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生哎了声:“江学姐,电梯马上就到了。”
江予雨勉强笑了笑,脸色有点白:“我走楼梯就行。”
她随即不再往回看,走进旁边楼梯间。
结果没想到会在一楼楼道里碰到何汾。
快一天没见,何汾看起来像是憔悴了许多,胡子没刮,平日里会特地做好造型的头发胡乱耷拉着,衣服外套的领口也还有一半没翻出来。
江予雨愣了下。
何汾抬头看见了她。
他眼底有明显的红血丝,几步跨上台阶:“小雨,我……我联系不上你,就问了林言奚她们,她们说你在图书馆,我就找来了。”
何汾要过来拉她的手,江予雨垂眼,无声躲开了。
何汾没再动作,他嘴唇嗫嚅几下:“小雨,你昨晚上说的话,是当真的吗?”
江予雨安静了会儿才回答他。
“是。”
“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因为陈驰逸?”说到这里何汾情绪激动,“小雨,我真的不能接受你这么突然地说要分手,我们不是过年才见了家长,我爸妈都同意你嫁到我家里来了!”
“何汾。”江予雨轻声,“你真的认为我是突然想和你说分手的吗?”
何汾呆了片刻:“不是吗?”
江予雨沉默。
她没再解释,只是错过错愕的何汾继续往下走。
“江予雨。”何汾终于气急败坏追上来,因为眼睛瞪大的缘故,他眼底的红血丝看起来有点吓人,“你闹什么脾气?我对你有哪里不好吗?”
“从大一我追你开始,你一直都是这样,在外人眼底是温和、有距离感,和你待久了才发现你那叫冰冷、叫根本没有感情,你和所有人相处都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你知不知道?平时哪次不是我来巴着你讨好你?”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语速极快,几乎有点口不择言,“我和朋友聚餐要叫上你你不来,节假日要出去玩说要准备稿子,上次圣诞节也是,你到底在装清高给谁看……”
“何汾。”
江予雨打断他。
她在说这话时脸色很白,表情却如死水一样平静,声音轻飘飘的,但又一字不差地落到何汾耳底。
“我在你心底一直是这样的形象吗?”
假清高,装高冷,冷漠。
原来她一直给人的是这种印象。
何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刚刚说了些什么气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舌头打岔,手足无措,心慌解释,“小雨,我是说的气话,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已经分手了,何汾。”
江予雨垂眼,“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她不再看向对方,下楼径直错过了何汾。
两年的恋爱彻底画上句号。
图书馆外有小超市,江予雨进去买了瓶冰的矿泉水。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有足够的冷意,她却忽然有了自虐式的念头,想往空着的胃里倒点什么刺激性的东西进去。
冷柜打开,冷气扑面而来,白雾有一瞬间迷了眼。
江予雨扶在冷柜门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蜷曲了一下。
那些从昨下午开始,愤怒的,无力的,悲伤的情绪一下子蜂拥而至,将整颗心脏占满。
何汾说的那些话,她也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不在意。
冷柜这里靠近超市门,她能瞧见何汾失魂落魄地从图书馆大门走出来,然后逐渐远去。
再然后,有身高腿长的男生悠哉悠哉地跨出来。
旁边路边停着跑车,他开了车门坐上去,降下车窗,并未走,而是漫不经心地夹了根烟在手里。
那懒洋洋搭在车窗边的手骨节分明。
江予雨知道是在等她。
她也知道方才何汾同她说话的时候这人一直在上一层的楼梯靠墙听着热闹。
她结了账,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一时间车内没有人说话,青灰色烟雾顺着打开的车窗丝丝缕缕地散去。
陈驰逸抽完了根烟,扭过头来看她:“彻底分了?”
江予雨偏过头去没说话。
女孩眼睫低垂,微微颤动,侧颜线条柔和,看上去应该是很好接近的那种,但或许是因为太瘦,又或是紧抿的唇线,叫人只觉得清冷,有距离感,只可远观。
矿泉水瓶捏在手心,冰冷的温度随着掌心逐渐蔓延,往上,一点点传进心脏。
江予雨从书包里拿出那包皱皱巴巴的面包,拧开冰水瓶盖,是要喝水。
一旁陈驰逸伸手拿了过去。
江予雨想要抢回来,没抢着。
她咬了咬下唇,深呼吸了几次,眼圈骤红,像是那些一直堆积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对吗?”
她声线颤抖,“你满意了吗,陈驰逸?”
