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幼时的缘分
顾长宁和霍瑾宸这一觉都睡得格外安稳。
他比顾长宁醒得早, 睁开眼便瞧见她安安稳稳躺在自己怀里,呼吸匀称,脸上透着些粉红, 还有只手就那样轻轻攥着他的衣衫模样可爱极了, 跟她性子一点儿搭不上边儿。
他早上不安分,只缠了她一会儿却不敢多留,昨夜种种还在霍瑾宸脑海里,他若是再多想一刻眼下怕是就会将她弄醒。
虽说如此,霍瑾宸却也破了例比平日晚起了半个时辰才去习武,何正则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伺候太子这么久头只见过他早起几刻钟还头一遭多等了半个时辰。
顾长宁睡到了日上三竿,她昨夜腰酸腿痛的那股劲儿今早还没缓过来, 人倒是清醒了, 只身上那异样的感觉到现在算是彻底发出来了。
难受倒不至于,只微微有些不适。
瞧着她四肢乏累的模样格外心疼, 霍瑾宸便将今晚的打算从脑中抹了出去。
中午能稍稍暖和些, 霍瑾宸给她披了件大氅又备下了手炉给她拿着,用过午膳后便陪着她四处瞧瞧。
“我平日见大臣都在我们大婚的明德殿, 倒也不会日日去那里, 寻常批阅奏章处理公务都在丽政殿, 我经常在那儿。”
霍瑾宸细致地介绍过每个殿宇平日里都是做些什么用。东宫很大,是一个精缩的皇宫,其作用就是为了让未来的天子能顺利接手内外。
东宫的内廷是空置的, 只一个承德殿两月前已经布置打点妥当, 顾长宁还尚未入住, 其余殿宇霍瑾宸也没吩咐过要重新布置,显然眼下他不打算纳妃。
何正则领着一众宫女女官内侍走在两人后面, 怕打扰了他们,又怕万一两位主子有个什么吩咐不能及时上前,中间分寸的把握也是极重要的。
顾长宁也是头回细致地瞧东宫,也是因亲眼见过,心中对“储君”二字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其实也难怪历朝历代都会有夺嫡之事发生,她见了面前一切都心生感叹蠢蠢欲动,何况那些皇族子女。
“你自幼由这么多人伺候住这么大个东宫啊...”顾长宁感叹。
霍瑾宸笑着回答道:“倒也不全是。幼时还是在南书房念书习武的,后来才来这儿。若是幼时不在皇宫里住着,我那时候又怎么遇见你呢?”
顾长宁愣了半晌,她幼时连宫宴都鲜少去,上哪见过霍瑾宸的?
她看着霍瑾宸的神情许久,恍然大悟想来两个人是在她幼时入宫时候遇见的。
她记得有入宫这桩事儿,记得孟若岚,可是记不清与霍瑾宸有什么交集。
“我笨,记不清了。”顾长宁嘿嘿一笑,瞧着霍瑾宸说的情真意切的模样有些尴尬。
霍瑾宸心中划过失落,旁人她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他,她连自己先前说过的话都忘了。
这若是从前霍瑾宸定然不会在意,只会觉得没什么,她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是寻常,可如今不同了,他就是想让顾长宁想起来。
他们在皇宫是重逢不是初遇。
“你见过我的...你幼时也在慈宁宫,那时候你的性子与现在全然不同。你到皇宫对周遭一切都很怕,总是怯怯地躲在皇祖母和母妃身后,御花园里假山很高,你去玩不让宫女内侍跟着,在里头迷了路,是我找到了你,找到你时你就一个人蜷在那儿,又没用午膳饿了一会儿,头发都淋湿了。”
她那时候刚被霍瑾宸找到,“哇”地一下就抱着他哭,哭了很久。
当时霍瑾宸觉着小姑娘有些娇气,这没什么只是他自个儿不太喜欢,因为这些事哪怕在幼时的他眼里都是小事,可在她那儿就跟天塌了一般。
后来因着他找到了她,顾长宁也不怕他了还总找他在哪,见到他就朝着他傻笑。霍瑾宸不爱搭理她,他是太子还要读书习武,没那么多闲工夫陪她玩闹。
最后顾长宁冷不丁就被接走了,她只在皇宫留了一个月。听到她不会再回来的消息时霍瑾宸还稍稍回想了一下那姑娘的傻样,随后她也不在他脑海里了。
长大后自己父皇母妃要给他娶妻,说看上的就是那一位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他知道她家于社稷有功,便想着日后娶她回来好好待她多哄着也就是了。
也是有着幼时的缘分,那日她被贤妃陷害他才会帮她解围。
再了解她时,她就在他心里了。
顾长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记下了。”
