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十环。
十环对十环的激烈开场，让这场决赛的硝烟更浓。
邱贝特射第二箭的时候，场上没了声响。大家静悄悄的，不少人的眼眸还闪着期待的光芒。
邱贝特的表现没让大家失望。
又是一箭干脆利落的十环，落点离第一箭仅仅只有一厘米的差距。
于是，场上被邱贝特实力征服的人，又多了一批。
张舒连一次撇头都没有，目光始终直直地注视前方，再次松手，也是一个十环。
20vs20，第一局胜负难料。
射箭的顺序再次轮到邱贝特，这是第一局的最后一支箭。
箭扎在了靶子上，十环的中心又多出了一尾箭羽。
“满环啊！邱贝特看起来还挺厉害的嘛。”
“不过对上张舒，我倒不觉得有什么胜算。”
“也是，估计能把比赛拖一会儿，但真想赢，确实没什么机会吧。”
随着邱贝特的第一个满环诞生，大家对邱贝特的轻视少了许多。但要说能一下子让观众掉头，喜欢看好自己，那难度可想而知。
第一局究竟是打平还是邱贝特赢，都在张舒的第三箭。
张舒如往常一样拉开弓，沉默三秒的瞄准之后，将箭射出。
同样的十环，同样的30环满环。
第一局，邱贝特和张舒各积一分。
“打平了......”
“是啊......”
面对和自己达成平手的邱贝特，张舒感觉到了很少出现的压迫感。
邱贝特本人则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弓，等待着短暂局休的结束。
第二局开始，依旧是邱贝特先手。
大型比赛中选手最容易出现的失误是心态失衡而造成的。大家一个个在练习的时候，十环不要钱似的，但到了正式比赛，九环八环都冒出头来。
但这个问题在邱贝特身上，完全不存在。
邱贝特的心情平静，毫无负担地拉弓射箭。
在邱贝特看来，这些箭的意义比爱神的恋爱箭和分手箭还要重要。也因此，她每一次的举弓都比之前轻松，每一次的瞄准都比之前快乐。
啪的一声，箭稳稳地射在了靶子上。
还是个十环。
张舒用余光看到了结果，自顾自地也完成了自己的这一箭。
那箭羽因为力的作用在空中上下晃动，顺着视线望去，箭头扎在了靶子上。
那是一个同样有力的十环，只是位置稍稍偏离，再便一些就是九环。
场上窸窸窣窣出现了一些声音，这次是质疑张舒的。
“不会吧？张舒看起来怎么有点儿受到影响了......”
“你想多了！射箭又不像射击，距离靶心近不近，没任何关系。”
“也是，再看看。”
邱贝特举起手臂，将弓朝天，又慢慢地一边放下一边拉弦。早秋的太阳刺眼，呼呼的风吹着，将她的衣袖都吹起。
现在是整场比赛风最喧嚣的时刻，偏偏轮到邱贝特射箭。
但邱贝特一点影响也没收到，一双眼睛目视前方，在瞄准镜中看到了靶心。
尽管那不是百分百地瞄准，但当箭飞出去之后，射中的位置依旧是十环，是靶心。
大概是此前在天上的经历，邱贝特在射箭的时候似乎和自然融为一体，那阳光、那风，和她一起谱出了一曲人与自然的和谐音乐。
也因此，这个环境影响下还能射出一个十环，似乎就又说得通了。
但现场的观众并不知晓邱贝特的背景。在他们看来，邱贝特拥有着绝佳的对抗环境和压力的能力。
张舒的手臂悬停在空中，想等风停却发现这风有点恼人，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没办法，张舒也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第二局的第二箭。
三秒后，箭离弦而出，扎在了九环和十环的交界处。
这是需要裁判去确认的一箭。而这中间等待结果的时间将变得无限漫长。
“九环。”裁判在仔细查看过箭孔过后，报出一个让观众倒吸一口冷气的事实。
邱贝特领先一环进入第三箭，而如果她能再次射出一个十环，第二局的比赛将提前结束。
面对近在咫尺的胜利，邱贝特不慌不忙不骄不躁，举起弓瞄准靶子。
风恰巧在此刻停下，空气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于是，那箭离弦的声音便格外响亮，震动大家的耳膜，让人无法忽视。
再抬头的时候，箭已上靶，结果尘埃落定。
“十环！邱贝特这局直接赢了？！”
“没事......张舒也打过不少逆风局，输赢可不一定呢。”
面对对输赢不起作用的第三箭，张舒的态度依旧认真，射箭的每一步都依旧严谨。
牢牢扎在靶子上的十环，虽然没能改变这一局的结果，但展现出了国家队一姐的气势。
3-1，邱贝特还需要再赢两分。
第三局的先手换成了张舒。张舒因为刚才输掉的2分，眉头微微蹙起，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手臂抬起的节奏快了一拍，乱掉的时间里，这箭射出的方向有些许的偏差。
张舒在箭出手时就感到不妙，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手上的动作也一僵。
好在，虽然出手偏了一些，但那箭还是堪堪落在了十环的最边缘。
张舒眉头展开了一些，松了口气。
压力交换，来到了邱贝特的肩上。
但邱贝特对别人的成绩不感兴趣，要做的仅仅是射好眼前这一箭。
瞬间的屏息凝气之后，箭扎在了十环的中心地带。
压力是在不断累积中转移的。再回到张舒的身上时，那重量又多了几分。毕竟，她是落后的那方，再退后一步就只会掉进深渊。
手中的弓似乎变沉了两分。但比过奥运会这种等级比赛的张舒拥有着比其他人都优异的自我调节能力。
这一箭她准备的时间很长，差点超时。
但这种节奏调整给张舒带来的，是又一个十环。
邱贝特看了一眼，没受到对方节奏变换的影响，按照自己往常的动作，抬臂、搭箭、瞄准、射出。
嗖的一下，又是一个十环。
20vs20，第一局的场面再现。
“邱贝特和张舒，这比赛好焦灼啊......”
