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问一下,请问您多高呢?”周知意询问道。
“一米五五,”陈卫红说完,又紧接着补充一句,“我可以穿高跟鞋的,十公分的高跟鞋一穿,我就能到一米六五!”
周知意摇摇头,“不用,适合的衣服可以在视觉上显高,不需要非逼自己穿那么高的鞋子。”
进店的时候周知意就观察到了,陈卫红虽然个子不高,但身形纤细,找到适合的款式就能在纵向上显高。
“其实您可以试下焦点转移法,多在上半身打造视觉焦点,通过帽子、眼镜、项链耳环、丝巾、披肩等等,让视觉重心上移,下装则尽量选择简约款式,可以利用腰带将腰线提高,在视觉上会显得人高腿长。”周知意侃侃而谈,“还可以背个小巧的腋下包,同样是能让重心上移的‘作弊方法’。”
这下想动笔的人变成了陈卫红,她看向周知意手里的纸笔,“抱歉,能借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还有,您能再讲一遍吗?”
周知意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还有,小个子的衣服尽量选择合体的版型,太阔版的衣服反而会横向拉宽,更不显人高,如果是我来为您设计衣服的话,合体、腰线提高肯定是我首先要考虑的;在颜色上,小个子穿浅色会比穿深色衣服要好,深色是有重量感的、视觉往下沉,浅色反而会更有向上的轻盈感……”
何萍看着店那头相谈甚欢的两人,忍不住和钟玲说悄悄话,“知意可真有本事,她说的话连这种有钱人的太太都能洗耳恭听。给这位太太特意设计一身衣服,怕是比在展销会上卖衣服还要更赚钱。”
钟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看到这位太太身上穿的那件大衣领子上的那圈毛了吗?那可是水貂毛,被称为‘软黄金’的。”
商谈了颜色、大概的款式和价格,周知意和这位陈太太约定好下周给她看设计稿,又拿出特供给展销会的那些售价上百元的高级成衣,为其搭配了好几身日常穿的衣服,这位一口气豪掷上千元的富婆姐姐这才心满意足的两手拎着衣服袋子离开,收获颇丰。
周知意也是心情很好的挥手道别,真可谓是宾主尽欢。
但《时装》十月刊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如此,虽然没有像过往那样用知名女星作为封面女郎,但杂志销量仍然不错,朱编辑来到南风服装店报喜,顺便又给了周知意另一份服装杂志。
“这是《华夏服装》才刚发售的十一月刊,”朱昌盛说道,指点周知意翻到他做了折角的那页,“上面发表了一篇名为《服装创作设计也是生产力》的社论,对你之前说的‘设计’给予了高度肯定。”
周知意低头去看,去读一个个黑色铅字。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艺术也是生产力。服装创作设计,既有科学技术的因素,又有文化艺术的因素,因此,服装创作设计不仅也是生产力,而且是具有特殊性的生产力。」
心潮激荡,周知意眼中涌上一股热意,她一直坚持的东西终于得到了正名!
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抬头看向朱昌盛,“朱编辑,这本杂志新宁有卖吗?我想买一本收藏。”
朱编辑大方的说道,“这本你拿去好了,同样的杂志我们办公室还有两本。”
“太感谢您了!”周知意珍惜的把这本杂志合上、收好。
“上个月的《时装》杂志销量很不错,我在想,其实可以继续延续下去,甚至可以选用完全是普通人的读者来作为封面女郎,鼓励读者和杂志社互动。”朱编辑说着自己大胆的想法,不过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而且杂志社也没多少钱,请明星来拍摄毕竟是笔不小的支出。”
周知意想了想,补充了一点想法,“还可以让被选中的女孩穿她最喜欢的衣服,这样也能鼓励服装行业从业者更加专注开发款式新颖、做工优良的衣服,一箭双雕。”
朱编辑闻言顿时双眼一亮,“这主意不错。”
临走时,朱编辑看到南风服装店里的何萍,又想起一件事,对她说道,“何萍,你想不想加入新宁市表演队?纺织局那边正在组建一支服装表演队,想要在下一年四月份首都举办的五省市服装鞋帽展销会上表演。”
他又看向周知意,“小周老板,这个五省市联合展销会,你肯定是要代表我们新宁市参加的吧?”