顾长宁有一点,只记对自己好的人。孟若岚曾对她颇多照拂,燕王在甘州也将最好的留给她,于是她只把对她好的放在心上。
霍瑾宸的相助与旁人待她比起来微不足道,她不记得他也是寻常。
他听到她的回答,那抹失落是怎么都掩饰不了了。经过许多事,霍瑾宸明白了打动她有多难,更别说撬动她的心了。
可他又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来日方长,她哪怕再多喜欢他一点他也满足了。
想到此处,他面上旋即有了笑容,将顾长宁拥进怀里,“不记得就不记得。我慢慢补回来。”
顾长宁连忙瞥了眼一旁的人,又想把霍瑾宸推开,在殿内还好说,这大庭广众的他怎么又爱胡来。
霍瑾宸抱得紧,她挣扎后放弃也就由着他了,左右这里都是霍瑾宸身边伺候的人。
何正则连同着一众女官都不敢去瞧,恭敬地低下了头。
好巧不巧有内侍附耳向何正则说了些什么,怎么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事儿呢。何正则一阵儿纠结,就怕上前去通禀了打扰到两个人。
他心一横,上前两步站在离两人不近不远处,确保声音能让霍瑾宸听见,但也不要太大声吵着两人,“殿下,裴京怀裴郎君前来拜见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霍瑾宸微微挑眉,转过身便对何正则道:“让他进来,在丽政殿候着。”
顾长宁以为霍瑾宸有正经事要忙,顺势松开了他,福了福身道:“那臣妾告退了。”
霍瑾宸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拦下她,温和笑道:“他是一位朋友,糯糯和我一同去。”
听他这样说顾长宁才点了点头,安心应下。
夫妻俩到丽政殿时,那位名叫裴京怀的男子正等在殿内,他一身轻便的锦袍衬出修长身形,身姿挺拔如松。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洒脱与不羁,腰间还别了个西域象牙酒囊,瞧着比独孤骞还随性。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参见太子妃,娘娘金安。”
顾长宁瞧见人家向自己行这样大的礼便有些不好意思,略欠了欠身以作回礼。
霍瑾宸方才说这位是朋友,可他仿佛不在朝中任职,能让霍瑾宸当即决定来见他的,想来不是寻常人。
裴京怀瞧见顾长宁的举动还微愣了愣,随即笑道:“还未恭祝殿下与太子妃新婚,实在失礼。”
“行了,出去两年了怎么如今回来了?是外头风景瞧够了想明白了回来做官还是只来跟孤道贺的。”霍瑾宸随性轻笑道。
裴京怀比霍瑾宸大上好几岁但也依旧年轻,他曾是新科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不知怎的裴京怀只做官一年,第二年手一挥落笔作了首诗当作了辞呈,直言自己云游天下去了。
当时长安皆道裴京怀不愧是才子,果然狂。
裴京怀文章言辞犀利却句句一针见血,霍瑾宸欣赏裴京怀,他虽不是东宫属官,但霍瑾宸还是找自己父皇将人要来东宫答疑解惑,由此从君臣相处成了朋友。
裴京怀离开长安后,两人亦有书信往来,裴京怀也将所见所闻告知霍瑾宸。
“自是来道贺的。殿下与太子妃大婚繁忙,前两日不敢前来叨扰。今日便想来拜见殿下,祝贺殿下得偿所愿。”
顾长宁听着裴京怀的话眼神中透着些好奇之意,寻常人都是说些永结同心之类的吉祥话,裴京怀竟用了这么一个词儿。
裴京怀瞧见顾长宁的神情,笑着向她解释道:“殿下书信用词向来简明准确,唯独提及太子妃时多用瑰丽诗词,裴某便由此得知太子妃是殿下心上之人。”
顾长宁面上带着薄红,眼眸亮晶晶的,抬头去瞧身侧的霍瑾宸。
裴京怀一时看恍了眼,瞧着两个人的眼神情态,就是一对儿恩爱璧人。多看两眼便发觉这两个人是真般配,先不说家世身份,只往那一站的气度就很相合。
“既然回来了那便留在长安别走了,京里的宅子还给你留着,不做官便闲时陪孤解个闷儿。”
裴京怀道:“一时半刻定是不走了,我也想陪家中父母些日子。大征国泰民安,一切都在殿下谋划中,用不着我。我只是恐怕要辜负殿下好意,喜欢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便不想回来了,只想再出去走一圈儿。”
霍瑾宸也不勉强,裴京怀本就是跟鸟儿
一样自由的,他为何要将人扣下?