陈驰逸只是似笑非笑扫了眼她发红的眼眶,他扭回头发动车,声音懒散:“不是。”
男生开车的动作从容不迫,松松垮垮地靠坐在驾驶室位置上,驾驶着跑车驶离学校大门,颇为慵懒熟练样。
那瓶冰水和面包被他丢在了一旁,不准她吃,江予雨够不着。
“不是?”
她否认,哑声,讽刺,“你使那么多手段,费那么多心机,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
让她和何汾分手,签下合同,被迫着留在他的身边。
这不就是他最终想要的?
跑车停在了某处停车位上。
江予雨现在根本无心在意车是停在哪里。
陈驰逸踩了刹车,嗤笑:“只将你人留在身边多没意思?”
江予雨一时愣神,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陈驰逸已经解了安全带下车。
江予雨瞧见他走到了自己副驾驶这边,拉开了车门。
男生身后,琼津市某家高档餐馆的店名牌匾亮晃晃地挂着。
“下车。”
陈驰逸漫不经心催促她,“吃饭。”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
◎真正强迫人的样子◎
“瞪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可没吃的。”
陈驰逸抬手搭在副驾驶车门上, 懒洋洋催她,“快点。”
说完见江予雨没动, 他啧了声,是要来上手来拽人。
江予雨在他手碰到自己之前下了车。
她知道这家私房菜餐馆,在琼津市内档次不算低,以雅致私密、古色古香为特点,闹中取静,许多企业家和老板都喜欢在此聚餐。
“我不吃。”
她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目光,刚刚情绪激动完,现在声音还是哑的,“……我就在这等你。”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陈驰逸面色沉了点,嗤声, “进来给我点单,江助理。”
说完也不再管江予雨愿不愿意,他强硬扯住人手腕。
江予雨下意识想挣脱,却又瞧见餐馆门口两位门岗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她僵了下, 耳根发热, 到底是面皮薄, 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吵闹的一幕, 只能被陈驰逸不耐烦地带着往里走。
穿过飞阁流丹的庭院,有婉转清亮的琵琶与古筝声渐入人耳,大堂内经理明显是认得陈驰逸的,上前询问几人就餐后, 安排了服务生将两人带至某处厢房。
进入厢房后,江予雨不动声色地想挣开手, 却又感觉到手腕忽然一紧。
男生指尖修长有力, 在她手腕处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下。
陈驰逸撩了下眼皮, 盯着她,嘲讽出声:“细得我不用力就能掐断,还想着吃你那没营养的面包和冰水?”
“……不用你管。”
江予雨同样拧起眉,执拗看他。
陈驰逸冷嗤,松开手在一边坐下,包厢内,山水画屏风展开,桌椅板凳都是黄梨木材质,尤为雅静。
服务生显然也是受过专门培训的,对于两人的话语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和探究的神情,只递过来与四周环境相对违和的ipad进行点单。
江予雨不吭声当没看见,陈驰逸无声睨了她几秒,转头不耐烦说:“那上面的菜全部上一遍。”
江予雨睫毛一颤,抬头拦住当真要退出包厢门下单的服务生。
“我来点吧。”
她攥紧掌心,拿过ipad。
这一看才发现竟然有上百来道菜,若是两个人吃不知道要浪费成什么样,江予雨按照两个人的食量快速点了几个菜。
服务生这才退出门去,将包厢门拉上。
静谧的空间内只余下轻拢慢捻的古筝声,江予雨咬咬唇:“陈驰逸。”
她无奈又无助,泄力般,“你到底要怎样?”
包厢内有专备的散烟器,室内并不禁烟。
陈驰逸慢腾腾咬了根烟在嘴里,头颈微低,抬手拢火,点燃,吸气,香烟头处殷红火星骤现。
他神色悠然:“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刚才说的。
说的哪样?
江予雨想起,只将她人留在他身边没意思。
她脸色白了下,大致明白,却还是故作镇定:“什么意思?”
包厢门打开,服务生端着菜上来,依次布好。
ipad上有好些道菜价格昂贵,江予雨也没乱点,就点了几道偏家常的小炒,最后还有道海棠雕花糕。
她本来也没想点,只不过这甜品的造型确实新奇脱俗,糕点制成四瓣花状,表层覆盖的奶皮呈窗花雕刻,包厢煌煌光影下,新篁抽笋添夏影,老枿乱发争春妍,倒是真有一番惊艳。
加上她其实有点不自知地贪甜,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下。
陈驰逸往桌上布置好的菜扫了一眼。
摆放好餐食餐具,服务生又安静退下,关上厢门。
“就是字面意思。”
他掐了烟,慢条斯理吃起来,品行雅观,在一屋古色古香家居衬托下颇有贵公子范。
恣意,放浪,从容,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成语同时出现在男生身上,却不显违和,反倒杂揉成一种极度吸引人的气质。
江予雨略微有片刻的失神。
但也就是下一秒,陈驰逸掀起眼帘,朝她眸光一点:“或者换句话说——”
“我要追你。”
江予雨拿起筷子的手一抖。
她想也不想开口,扯笑讽刺道:“陈驰逸,你是游戏没玩够吗?”