周知意点点头,“是。”
她已经接到通知了,所以下一年除了二月份的省内服装展销会、还有四月份的五省市服装鞋帽展销会,周知意有的忙了。
朱昌盛笑起来,又对何萍说道,“那你到时说不定还能穿着「南风」牌的新款衣服走秀呢。”
何萍兴奋的说,“我要参加!”
从海林制衣厂走出来,到青春美大赛的舞台上,现在她又能够走出新宁,这个机会何萍是一定要抓住的,她真的正在一步步走向更大的世界。
回到城中村后,何萍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给了姜玉芝、穆霖等人,周知意也拿出了那本《华夏服装》杂志,给其他人看上面赫然写着的对“设计”的肯定。
今晚无线电通讯专业没课,江遇便没去蹭课,只拿了传呼机的技术资料回家研究,难得能早回来,他还带来了稀罕的榴莲,敲了敲村口那家的院门。
周知意把门拉开。
“我给你带了个榴莲,”江遇举起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对周知意说,“还有今晚的遛狗,可以我来。”
周知意接过榴莲先放到了一边,牵着狗,“我和你一起!”
她一边牵着大发它们和江遇一起往外走,一边拿着杂志兴奋的和他分享着,“我一直坚持的‘设计’终于得到正名了!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服装设计师出现的!之前姚海林还觉得我的那些设计根本不值钱,哼!”
“那他可真是目光短浅,”江遇和她同仇敌忾,很认真的说,“你明明就是块金子……”
姜玉芝看向两人走远的背影,何萍还在和严淑芳说着参加表演队的事,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
知意的「南风」在整个新宁市、甚至是全国都有了知名度,还被杂志社采访;
何萍要去参加时装表演队,之后会去首都表演;
穆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给《时装》杂志投稿,将他从周知意那里、从学校学到的打版知识写下来,让更多的人能够学会,这样就不必像他之前那般,为了学技术只能向人低头;
还有江遇,听说他的电子厂生产的一款电子元件很受欢迎,接下了新宁大半电器厂的订单,销售额翻了好几番。
好像所有人都在不停歇的向前,只有她停滞在原地、停滞在制衣厂里。
姜玉芝想着,不由得落寞的垂下眼睫。
周知意和江遇遛了一圈狗,再回来时看到了两个女人在村口拉拉扯扯,似乎是其中一个人想走,但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越走近,周知意认出了这两个人,居然还是她认识的人。
周知意惊讶的喊出她们的名字,“秀敏姐?张英?”
拉扯的两人同时停住了动作。
半晌后,江遇目送周知意和这两个女人回了家,他这才抬脚回自己的住处。
黄秀敏拽着张英,硬是把她拉进了院子里,恨铁不成钢的说,“要不是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我才不费这个劲。”
周知意好久没见她们两人了,她从海林制衣厂离开也有快两年的时间,本来在制衣厂时周知意和张英相处就平平,在她离开后更是再无联系。
黄秀敏和周知意关系要更好些,但也是有一年半没见过了,上次见面还是周知意把给江遇做裤子的活儿外包给了黄秀敏。
何萍倒是和两人更熟悉些,好奇的问,“你俩怎么过来了?”
黄秀敏搓搓手,腆笑着,“我这不是想来问问小意,能不能去她的制衣厂工作?”
周知意惊讶,在黄秀敏和张英身上左右看了看,“你们两个是都不在海林制衣厂工作了?”
“别提了,”黄秀敏忍不住倒苦水,“姚老板和老板娘离婚后,没多久就和罗凤妹结婚了。”
“罗凤妹挺着个大肚子,又没做过生意,总不能叫她去看店,姚老板只能自己去东坝街看店,让罗凤妹来制衣厂。”
黄秀敏说着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现在罗凤妹变成老板娘了,那个架子可了不得,再加上肚子里揣着的孩子,在制衣厂简直是说一不二,比前面的老板娘派头还要足!”
