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教练是看着邱贝特从完全不会反曲弓到如今驰骋省赛赛场的人。她能看出邱贝特从一开始的新奇, 慢慢转变到现在的上心。
只是，刘教练不确定，邱贝特究竟有没有做好将射箭作为自己往后的奋斗事业的准备。
“希望你能真的想好。”刘教练说道，心里叹了口气。
无论邱贝特只是把射箭当作一个爱好，还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闯出一番天地, 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尽管，在刘教练看来, 如此天赋不走职业真的可惜，但她也不想逼迫任何人做自己不愿之事。
滴滴——
刘教练的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我们在一楼会议室等你们。」
看到信息的刘教练朝邱贝特说道：“走吧, 我带你去见个人，但是最终决定全权在你的手上。”
邱贝特：“？什么人？”
“省队的教练。”刘教练有问必答，从不卖关子。
省队的教练？邱贝特毕竟是下凡的爱神, 对人间这些体育队的组织架构和其意义用处, 那是一概不通。
于是，抱着好奇的心情, 邱贝特跟上刘教练的步伐，来到了约定好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四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略年轻些的女子，一行五人中坐在最中间的是王列，坐最左边是黄教练，他仍旧是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臭脸。
王列一看到邱贝特就笑着起身欢迎。
“刘教练，邱同学，很高兴见到你们。”
王列刚才也看了邱贝特的单人半决赛的比赛，但他觉得邱贝特的表现还是很亮眼的。
于是，王列朝邱贝特说道：“刚才有点可惜，不过我还是非常看好你的。今天来也是想说，邱同学愿不愿意加入省队呢？个人身份是没办法参加全国比赛的，我们队也能让你成绩再上一个台阶。”
王列说了一堆，邱贝特没立刻答应，但也没立刻拒绝。
“你加不加入都可以，你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刘教练在这个时候补充道。
王列以为邱贝特是在思考，其实邱贝特是在迷茫。
她想参加全国比赛吗？说是能帮自己再上一个台阶，但这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只多不少。
这个问题其实和刘教练此前找她谈话的内核是一致的。
——自己做好准备将射箭这件事放在长久的目标上了吗？
邱贝特默默地问自己，自己拥有了一次探索人间的机会，是不是也许该去看看广阔的世界，去体验不同的职业呢？
思绪纷飞，显然，邱贝特一时之间无法给出答案。
“我能回去思考一下吗？”邱贝特对王列说道。
王列虽然对于邱贝特的犹豫不甚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朝刘教练说道：“这样，如果邱同学决定来省队训练的话，您和我联系。”
刘教练一口应下：“一定。”
邱贝特刚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坐在最左边的黄教练突然发话了。
“王列，你看你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么。”黄教练说话的时候勾起嘴角，嘲讽的样子特别惹人生厌。
王列这两天已经忍了黄洲很久，这次他还当着邱贝特和刘教练的面说这些，终于回怼了。
“做决定前想一想，总比被骗来后悔好吧？”王列冷哼一声。
骗来？邱贝特竖起耳朵，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八卦。
黄洲听完这话，突然就不说话了，似乎真的被戳中了痛脚。
周围的三人表情微妙、讳莫如深，这更让邱贝特好奇了。
等到刘教练和邱贝特出了门后，邱贝特迫不及待地好奇地问刘教练：“骗过来是有什么故事吗？”
刘教练的有问必答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珍贵。
“就是之前黄洲去初中找了个好苗子，就是那种条条都符合他特别喜欢特质的那种。”
刘教练刚开了个头，邱贝特似乎就猜到了结局。
果然，接下来刘教练的话就应验了邱贝特的猜测。
“但对方完全不喜欢射箭，算是被黄洲用各种奇怪的理由骗过去的吧。对方进了队里不开心想走，黄洲又不让，结果就天天把队员拉出去翘训。”刘教练讲的时候满脸都是惋惜，“最后黄洲迫于压力，为了不把其他人影响，就同意退出了。”
“啧啧，强扭的瓜不甜呗。”邱贝特评论道。
“是啊。”刘教练长舒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邱贝特，“所以，我希望你能真的思考之后，再作出不会后悔的决定。”