“什么游戏?”
陈驰逸并不在意她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拆散你和你男朋友的游戏?”
他嗤笑,不屑:“就他那种下雨天不来接女朋友、只顾着自己前途、沾到一点利益就忘乎人性的样子,你觉得你们两个走得长远?”
江予雨沉默片刻。
虽然她并不想听到这些话,但这也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前段时间里,她确实有了想要同何汾分手的打算。
“我对霸王硬上弓的游戏不感兴趣,也没强迫别人的想法。”陈驰逸轻描淡写。
江予雨咬唇,反驳他:“你难道没有在强迫别人吗?”
陈驰逸看了她几秒。
男生眸色深沉,瞳仁黑漆漆的,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那恐怕是你没有见过我真正强迫人的样子。”
江予雨对上他的目光,心生冷意,身子没由来地一颤。
她偏过头,不说话。
陈驰逸语气漫不经心:“刚刚你和他彻底分手了不是吗?”
“我要追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将那道海棠雕花糕慢悠悠转了过来。
江予雨闭了下眼,直接开口:“你做梦。”
陈驰逸却不管她。
他抬眸看过来,眼底神色侵略性极强,带着势在必得且不容拒绝的狂意,坦坦荡荡,对自己心思从来不藏着掖着:“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无论是在赛车上,还是在追人上。
“更何况。”
他扯着唇角,眉目间神情嚣张至极,“现在你人已经在我手里,跑得掉?”
他指的是那份合同。
江予雨直视他,毫无惧意:“你以前对其他女生也是这样?用手段将人强迫留在身边,再说点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有意思吗?”
她腰背挺直,头,颈,肩绷出一条好看的弧度,清薄却不贫瘦,似古筝铮铮的琴弦。
刚刚在车上那个微红着眼眶的女孩仿佛只是假象。
那层被包裹在女孩犹如冰山般坚硬的性格下的,温和柔软的一面,只被撕开来了瞬间,随即快速恢复愈合,又成为了以前那个坚韧清冷的江予雨。
陈驰逸靠在椅背上,眯眼欣赏了下那弧度,然后懒懒散散地收回目光:“少信点学校里那些传言,我从没追过什么人。”
江予雨愣了下。
她旋即拧眉:“那你为什么不辟谣?”
学校里时常疯传的那些,有关这人是如何浪迹夜场,如何赛场飞驰美女左拥右抱,如何花钱如流水的传言。
只有陈驰逸想,以他的能力,第二天那些流言蜚语就能全部消失掉,无人再敢提。
“没必要。”
“堵得了人的口,堵得了他们的心?”陈驰逸语气悠闲从容,指尖点了点桌面,“今天你花一句话解释没追过女生,明天就得花十句话解释为什么不追女生,等到后天,有关你性取向的新流言又能满天飞。”
“群体无意识,造谣是无知愚钝者的狂欢。”
他扯唇,轻描淡写,“我足够坦荡,自己就是自己最好的证明。”
说完,陈驰逸起身,捞起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冲锋衣穿上,抬手间男生半截劲瘦窄腰在衣摆之下一闪而过。
“吃完出来,外面等你。”
也没管江予雨答不答应,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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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陈驰逸给江予雨送到Speed基地的办公室,然后自己去换了赛车服上模拟赛道训练去了。
三楼的经理办公室窗台望出去能看见模拟赛道的一角,旗帜变换,口哨声响,时不时有色彩鲜明的赛车高速飞驰而过,一如那人张扬不羁的性格。
江予雨在办公室待着,把要相关知识和情况了解透彻,才发现已是黄昏。
陈驰逸没有回办公室来过,赛道上也不见了车影,应该是有什么事走了。
江予雨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准备自行离开。
没成想有前台的人送进来几份外卖,说是陈驰逸点的,要求送到办公室。
这人一向是强势且随心所欲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予雨无奈又多留了会儿,不知道陈驰逸是懒得选还是什么,把附近配送范围内的高评价店家都点了一遍,还有家甜品店也送了几份甜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