“行,走时孤陪你喝酒。”
只是裴京怀方才说到了一切在他谋划中,这话先前是对的如今却不对了,霍瑾宸思虑片刻,又道:“最近寻时间再来东宫一趟,孤同你说些事。”
裴京怀神色随即转变,施了一礼道:“是。”
第43章 就要她一个
新婚第四日建和帝便让顾容川, 慕容韫,老夫人,顾璟衍, 顾璟灏一同入宫用膳。这是家宴, 没旁人,一顿饭吃的舒心自在。顾容川向来低调谦逊,即使是建和帝言明没有君臣之别与他只是亲家顾容川也断没有失了礼数。
他见女儿安好,与从前在家时并无分别更是向建和帝与霍瑾宸致谢。此事已定,顾容川自是要好好护着女儿。
有顾家在朝中对霍瑾宸辅佐,慕容家又替霍瑾宸守着北齐一带的边疆,建和帝自是要为儿子日后继位做最充足的准备。
朝中臣子自是不必说,这婚事门当户对人人赞成, 不赞成的那些是什么路数建和帝和霍瑾宸心里也清楚, 来日收拾了就是,不会太久。
他得让霍瑾宸日后做什么都是顺手的。
用过膳后, 建和帝听慕容家老夫人说起边境之事。
慕容韫兄长定北侯英勇战死后爵位一直未有人承袭, 定北侯的儿子年纪不大撑不起整个定北侯府,于是老夫人便让他再历练些时日, 侯府实际上的主君就是眼前这位虽上了年纪但身子骨硬朗的女将。
回了东宫, 顾长宁第一件事便是入承德殿见了六位女官。
女官早已备好了顾长宁所需用到的一切, 桌案上账册,女官考评,宫务记录, 典制文书等等一应皆已备好, 只等顾长宁接手。
她稍稍翻了翻, 所有记录都是详尽明了,无不清晰。
今儿来的都是主事的几位女官, 她们都向顾长宁介绍了自己,顾长宁也拨了见面的礼给几位女官,让她们也发给手下的人。
之前东宫诸事都是请示何正则打点的,拿不准的再去禀报太子,现下便认着这一位主子就是了。
霍瑾宸的东宫不是什么没规矩的地方,这些事先前有怎样的章法现在依旧循例办。
正巧,眼下就有一桩事儿。
女官递上来的条子是每年依例发的赏赐,何人在哪任职,官居几品,该得多少赏赐写的清清楚楚,只等顾长宁批了。
苏芷原还想着劝着顾长宁思虑一会儿,看看这回顾长宁头一年入东宫,要不要多发下去些,顾长宁却不曾犹豫,照例给办了。
“劳烦诸位了。”顾长宁道。
负责此事的女官赶忙儿接过,恭敬道:“不敢,这是臣份内之职。”
“今日便到此吧,本宫初到东宫先对着考绩将各位女官的名儿和职务认全,烦王司闺留下,名册中如有不明之处需司闺解惑。”顾长宁端坐在上首,吐字清晰不卑不亢,面上始终都是一抹得体的笑意。
“太子妃言重了,辅佐您是臣的本分。”王司闺上前一步,通身的规矩无不端重。
顾长宁赐了王司闺鼓凳坐下,又命人赐茶,王司闺连连起身道谢。
顾长宁未发话王司闺也不敢开口,霍瑾宸要求高,这些年在东宫已然练出了最得体的规矩。
“臣有一事。”女官起身道。
顾长宁放下了考绩册子,笑道:“司闺请说。”
“宫中有一女官与太子妃名讳相冲,臣容会告知她家人作更改,到时候这名册上的名字可也会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