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奇货可居
盼星星盼月亮,四月的第二个休息日,人们终于等到了人民西路上那家被大幅宣传海报遮挡的店铺露出真容。
在各家店铺争着把自己店铺内粉刷一新、装扮奢华的当下,整条街上头一份的婚纱店,这家名为「爱有天意」店铺内的装修却另辟蹊径,变成头一份的独特。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室内,墙面上反向留白让墙体原始的肌理与大片粉刷过的白墙形成一种视觉碰撞和空间分割,深棕色的大理石地砖厚重、朴实,默默的衬托着一件件华服美裙;扶着黑胡桃木色的楼梯上到二楼,一侧是男士西装的定制区域,另外一半空间则是女士的试衣区域,最原始的制衣胚布圈出了一块圆形的空间作为试衣间,胚布帘厚重挺括,像巨大的裙摆矗立着,在拉开的过程中,充满仪式感的坦诚展现婚纱最开始的那一眼惊艳。
进店的人们看店内装修、看那些精致美丽的婚纱、看那些有韵味的旗袍,简直是目不暇接,当然最令她们惊奇的还是所谓的“租衣服务”,只用缴纳押金和部分租金,就能在结婚那一天“租”一天婚纱穿,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可真稀奇,听说过租房子、租婚车、租书、租DVD播放机,现在连衣服都能租了吗?
不过这样还挺好的,这种看着就做工繁复精美的婚纱,要是真花钱买肯定要不少钱,要是能租的话……本来只是看了杂志想着来看看的女孩们纷纷开始心动,谁不想当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啊。
一直到下午两三点钟店里的人才终于少了一些,本来只是过来看看情况、就被临时“抓了壮丁”的韩霓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吃着餐盒里已经放到有些凉掉的饭菜,对着周知意感叹,“我都没想到婚纱店一开业就会有这么多人,早上过来的时候我都差点以为是到了菜市场了。”
“我想到了第一天开业人应该不少,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多。”坐在旁边也在吃饭的周知意说。
周知意想到了人多,是因为托朱昌盛、孙爱丽两位编辑的福,他们参加完婚礼后回去就紧赶慢赶写出了一篇文章,临时插进了《时装》杂志的四月刊内,给她做了一波宣传。
当然,这也是互利共惠的事情,说实话服装杂志不像新闻日报,和行业相关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多可以写的,无事发生的平静日子是最令编辑们头痛的,他们只能研究研究港岛女星的穿搭、或是写写当下街上人们穿得最多的是什么衣服。
但是周知意的存在,简直是行走的素材集合体,能写的东西可太多了!关于「知意」服装秀就能前前后后写个两、三个月,日常也可以写写「南风」或是「众所周知」发售的新款式,女装男装都有了,还有她那一场浪漫又新潮的婚礼,一套套别致美丽的衣裙,令编辑们笔下才思泉涌,知道这样的内容才能使得四月刊也跟着变得精彩,所以紧急加了进去。
周知意没想到人会这样多,婚纱市场的潜力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人们的生活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好,城市里的青年们越来越重视结婚这样的大日子,越重视就越舍得花钱,怎么样也要拍一套像样的婚纱照才行。但是受西方影响,可供选择的婚纱大多都是繁复夸张的裙摆、层层叠叠的网纱,这种西式风格的华服穿在高鼻深眼、金发白肤的外国人身上是相得益彰,但穿在黑头发、黄皮肤的华国女孩身上,就稍显有点奇怪了,就像是白色蓬蓬裙婚纱里长出了一个小小的头似的,喧宾夺主。
所以当她们看到《时装》杂志上刊登的那些照片,精致又不失轻盈灵动的婚纱、还有别有韵味的旗袍,只有一个念头,这才是适合她们的婚纱,不再只是衣裙美丽,而是衣裙衬托着人更美丽。
“不过我还真要谢谢你,”韩霓把筷子放下,看向不远处店里还驻足停留在一身红色旗袍前的年轻女人们,一旁的店员正在为她们讲解着衣服上的细节,“托你的福,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接受旗袍了。”
韩霓不禁有些晃神,从首都来到新宁,她能感觉到旗袍这类衣服逐渐走出曾经的困境,二纺厂将扎染旗袍带出了国门、富商太太们人手一件定制旗袍,现在又将受众拓展到了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群体……孤芳自赏的旗袍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欣赏。
“我觉得你现在都可以试着把旗袍融入到成衣设计中去了,”周知意提出自己的建议,“甚至八月的展销会,我觉得你也可以参加看看。”