“是啊......完全不知道是谁会赢。”
第38章 “本届全运会女子射箭个人赛的冠军是......”主持人拖着尾调，“邱贝特！”
张舒第三箭准备的时间少了许多, 更为果断地拉弓，没有犹豫地将箭射出。
又一个十环。
张舒再次拿到30环满环的成绩，这让这场比赛变得更为焦灼。
仿佛历史重现般，只是这一次, 顶着巨大压力的后手变成了邱贝特。
张舒在这场比赛中第一次扭头。这个动作几近是下意识的, 却在瞬间的转头后, 又一下扭了回去。
邱贝特的发挥, 成为了张舒不得不侧目的存在。
被无数目光关注的邱贝特，并不在意这多的一束。她将弓举起, 慢慢地瞄准，气定神闲的模样, 完全不像是在决赛关键局的关键比分。
邱贝特的自信和笃定来源于她射出过无数遍的箭, 和每每练习时中心圈密密麻麻的箭孔。
那些努力过的痕迹，让邱贝特再拿到了一个十环。
30环对上30环，又是一局平手。
目前的比分是4-2，接下来是决定胜负的第四局。
“我怎么感觉这个比赛的结果，要转向另一面了呢？”
“是啊......我都想象不到张舒输掉国内比赛。”
“而且我觉得张舒这是正在上升期啊！突然出现黑马, 我真的有点儿接受不了......”
场上有不少观众是张舒的粉丝，看到现在的情景, 都不免担心起来。
——张舒只能进不能退。
她只有赢这一个选项，才能够力挽狂澜, 把这比赛拿下。而无论是输还是打成平手，邱贝特都将自动拿到这枚金牌。
对邱贝特来说，她的压力就小了不少, 只需要追求平手, 就能顺利将冠军皇冠戴在头顶。
但邱贝特的斗志不至于一场平手。她需要的是胜利，酣畅淋漓的、毫无疑问的胜利。
这一局, 张舒还是先手。
被首次亮相的省队大龄新人打到现在的地步，让张舒心情很微妙，破天荒的有种被追赶的紧迫和压力。
这让她再第四局的开场的第一箭，射得有些犹豫和纠结，心理波动比以往都大。
那一箭从准备到出手，张舒都感觉到了别扭。
“我怎么感觉张舒有点儿紧张......”连看台上的张舒粉丝，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张舒身上的不寻常。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语成谶。
张舒的这一箭偏得更多，只能到了八环。看到成绩的瞬间，张舒一下低了头，垂头丧气，仿佛看到了比赛结局。
在职业射手的比拼中，每一环都至关重要。而八环的成绩在这种程度的比赛中，几乎是将积分拱手让人。
除非，邱贝特也同样失误。
但反观优势在手的邱贝特，她整个人很放松，无论是举弓还是射箭，都极其松弛和流畅。这一箭从准备的状态来看，大概就不会太差。
邱贝特的弓弦紧绷，场地在此刻安静得出奇。
瞄准完毕之后，邱贝特如同往常一样将右手松开，任由那箭矢飞驰。
一个标准的十环出现在了靶子上，邱贝特笑着松了肩膀。
“救命，我觉得张舒可能真的要输了。”
“我之前就来看过邱贝特的比赛，真的是没场都能零失误。”
“有点厉害！”
张舒的压力一下又增大了，关键局落后2环，这是极大的失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是亡羊补牢拿下十环，做好自己，争取一丝的胜利可能。
在深呼吸了几次过后，张舒终于将这一箭射出。
好在，世界顶级选手的心理调节还算正常工作，张舒这一箭拿到了争气的十环。
还有机会！张舒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但邱贝特下一秒的动作，就断送了张舒的幻想。
邱贝特一个利索的10环，继续轻松地保持着2环的优势，保持着和张舒的差距。
接下来这箭很有可能是张舒最后一箭了。
这一刻，张舒感到大山般的压力，她甚至觉得胃里正在翻涌。
克制住胃部的汹涌，张舒将手中的弓举起，射出了这第三箭。
在张舒看来，箭在空中飞行的速度极为缓慢，像是从天空慢慢落下的审判之锤，一点点撕开她的皮和肉，扯得她生疼。
箭终于射在了靶子上。连运气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有一个九环。
