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自的团队成员开麦争辩,吵得不可开交。
胡水沁被吵得脑袋嗡嗡疼,最后拍板:“唐氏和「清水」共同主导,不分先后。”
晚宴坐席次序仍按会议座位次序排列。
秦秀清身旁的田总一直在敬她酒,秦秀清小酌两口,二人有说有笑,唐觅清捏紧手中筷子。
但唐觅清没有吃醋的立场,只能闷头闷脑走到露台,不去看那一幕。
山风呼啸,碎发高高扬起,肩膀被拍了拍。
“祖奶奶,怎么闷闷不乐的呢?是不是吃醋了?”
“我哪有资格。”
幽叹随风飘散。
“嘿,别这样。你知道你家阿沼为什叫唐沼吗?”
唐觅清摇头,大风直刮面庞。
“姓唐,这不用多解释。沼,左边是水,右边是召,‘召’的意思是‘见’。
所以唐沼这名字也很简单,直译过来就是唐见水。”
胡水沁眉梢扬起:“所以,不要不自信,她还很爱你。”
听到那番分析,唐觅清很是兴奋了一瞬,可倏地蔫耷:“时隔太久,深意变却无意。”
胡水沁笑:“从唐六十三改户口名为唐沼,是几天前的事。”
唐觅清想勇敢一次,却又害怕唐突了秦秀清,最后只是硬着头皮对前妻说:“风大,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家。”
美人颔首。
到别墅后,许是酒意后劲上涌,秦秀清的步伐俨然有些晃悠。
唐觅清接过美人打横抱起,轻声问:“还睡原来的房间吧?”
琥珀瞳微睁,似乎有些慌乱。
清冷嗓音哑声道:“次卧。”
主卧门微微掩着,到了次卧床边,唐觅清轻手轻脚地放下秦秀清。
“谢谢,你回去吧。”美人软声道。
唐觅清点头,声音轻柔:“晚安。”
“晚安。”
悄声关上房门,唐觅清再次路过主卧时,房门被风猛地吹开,室内一览无遗。
余光捕捉到暗色之处的身影。
有位裸露着肩膀的长发女子,背对房门,躺在被窝里。
唐觅清瞬间如被雷劈中,胸膛猛烈起伏,脑袋直嗡。
秦秀清金屋藏娇……。
还不让她进主卧,且方才有些慌张像是要掩盖什么。
背影像极了方才在宴席上和秦秀清有说有笑的田总。
线索简单串联,委屈和难过铺天盖地而来,唐觅清怒气冲冲地转身进了次卧,找到在露台上坐着的美人。
嗓音压抑:“秦秀清!”
“怎么了?”
声音清冷依旧。
“你房里是谁?”
琥珀瞳下意识慌乱。
唐觅清心中冰凉一片,情绪突然崩溃决堤,眼泪滚滚直落。
“不说是吧!?”
女人恶狠狠道,没跟对方商量,直接扛起美人。
秦秀清倏地腾空,惊呼,旋即拍了拍这人的腰:“放我下来!不许进主卧!”
“我不放!我偏要去!你秦秀清做了什么好事还不许人参观了?”
“唐觅清你放肆!”
两人压低声音争吵。
唐觅清难过地快要窒息,咬着牙,肩上扛着人疾步进入主卧,将秦秀清摁进沙发里。
“姓田的!敢做不敢当是吧?孬种!话都不敢说!就你也配得上阿清!?还躺这!?滚下来!”
滚烫眼泪被风刮起,唐觅清很凶地朝床上那人骂了几声,声音都在发抖。
隐隐有些喘不上气。
但对方甚至没有丝毫反应,仍维持着肩膀裸露侧躺的姿势。
像极了挑衅。
唐觅清气得肺部火热,几近爆炸,气势汹汹地走到床另一边准备与那人对峙。
秦秀清阻拦不及,眼眶通红,站在不远处。
明亮的光线映照,床上那人,长着一张与唐觅清有十分相似的脸。
唐觅清呼吸凝固。
第130章 新生
楼深廊长,踢脚线淡金色灯光映着小小身影,奶团团睁着乌黑迷朦的眼睛,小脚踩在光滑瓷砖面上,步步靠近主卧。
主卧门口站了位年轻女性,指尖竖在唇边,身旁跟着一金一银准备挠门的俩猫。
“糖糖,小声些哦。”
“姚姨姨,是不是有坏蛋欺负我妈咪?”声音变小后,愈发奶声奶气了。
姚助理蹲下,视线与唐沼平齐:“是妈咪和妈妈在房间玩闹。”
唐沼小脑袋疑惑,歪了歪:“那糖糖为什么不能进去玩?”
俩母亲现在可能不想见到崽子。
姚助理捂脸:“糖糖该休息了,姨姨抱你回房间?”