现在周知意已经不再参加展销会、只独立承办一年两次的服装秀,「知意」全国门店开了不少,不缺销售的路子,只需要把营销做好,将每一季的新款广而告之。
周知意把餐盒收好,站起身来玩笑般地拍了拍韩霓的肩膀,“好好干啊,「霓裳」越赚钱越好,我拿一半的。”
韩霓失笑,“是是是,老板您放心,我必鞠躬尽瘁,我还想着今年就把我爸妈他们也接来新宁呢。”
周知意去替店里的店员们,让他们也去吃饭,她来招待客人。
十三行服装市场里的「南风」女装店和「众所周知」男装店一如既往的生意兴隆,人民西路上的「知意」和其他各地的门店一样每日都是顾客络绎不绝,就连新成立的「爱有天意」婚纱品牌因为新鲜的租衣服务大受欢迎,周知意的事业蒸蒸日上,并且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好消息,今年的全国新产品鉴定会的入围名单出来了,「知意」因去年大受欢迎、甚至出口海外的羊绒衫而赫然在列。
周知意一回到家就兴奋的直直冲向江遇,被他稳稳抱住、托起。
“我的服装品牌入围了!我可以去参加新产品鉴定会了!”周知意揽住江遇的脖子,双腿盘在他的腰上,兴致勃勃的和他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她其实在八五年的时候参加过一次新产品鉴定会,只是那时周知意是跟随着新宁第二纺织厂的人一同去宣传扎染布,她的身份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外聘的技术员;但这一次不同,她是真的靠自己设计的衣服,将以「知意」服装品牌的老板的身份前往参加。
周知意说完自己的事情,又去问江遇,“你们的传呼机今年也该被选上了吧?”
江遇眉眼含笑的点点头。
“太好了!”周知意双眸中仿佛带着在发光的神采,“要是我们能够再一举拿下优质产品奖,甚至是金质奖就更好了。”
不像现代可以在互联网上大肆刷好评、做营销,这时候国家的认可就是最好的推广,不然那些拿了奖的产品怎么都会把获得的荣誉写在外包装最显眼的地方,就连避孕套都不例外,这么一行黑体字含金量可不小。
事业成功、生活幸福美满,人生从来不是单选题,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既要又要,周知意感觉一切都顺心极了,她只需要干劲满满的继续向前冲,“那我要赶紧采购好原料,在新产品鉴定会上拿出最好、最新的羊绒衫才行!”
第二天,周知意面无表情的听着养羊场老板说话,果然,没有人的人生是可以完全的一帆风顺。
“周老板,这羊绒的价格……怕是要变,”养羊场的个体户老板搓着手,腆着脸笑道,“毛我是已经都梳理好了,羊绒和羊毛分开装好,但是今年也不知道是先前冬天不够冷、还是羊心情不好的原因,毛量比去年少了一些。”
话里话外,不论什么原因,都透露着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想涨价。
不管羊是不是真的心情不好,现在周知意的心情是真的不好,“我前一阵过来的时候,唐老板你还不是这么个说法吧?”
羊场老板有些不好意思,“我实话和您讲吧,这些日子又有几个服装老板找到我,想要采购我这里的羊绒和羊毛,但货就这么多,所以……”
原来最根本的原因是可挑选的买主多了,产量少的羊绒一下子奇货可居,羊场老板腰杆子都直了。
“我们不是好早之前就来找你了,你还管后来找你的人干嘛?”沈志强因为生气,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点冲。
“这不是也没完全说定吗,定金、货款都没付,之前只能说是个口头协商。”羊场老板也不恼,只看向周知意,“而且我和他们也没说定,要是周老板能给我再提提价,那我肯定还是做老主顾的生意,毕竟咱们也算是有交情在。”
周知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有交情?有交情还能这样明晃晃的要来宰她?
“你想要什么价?”周知意问。
羊场老板说了去年给周知意报的最初价格。
其实这门买卖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宾主尽欢,周知意杀到了她能接受的价位,这就代表着羊场老板的利益空间被压缩,此消彼长,就像现在如果她答应了这个价格,羊场老板是开心了,但换作周知意不开心了。
既然双方都不会高兴,那就是谈不拢谈崩盘了呗,周知意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羊,任由羊场老板开价。
只是生气也是真生气。
“是,一只羊身上只能梳出五十多克的羊绒,是很稀有,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真能当金子来卖了吧?”周知意气鼓鼓的在客厅里踱着步,“那唐老板真当几十克的羊绒就能拿捏住我吗?还能真的他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那我不是窝囊吗?”