邱贝特点头。“我明天比完铜牌赛，想想再给您答复。”
“没问题。”
-
铜牌赛邱贝特的对手是临伊大学的侯双，比赛安排在了早上。
邱贝特前一天晚上思考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计划，胡思乱想太久导致睡眠不足。于是，今天比赛时，眼睛底下隐隐挂着两个黑眼圈很是显眼。
但好在，邱贝特比赛前进行了充分的热身和准备，不想让这黑眼圈影响自己。
侯双先手，上来先射了一个九环作为开场。
而后手的邱贝特丝毫没露怯，也没受到此前半决赛失利的影响，举臂拉弓，和往常一样，用一个正中红心的十环作为自己的开场。
侯双的实力和单芸或是简晗比，还是差了一大截的，也并不是省队的队员，只能说是大学生中的佼佼者。
于是在后面两箭的发挥中，邱贝特再次命中两个十环，以满环的成绩轻松赢下第一局，拿到2-0领先。
接下来的比赛，便朝着越来越没有悬念的方向飞速发展。
邱贝特的每一箭几乎都是十环，九环少见，而八环仅仅出现了一次。
在这样的对比下，以九环为主的侯双在后面两局也没能赢下任何的分数，以0-6的大比分，输给了邱贝特。
邱贝特的第一次省赛之旅，以一块团体金牌和一块个人铜牌结束了。
一下场，刘教练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比得不错！”
邱贝特心情也从昨天的失落、迷茫，变成今日的自信满满。
“抱歉，我不能再陪你庆祝了，我和简晗约了赛前准备，再不去就要迟到了。”刘教练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地朝邱贝特说道。
“您快去吧。”
于是，邱贝特独自一人背着箭袋往酒店的方向走。
刚走出体育场，邱贝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月路鸣正坐在树荫下，认真地看着书。
邱贝特走近，发现是一本医学专业书籍，她看不太懂。
刚准备从月路鸣身边悄悄路过，月路鸣却恰好抬头，朝她喊了一句。
“邱贝特！”
月路鸣在阳光下的这张脸闪闪发光，瞳孔的颜色偏浅，睫毛纤长，笑容格外灿烂。
他今天穿着平平无奇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脚下踩的鞋子是普通品牌的白色板鞋。
但这套穿搭在他的身上，却有着男模般的效果。
“怎么了？”邱贝特问道。
她承认，她是个俗人，面对漂亮的男生，她还不至于能冷酷地转身就走。
月路鸣的笑容更灿烂地说道：“恭喜你拿到铜牌！”
如果说之前的微笑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现在月路鸣的笑容就是在阳光下盛放的向日葵。
“谢谢。”
邱贝特的眼睛就飘到了月路鸣手上的书本，那手指骨节分明，挺好看的。
鬼使神差地退了两步，靠近他所在的那棵大树。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邱贝特说道。
月路鸣点头：“知无不答。”
“你为什么学医？”邱贝特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月路鸣的意料。他还以为，邱贝特会问自己还在不在牵红线之类的问题呢。
月路鸣认真思考了片刻，答道：“小的时候我的师兄生了一场大病，辗转了很久花了很多钱才治好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对医生特别佩服。”
故事很简单，理由很坚定。
邱贝特追问：“那你就没想过改变或者放弃？你不是爱撮合人么？”
月路鸣被后一句话问懵了。
“......”
“我是喜欢撮合，但当医生是我的理想和目标。”月路鸣的眼神和语气都格外真挚，“你呢？你为什么学金融？”
邱贝特沉默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一下凡给她自动分配好了专业吧？至于自己喜欢什么，她还真说不上。
她决定用微笑代替回答。
“那我先走了。”邱贝特于是转身就大步流星地离开。
但月路鸣却用大声的问话绊住了她的脚步。
“你为什么不去做想做的事呢？”
邱贝特反问：“怎么确定一定是自己想做的事呢？”
月路鸣将手中的书彻底收到了包里，从地上将自己撑起来，走到了邱贝特的面前，说道：“做这件事的时候可以从中获取力量，你不难受，遇到糟糕的时候不会想放弃。总之，和其他事情都不一样。”
是吗？
邱贝特眨眨眼睛，嘴角勾笑：“谢谢你的回答，我真的要走了。”
月路鸣看着邱贝特大步离开的背影，突然拍了下脑袋：“对了！邱贝特是在提醒我要继续撮合了，对吧！”
第25章 也许，自己应该去跟高的地方试一试。
梦想这个词对邱贝特来说有点儿陌生。
但月路鸣的回答到底还是给了邱贝特一些提示。
以至于, 终于回到宿舍的邱贝特，大晚上躺在好久不见的木板床上失眠的时候，不算无事可做。
脑袋里乱糟糟的，省赛那几天发生的事混作一团, 闪回来闪回去的。
好吧, 还是来做问答题。
首先, 自己能从射箭这件事中获取能量吗？