“我自己走。”唐沼气鼓鼓转身,帽子竖起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金银渐层护在奶团团身后。
一门之隔,美人被迫靠在冰凉墙壁,清瘦下巴微仰,优美的脖颈线条自斜上方一览无遗。
身量稍高之人分明没碰到对方,那小巧耳垂却泼墨似的瞬间染粉。
清浅呼吸交织,愈发沉重细促。
目光相汇。
琥珀瞳从慌张、视死如归,再到你能拿我怎样般的不怕开水烫。
黑眸满含意味深长,却被旺盛的火势所遮掩,好似能烧了这处房子。
但又克制得毫无攻击性,温柔包裹,沁出绵绵情意。
不远处的被窝里,充气。娃娃躺得安然无恙,上半身裸露,手部自然垂落,两根指骨可疑地微微朝内翘起。
弹性失效,才能固定成如此形状。
自发现‘这人’是离婚时她分给秦秀清的财产后,唐觅清便再没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压迫美人后退至墙角。
露台落地门大开,清凉的风灌入,唐觅清突然问:“冷吗?”
嗓音温沉,略带哑意。
美眸微抬,轻嗯了声,那人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
修长指尖擦过乌丝。
“给你换个新的?”
温柔嗓音不含一丝调侃戏谑,非常认真地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怀中人没说话,唐觅清轻笑,温声道:“换个弹性更足的娃娃,好不好?”
清冷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美人脑袋轻点。
唐觅清指尖捻了捻,像是要揉开那一抹红,湿漉漉的琥珀瞳望向她,却压抑着眸中情意。
她吸了口气,缓声道:“早些睡,晚安。”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门轻轻带上。
唐觅清知道,即便此时烧了那把火,秦秀清亦会半推半就地答应,她更有自信将美人伺候得欲生欲死。
可她偏就只想要秦秀清完整的意愿,于是适时离开。
独守空闺的美人满脸无措,熟练地埋进娃娃怀里。
然觉冰凉笼罩,不及真人来得温暖。
一周后,唐觅清亲自送‘货’上门。
秦秀清早已调节好情绪,跟在那人身后,看那人给旧娃娃套上衣服,又给新娃娃消毒,洗过一遍澡再塞回她被窝里。
“新材质,工厂测试结果是能反复弯曲十万次左右才变形。”唐觅清的语气相当正经,丝毫没觉得十万次有何不妥之处。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秦秀清看向露台那大盒子。
“那是洗娃机,电线和水管已经接好,衣服扒光横放进去,启动就能洗,还带消毒和烘干功能。”
“若阿清你搬不动,随时打电话给我。”
可谓是十分贴心。
美人露出乌丝的耳尖悄然变粉,唐觅清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慢慢欣赏。
“好。”清冷声线软了些,“你回去路上慢些开。”
唐觅清绽了个大大的笑:“我听你的。”
此后,二人见面次数愈多,频繁在休息时间一起带着唐沼出门。
粉红触角隐有抬起之势。
离婚后,从再不相见,到冷言冷语,历经平淡和躲避,再到向好态势,时光走过四年。
唐觅清能感觉到,她在逐渐回归秦秀清的世界。
她欣喜若狂,却又隐隐担忧。
无它,只为唐家的遗传病。
自离婚后,她的情绪便时常失控。
就如「清水」ipo敲钟仪式的那晚,她以为阿清和别人好了,窒息般地回到房间,浑身冰凉发抖,只瑟缩蜷在角落。
初初那十来分钟尚有理智,倘若不吃药,渐渐地便会浸入自己的痛苦记忆中,再走不出来。
直到身体机能承受不住,晕倒再次醒来,方能慢慢恢复如常。
这三年,她只试过两次完全发病,后来每次发作都靠吃药控制。
发病时虽不具备攻击性,但恐怕会吓到阿清,兼且吃药终久不是办法,更不知会不会演变成具有攻击性情况。
唐觅清不敢拿秦秀清和唐沼的安全作赌。
曾经做好准备要一辈子吃药的人,与吕教授商量换用另一套治疗方案:停药,在发病时尝试控制理智。
当初没用这方案的原因便是,她的理智完全不受控制,她不知秦秀清对她还有几分感情,又是否早已在婚后消磨殆尽。
可现在,唐觅清非常肯定以及笃定,秦秀清仍然爱她,也只会爱她。
这样的判断让唐觅清得以有底气面对最艰难的治疗方案。
她一定会变好,一定会回到阿清身旁,一定会与阿清偕手白头恩爱无双。
唐觅清治病的同时,唐家人也在治病。
众姐妹听说自己患了这什么‘悲伤缺失症’时,纷纷惊掉下巴。
“有没有可能只是我们唐家人的神经比较大条?”