“要是像你一样,有能和戴师傅有理有据争论的本事,那她罗凤妹从和我们一样的缝纫女工变成管着我们的人,我也是服的,”黄秀敏看着周知意说道,“而不是没理和我们讲,她就气得抱着肚子喊疼,这算什么本事?”
何萍像听乐子一样,“厂子里现在这么精彩吗?”
姜玉芝微微拧眉,“她不能这么管厂子,服不了众的。”
黄秀敏点点头,“是啊,我看海林制衣厂未来发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我才走了,还拉上了这个傻丫头。”
说着,她拽了一把身旁的张英,又看向周知意,求起情来,“小意,我知道张英以前和你关系一般,但她也是听她师傅胡素芬的话,真正和你过不去的人是胡素芬。张英这丫头脑袋一根筋,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做事也认真踏实,她做衣服什么水平你也是知道的,能做到100分,她绝对不会只糊弄了事、做到80分,是个好缝纫女工。”
这点周知意倒是不怀疑,“我知道,你们想来我的制衣厂工作也可以。”
黄秀敏一喜,张英别扭的脸上也是一松。
不过周知意接着看向张英,问起了另外的事情,“你现在赚到的工资还是拿回家里给你弟弟们用吗?”
张英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周知意说,“你到我的制衣厂工作,但我有一个要求,工资你自己拿着,愿意给一部分赡养父母我不管,但是不能全给,也不能给你弟弟用。”
周知意才不允许自己的制衣厂里有“扶弟魔”,她看着会生气。
张英连连摆手,“那怎么能行,我是大姐,两个弟弟就是我的责任,我就应该照顾他们,现在他们才刚工作,又谈了女朋友,钱不够花我贴补一下是应该的。”
周知意和姜玉芝对视一眼。
姜玉芝无奈的耸耸肩,她早说过,张英是个傻的。
周知意扶额,确实是个傻的,被规训傻了。
被规训养大的女孩,永远在满足别人,像张英这样已经被PUA到失去自我,周知意没有直接教她正确的观念应该是什么,只是问,“如果我们国家挖出了一种稀有的金属,外国说他们没有,都是友好建交的关系,和兄弟一样,直接就给要去了。”
张英惊讶,随即又生气起来,“他们没有就能直接要了?这不是无赖吗?那是我们国家的东西!”
周知意摊手,“你这不是知道吗?那你的弟弟们问你要钱的时候,你怎么就给了呢?”
张英一怔,吞吞吐吐,“我……可那是我亲弟弟……”
“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你对他们没有赡养的责任。”周知意直截了当的说,“反正你要来我的制衣厂工作,可以,我开的工资可比姚海林高,并且也没有颐指气使的老板娘,工作氛围很和谐。但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自己赚来的钱,花在你自己身上。”
张英犹豫。
周知意平静的看着她,“我不是老好人,帮一把已经是我全部的善心了。”
“况且,如果你自己立不起来,谁都帮不了你。”
第82章 珍重
不离婚就要坐牢,姚海林迫于无奈只能当庭同意了和钟玲离婚,接着被分走大半存款、还被迫从才住了没两年的楼房搬了出去,还好他之前给罗凤妹在骑楼里租了间屋子,他这才好歹不至于落魄街头。
只是这番宛若被扫地出门,姚海林心中是有气的。
他明明是为了钟玲好,让她这辈子能够有一个孩子,她反而不领情、还毫不顾及过去十一年的夫妻情,把离婚这种丢脸的事情搬上了法庭,还请了个那么厉害的女律师,险些送他进去吃牢饭。
姚海林憋着一股气,他又不是离开钟玲活不了,现在制衣厂、服装店都捏在他手里,钱肯定能再赚回来,到时他携娇妻稚儿,孤家寡人的钟玲看了可别眼馋!
不就是做生意吗,她钟玲能做到的事,他姚海林难道做不成?
一个月过去,十月底,姚海林照例盘这个月的账,曾经的豪言壮语变成了现在的沉默不语。
做生意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事,至少姚海林做不了。
南方男人服装店里卖得主要是西装、西裤和仿版梵特杰衬衫,都是抄别人的款式,这些衣服他们店能卖、别的店自然也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