邱贝特开始仔细回想自己这三个多月来所有关于射箭的记忆, 个人和群体的，成功和失败的, 都在眼前如幻灯片般放映。
酸甜苦辣皆有，却没有一个回忆让邱贝特感到痛苦, 更不用提放弃了。
相反, 邱贝特觉得自己好像挺乐在其中的。
邱贝特甚至开始回忆起她不愿再记起的爱神时期，认认真真地思考当时自己对射箭这件事的态度。
她讨厌的是那些善变的虚伪的人们，烦心的是反反复复却朝夕易逝的爱情，并非射箭本身。
虽然目前看来，射箭还算不上是什么和其他爱好有着天壤之别的「梦想」, 但确实是她现在最想要继续探索的事情。
也许，自己应该去跟高的地方试一试。
同时, 邱贝特也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关于国家队、省队等的信息，对全国的各种比赛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和刘教练正式回复之前, 邱贝特做了足够多的功课，不断降低决定后悔的可能性。
终于，在收到省队教练王列邀请的第五天, 邱贝特和刘教练传递了自己进省队的意愿。
刘教练那头便立马和王列取得了联系。
王列听说这个消息后喜上眉梢。上午通的气, 下午就已经约好第一次碰面了，生怕邱贝特后悔或是出什么别的岔子。
省队基地和苏安大学都在省会, 只是苏安在市中心，基地在郊区，大概有40分钟的车程。
这次见面在省队的办公室，王列是单间，之前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便全然消失。
“刘教练，邱同学，总算等到你们了。”王列热情地接待两人，“请坐。”
随后，王列去找了两个纸杯，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接水。
邱贝特打量着简单却充满了射箭元素的办公室。
王列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摞着省队队员的平时训练数据和比赛数据统计。在桌角的位置摆着一张相片，相片看上去有点儿年份了，上面的画面是年轻的王列和一群同龄人的大合影。
邱贝特有点儿好奇地仔细看了眼相片里人群举着的大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华国国家射箭队。
整个看起来是个出征仪式。
王列拿着水杯递给邱贝特和刘乐教练。
“喝水，坐呀。”
王列先是给邱贝特简单介绍了省队的概况、训练情况和其他请假或是一些福利的细节。
然后，王列就带着邱贝特在省队的训练基地参观起来，把每天训练可能会用到的地方尤其重点介绍起来，生怕邱贝特因为不熟悉而产生困扰。
“邱同学，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王列笑着问道。
邱贝特环顾四周，摇摇头。
“谢谢王教练对的介绍，都很清楚了。”
转了一圈，一行三人绕回到了大门口，省队基地附近人烟稀少，三个人伫立在那儿聊天，渐渐隐入地平线的夕阳将大片的金黄色撒向了人间，也落在了三人的肩头。
在日落的氛围下，刘教练很认真朝王列嘱咐道：“邱贝特她虽然技术不错，但接触发反曲弓不算久。看在老队友的面子上，你得多照顾她一下。”
王列一口应下，拍了拍胸脯说道：“刘乐，你还不放心我？肯定会对邱同学上心的。”
邱贝特听到两位教练的对话，突然想到了新的问题。于是，她举手插话道：“王教练，我能还是每周按时参加学校的训练吗？”
“这......”面对邱贝特的请求，王列有点犹豫，“会不会有点影响我们的进度......？”
省队的训练频次和时长都是按照专业级别设置的，本来因为邱贝特有学业要完成可能会涉及到一些请假，而现在还要再参加每周的校队训练，强度上肯定没法和其他队员一样。
但毕竟邱贝特是自己曾经在国家队一起共同奋斗过的刘乐的徒弟，而刘乐的教学水平自己是了解的，没必要在这时候阻拦。
刘教练对邱贝特的请求有些震惊。
“明明省队的训练资源和条件都更好吧？”刘教练低声和邱贝特说道。
邱贝特真挚地看着刘教练，答道：“但我觉得和大家在一起特别好，我不舍得分开。而且，简晗除了集训，平常也来得很勤快呀。”
这话是邱贝特的真心。她昨天晚上深思熟虑的时候，就把和苏安的大家一起训练这件事，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那是让邱贝特从头开始的重要动力和支柱。
刘教练被邱贝特那双闪着光又真诚的眼眸所打动，看着王列，欲言又止。
王列又怎么会不明白两人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点头答应道：“行，但是如果有集训或者比赛，就不行。”
“一定，谢谢王教练！”邱贝特说道。
刘教练也朝王列道谢：“麻烦你了，那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开始来你这儿报道，如何？”
王列点头：“明天见。”
目送刘乐和邱贝特一同离开的背影，王列觉得一桩大事尘埃落定，心里顿时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