“幼年时期遭遇校园。暴力,尚可勉强解释为迟钝,但在失去小老婆后还嬉皮笑脸,各位小姐们,你说你们有病没病?”吕教授严谨地指出漏洞所在。
唐家人:“……”
唐以寒原身的两位亲妹妹同时疑惑:“我们五十多岁也要治病吗?好像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唐觅清温声解释:“正如两位姑姑所说,病本身不影响生活,所以大家可以不治疗,也随时都可以进行治疗,吕教授的团队会给大家安排专门的跟进医生。”
“病症归根结底是情绪系统的问题,治疗过程中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情绪反扑,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觅清随机挑了个妹妹摸摸头,柔声道:
“这个病的存在会削减我们对所爱之人的共情能力。
可我想听听深爱之人的心声,我想与她同频共振,所以我选择治疗。”
温沉嗓音在空旷的演会中心里形成回声,如钟鼓雷鸣,刻进在场所有人脑海中。
唐觅清此番话一落,已婚已恋人士纷纷选择积极治疗。
但唐家人的病还没开始治,三代仅存的最后两位外室便提出要离开唐家,要解约。
秋风萧瑟,绿叶常青。
一百零六张相似的面庞齐聚庄园大门,目送两台商务车驶向远方,消失在宽敞的道路尽头。
至此,一场持续三十多年的荒唐闹剧就此落幕。
元旦佳节,粤省所有豪门皆收到唐家晚宴邀请函,地点为传说中神秘的唐家庄园。
晚宴主题:新生。
宝马香车汇聚,华丽服饰闪亮,澄光暗影交织。
杯光觥影,乱唐渐欲迷人眼,众宾客恍恍惚惚。
大门处,纯黑商务车门缓缓启开,纤直长腿落地,翩跹美人牵着身穿西装的奶团团下车,走至不远处的大草坪,穿过花拱门。
摄像机仍在对着母女俩猛地咔嚓。
小指尖摘下墨镜,递给一旁毕恭毕敬的佣人,唐沼仰起小脑袋,黑眸闪烁,奶声奶气道:“妈咪真聪明!”
“是我们糖糖受欢迎。”
“她们都在拍漂亮妈咪!”
“小嘴好甜呐,妈妈教的?”
“漂亮女人就是好哄。”唐沼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秦秀清哑然失笑。
这必然只能是唐觅清教的。
范离牵着唐觅离神神秘秘地靠近她,笑问:“秀清,邀请函上,觅清给你写的头衔是什么?”
邀请函会注明被邀请人的头衔,一般是公司名称加职务,可秦秀清于唐家而言,有两重身份。
一重是「清水」董事长,另一重则是唐沼的生母。
葱白指尖夹着卡片,递给范离。
【秦秀清】
庄严肃穆笔锋穹劲的毛笔字,还微微散着墨水香,那是唐觅清左手的笔迹。
范离将整张卡片翻遍,也没找到秦秀清名字的前缀。
不应该啊。
收到邀请函时,秦秀清眼圈倏地泛红,她知道那人想表达什么。
――你不被秦家女儿、唐觅清前妻以及唐沼母亲这三层身份所束缚,你只是你自己。
天高地广,你可任意翱翔。
……
唐觅清接连解救了好几位被围攻的妹妹和小侄女,与人谈得嘴皮子都磨破。
“不纳外室……妻子?那你得问我妹妹,但她很显然不愿意,何必勉强?”
“这位妹妹未成年,不许搭讪。”
“我侄女小你足足十八岁,别等了,她不喜欢姨姨。”
这边解救着,那边发现自己被偷家。
田总还敢来纠缠秦秀清。
唐觅清边脱外套,边稳步走到美人身旁。
西服裹上圆润裸露的双肩,秦秀清只觉浑身被熟悉的温暖包围,美眸微亮。
那人平静地与田总对视,淡声打招呼,没有争锋,没有交战,像陪同伴侣进退有度成熟稳重的妻子。
秦秀清告别田总,与唐觅清散步到花园幽深僻静之处。
花香袭人,唐觅清弯腰摘下一朵琉璃脆绿玫瑰,掰去茎刺,从西服口袋拎出丝滑的香槟色手帕,缠绕花茎,别在秦秀清耳后。
香花配美人。
琉璃脆绿玫瑰外圈浅绿,向内渐变为香槟,与美人浅杏色修身长裙极为相称。
桃花眼尾舒服地微卷,唐觅清修长的指尖轻抚那处,眸中怜爱满溢。
“好看吗?”秦秀清柔声问,鸦黑长睫轻动。
“好看,向来如此。”唐觅清宠溺地看着对方。
美人笑声清婉,淡薄暮色,花前月下,清冷嗓音如诗如画:“阿水,我们谈恋爱吧。”
“好啊。”唐觅清马不停蹄接着道。
笑容缱绻又温柔。
纤长藕臂圈住修长脖颈,主动投入那人怀中,粉润薄唇献上,唐觅清加深亲吻。
呼吸交织。
若说二十七岁的吻是奋不顾身的火炙与热烈,那么三十二岁的吻便是载着丰盛果实的幸福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