江遇和三只狗坐在沙发上看着整个人仿佛都“燃”起来的周知意,乖巧的噤声,只任她发泄。
“一百四十蚊一斤的天价羊绒我就不信真的有人会买,就算有,这个冤大头肯定也不是我。”周知意愤愤说道,突然感觉下面一股热流涌出,她停下话头,转头就去了卫生间。
每月的那几天到访,怪不得她会觉得这么生气。
换好月经带,也就是这时候的卫生巾,周知意出来时已经心情平和多了,情绪发泄出来比憋着好,况且出问题并不算什么,只要能有解决的办法就不算糟糕。
周知意感受到江遇看过来时目光中的关切,“没事,我已经好多了,整个新宁市周边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养羊场。实在不行,我就往北找,去别的城市找,北方气候冷,羊绒的产量说不定还更高、价格更便宜呢。”
江遇点点头,放下心来,他相信周知意有解决困难的办法和头脑,只是担心她会气坏身子。
“失去了你这个大老板,是他的损失才对。”江遇站起身来,这会儿才敢来抱她,“把他抛到脑后,再找下一个就是了,不要因为这种人生气,气坏身体多不值得。”
他话中对不在意的人十分冷漠,对在意的人又十分温柔,简直是极与极的对比。
周知意一想也对,都说身体是本钱,她因为这样的人生气,要是气出个结节什么的,那她不就是亏本了吗?
“你说得对,这点我是该向你学习一下,该漠视的人还是要漠视。”周知意及时止损,如此说道。
大发它们见气氛缓和下来,身子也放松了,尾巴重新甩啊甩。
江遇低下头来就要来吻她,周知意抬手捂住他的嘴,“今晚啊,纯素觉,我来月经了,你老实点。”
一想到终于可以清净的睡一晚上觉了,周知意的心情又直线上升,虽然做那种事也挺快乐,但就像羊绒一样,物以稀为贵,素觉都显得可贵了起来。
周知意不仅禁止了江遇的“兴趣爱好”,还剥夺了他更多的福利。
“你睡那边,我睡这边,别抱着我睡。”周知意事先言明,“不然我弄你一身血。”
现在的月经带多为棉布制成,内层为布,外层为胶,形状与现代的卫生巾相似,但没有护翼设计,所以很容易侧漏。
江遇对“月经”也只有在书上看到过的只言片语的了解,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周知意,况且他也忍不住不和她贴在一起。
所以尽管周知意明令禁止,在她睡着后,江遇还是悄悄凑了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手掌捂住她变得有些温凉的小腹。
像是贴了个暖宝宝一样,周知意舒适的一觉睡到天明,就是睁眼看到面前放大的俊颜,才刚醒来的脑子反应了一会儿,立刻弹了出去,她站到床边,果然蹭到了江遇身上。
“我都说了你离我远一点了,别抱着我睡。”周知意无奈,看着可真像是她在江遇腿上割了一刀似的,简直堪比犯罪现场。
江遇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见周知意还在睡就没有动作,抱着她想事情。
他确实感受到蹭到自己身上了,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江遇不禁蹙眉,心中升起担忧,“你真的没事吗?快上来,别光脚踩在地上。”
他说着就坐起身来,长臂一伸,把周知意捞了回来。
划一道小伤口都会痛,更不用说这种出血量了……
“我没事啊,就只有第一天量多一些,后面就越来越少了。”周知意像没事人似的,也许是因为灵魂的完全融合,身体越发趋向她现代时的样子,就连不会腹痛这点都一模一样。
江遇看着周知意,她的形象在他心中越发的了不起,强到可怕,流这么多血都没事,那些地摊书上到底为什么会把女人描写的那么娇弱?
周知意不敢再坐回到床上,怕像盖印章似的,直起身来又下了床,只是这回她记得穿上鞋了,“我要赶紧去收拾一下了,今天还有得忙呢,要是周围真的没有可以替代的养羊场,我还要抓紧时间打听打听北方哪里养羊……你也快起吧,把你身上也洗洗。”
她活力满满的,要不是江遇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可能都不会想到周知意此时正在经历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