也就是说，邱贝特只要拿一个七环就能赢。而七环在邱贝特整个全运会赛程中，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奇迹！
张舒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如果继续这样比下去，她毫无胜算。
她知道这样未免不道德，但心底深处却滋生了一个念头——期待邱贝特能失误，给她最后的机会。
这个“邪恶”想法刚刚萌发，张舒就急忙摇头打断。
但无论张舒如果想，邱贝特的表现并不会改变。
邱贝特利落且轻松地完成了第三箭的射出，那笃定自信的氛围，让人隔几十米远都能感觉到，且有着感染人的特别魔力。
“十环。”
“邱贝特赢了。”
邱贝特以6-2的分数，拿下了全运会射箭女子单人的金牌！
在片刻的震惊和恍惚后，看台上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和掌声。
“啊啊啊！我见证一匹黑马的成长了吗？！”
“是的，但感觉好唏嘘啊......张舒竟然输了。”
绿色的赛场上，邱贝特先是看着远处落在圆心的箭羽，然后仰着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莫名其妙的，邱贝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对所有事情提不起兴趣的爱神，似乎在空中俯视着站在场地中央、沐浴着所有人瞩目的全新的自己。她的眼神充满希冀，又带着几分羡慕。
你看，曾经无数次在梦境中幻想的事情，如今成了现实。曾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的迷茫，也在射箭这条路上逐渐消失。
“恭喜。”将邱贝特唤回现实的，是来自张舒的一句道贺。
邱贝特将仰着的头低下，看向张舒，勾起嘴角笑着回道：“谢谢。”
张舒同样回以笑容，只是那嘴角的弧度很勉强，眼睛也没有笑意，反而眼底藏着抹不开的失落。
输了全运会的决赛，张舒很难保持灿烂的笑容，这也可以理解。
只是，当邱贝特和张舒拥抱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肩上和身上的沉重。那是张舒下意识一瞬间将自己靠在了邱贝特身上，在找支撑点的时候，悄悄卸下了输掉比赛的失望情绪。
但张舒很快起身，收敛不小心外露的情绪，再次扬起微笑和邱贝特点头示意。
邱贝特走到省队的包厢前方，阳光灿烂地看向王列教练。
此刻的王列泪眼婆娑，泪珠在脸颊滑落，看起来激动不已。哪怕隔着围挡，王列也要和邱贝特拥抱，态度极好。
“我们Z省有全国冠军了。”但王列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射箭队大家发挥的情况。
这是在王列执教生涯中，第一次带出全国冠军。他的激动溢于言表，眉眼间有着一丝大仇得报的爽劲。之前王列因为带出的队员没拿到过金牌，明里暗里被他的昔日同学今日同行嘲笑。
而今天，王列可算是一雪前耻，连走路都带着风。
“太好了！等会儿颁奖你把这个戴上。”王列说着，从在即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枚金灿灿的做工精细的徽章，放到邱贝特的手掌心。
邱贝特拿着徽章端详了一下，发现是市面上买不到的Z省纪念款，不仅有Z的字母，还和射箭这项目相融合。
王列想要的，是出现在电视里的曝光和排面。
“好。”于是，邱贝特小心自信地将徽章别在了衣服的胸口，仰首阔步回到了场上。
简易的领奖台快速被搭建起来，所有人的效率真的奇高无比。
冠军的台子挺高，邱贝特站在中心位置，正对着领奖台发呆。
第一个全国冠军的颁奖时刻就要到来，场内又开始讨论起来。
只过了五分钟，全运会女子射箭个人赛的亚军和季军，开始被主持人宣布。
三人战成一排。
邱贝特是毫无疑问的中心位第一，亚军被张舒拿到，而季军则是简晗。
Z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