,懒洋洋睨着她:“眼睛盯了半场了,程太太不想喝吗?”
  宴会厅里,从他抽走她手里的那杯红酒开始,她的视线几乎就没从那瓶红酒上挪开。
  毕竟是有价无市的珍藏款。
  沈洛怡眸光闪烁了瞬,视线慢悠悠挪到他手上的红酒。
  深红色的酒液缓缓倒进她的玻璃杯中,顺着杯壁滑下,留下蜿蜒的水痕,偏冷的音质淡声道:“我知道程太太滴酒不沾,不过这瓶酒,错过实属可惜。”
  她微微眯眼望过去,同样是罗曼尼康帝黑皮诺红酒,年份比宴会上那瓶更好一些。
  沈洛怡呼吸蓦地滞住,又听他神闲气定继续说:“太太,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是给足了台阶。
  沈洛怡愉悦地接受了他递过来的梯子,莞尔一笑:“那我就勉强陪你喝一杯。”
  “不过,手指受伤是可以喝酒的吗?”她一边问着,可是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已经抿上了红酒。
  醇香溢在鼻尖,她轻轻晃着高脚杯,一点回甘在唇齿间丰盈,她似有似无地点头。
  是对得起它价格的红酒。
  程砚深轻笑一声,声音清缓:“你受的是外伤。”
  凉淡音质压着几分低哑,在她耳畔浅浅萦绕:“有个词叫适量,即便喜欢喝酒,适量而行也不会影响心肝胃功能。”
  是回敬她今晚宴会上对他身体的质疑。
  神色散漫,冷白指骨捏着他的酒杯,一点音乐红色反光在他眼尾,荡漾着一点绯色:“况且我们只喝一杯。”
  程砚深给她倒的酒刚刚漫过杯底,适量饮酒不碍事的,他已经问过医生。
  水眸清透,无辜又勾人,尝了酒,沈洛怡满足地弯起眉眼,像是得逞的小狐狸。
  这人一次两次都拿红酒勾着她的魂儿,这次终于尝到了他的珍藏红酒,口感确实很不错。
  不过沈洛怡向来不是会吃亏的性格,也没忘记回怼他刚刚的话,慢悠悠说:“也不止是外伤的,还有内伤的。”
  “比如被新婚燕尔的程先生在商场上毫不留情地给予痛击。”
  程氏发来的那份修改并购协议细则,她白天细细研究了一番,目前还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案。
  沈洛怡的胃口很小,分量不大的意面她只吃了几口便不动了,程砚深接过她的盘子,姿态优雅地解决剩下的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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