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世妹妹可别害她!
唐觅清屏住呼吸,小口也不敢喘,商务车缓缓停靠路边,打着双闪,车内所有人静默无声。
直到雪花落在车顶的O@声清晰可闻。
“说。”嗓音干涩无比。
“尊夫人平安无恙。
方吃了一碟蒸鸡、一锅鱼汤、一盘时蔬、两碗饭、三份果切。”
胡总字正腔圆地把话说完,紧张呼吸着,等待那端的回答。
热泪扑簌滚落,胸腔肺腑似水泥搅拌机,脏器被碾得生疼,车窗涌起热雾,修长的指尖无力划了划。
“胡总,请你帮我回一句话。”唐觅清强压下汹涌澎湃的情绪。
胡总蜷在胡太太怀里撒娇,纠结道:“胡水沁不一定听……”
“胡水沁必须听。”声音凌厉。
“……”胡总低低叹了声,“那我试试。我联系不上她,只能给她管家留消息。”
滚烫的眼泪又砸到猫脑袋,秦霜和熠熠耳朵蔫耷。
红唇张了张,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接过姚助理递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猛喝几口,干涸的嗓子方有所好转。
唐觅清嗓音和鼻音全粘黏在一起,声音似实似虚,仿佛飘在半空落不了地,扎不了根:
“就说,这些,不够她吃……”
缺了一角的雪花恰好落在温热指腹,化成水珠。
姚助理的眼泪瞬间淌了出来,医生眼眶红润,前排两位安保纷纷垂首。
唐觅清哑着声音报了一长串菜名,白雾在薄唇间打转,静谧的小空间里,心疼、紧张与焦急落字可闻。
挂了电话,亮黑眸子周边覆满血丝,眼神渐渐阴鸷暗藏疯狂。
“加快搜索。”嗓音冷冽又霸道,“我点的菜,只能我陪她吃。”
暮色四合,雪白的燕城大地上,数百小队手持精良探测装备,潜入无尽的夜里。
寒梅盛开时节,清红挂尖,霜白压枝。
高墙内,裹着过膝羽绒服的身影依旧清丽消瘦,纤藕玉臂轻轻搭在小腹,时而微微抬头,乌黑碎发拂面。
雪景趁美人。
靴子踩过浅浅一层薄雪,长串脚印绕过梅树,弯弯曲曲。
脚印围着高墙打转。
转角处出现一则身影,小步跑向美人,弯腰恭敬道:“秦小姐,晚餐已准备好,请您就餐。”
美人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跟随佣人往室内走去,步伐迈得极小,慢慢悠悠的。
庄严典雅的餐厅里,巨屏电视播放着央台新闻。
“在新的征程,新的历史道路上……”
“近日,考古学家在某施工现场挖出一处……”
“载人航天工程圆满结束……”
瞥了眼餐桌,皆是地道粤省菜,相貌极佳,亦是喷香,尝一口,却远不如唐觅清的手艺来得熨贴。
秦秀清一面吃,一面看电视。
“你好,请问你幸福吗?”记者随机逮了位热心的燕城市民,朗声提问。
路人满脸莫名地看着记者:“不啊,我姓何。”
离餐桌不远处站着的佣人努力忍笑,却在觑见秦秀清那一脸的寡淡后,瞬间止住笑意。
秦小姐自住进来,便一直是这般神情。
与这儿的冰天雪地倒是极为融洽。
何姓路人身后的绿灯亮起,道路缓缓驶过数架车辆。
秦秀清怔怔地看着后边那台车型极为熟悉却为燕牌的商务车,睹物思情。
阿水。
……
商务车驶过路口,唐觅清缓缓收回愣怔的目光,蜷着冰冷涨疼的残躯,双目红肿又赤红。
幸福吗?
只要有阿清在,那便是幸福了吧,她正在寻回她的幸福。
她必须寻回她的幸福。
翌日清晨,懒懒散散躺在暖窝的胡水沁被管家撞门声吵醒。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管家立正站好,双手递出手机,微微弯腰:“粤省秦氏味业秦董事长给您打电话,您要接吗?”
“秦慕?不接。”胡水沁嗤笑,“卖女儿的贼,吾不屑与宵小为伍。”
她掀起的眼皮重新闭上。
管家震声:“第二件事,您的初恋跑啦!!!”
胡水沁脑袋一抽:“哪位?说清楚些。”
是她糊涂了。
管家拍了拍脑袋,补充周全:
“是粤省唐家那位夫人。
闽地、潇湘、云滇和江南的初恋都还好好待着,吃好喝好,漂亮衣服供着。
只粤省那位跑啦!逃啦!”
胡水沁骤然弹起身,拳头支着脑袋。
“哎跑就跑了吧,她可是有人疼爱的。
剩下的那些也没老婆啊,她们怎么都不愿意跟我?是我给的还不够么?
要不我找唐觅清取取经?我看她老婆就挺死心塌地的,驮着恁大一个球儿也敢跑。”
胡水沁幽幽叹气,接过冰萃茶,缓缓啜饮一口。
管家眼睛睁圆:“您抢了人老婆还想让人教您呐?”
“那怎么了嘛,都说了是她主动跟我。”
管家差点儿被她绕进去:“不是还没说完呢。秦总逃到您另一个庄子上了,她可能以为已经摆脱您了吧……”
胡水沁口中的茶噗地喷出,笑容灿烂,酒窝晃眼:“这才是天定的良缘嘛!”
第98章 打架
按唐觅清的请求,唐以寒和隋夏驾着女儿的车开往秦家所在的小区,车辆通过几处车牌识别器,畅通无阻。
缓缓停在秦家别墅门口。
先前因秦慕逼婚的事,唐以寒没给过这妻妻俩好脸色,更不允许隋夏私自造访、私下联系二人。
因此,这是唐以寒和隋夏首次造访秦家。
佣人看到熟悉的车辆,忙不迭上楼汇报,秦慕以为是唐觅清上门要说法,让邱瑾岚下楼去应付,邱瑾岚一个不防和寒夏妻妻碰了个照面。
寒风吹冽,来客并肩而立,眉眼冷肃。
“别来无恙啊,亲家。”唐以寒语调淡淡的,却重读‘亲家’二字,讽刺感拉满。
邱瑾岚当下有些尴尬。
她和秦慕、唐以寒、隋夏不一样,嫁给秦慕之后,她就没工作了,多为邱家亲戚的生意奔波拉拢,甚少与外人接触。
可她是高嫁,别人总会礼让她三分。
于是不太懂得应付压迫性极强的唐以寒。
只讪讪同两人应了声好,便带寒夏二人到秦慕书房。
书房的暖气开得很足,唐以寒接过隋夏脱下的大衣,无比自然地挂到秦慕的竖衣架上,活像在自己家,甚至没问过秦慕。
秦慕只慢条斯理地沏茶,也不管寒夏二人在做什么。邱瑾岚有些坐立不安,靠着秦慕近了些,秦慕给她推来一杯温茶。
隋夏眸子微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慕、邱二人。
谁也没想到,唐以寒还没坐下就直切话题:“开个价。”
“唐董这是?”秦慕斟茶的手顿住,好整以暇地看着唐以寒。
唐以寒:“我家阿清喜欢。”
“是么?那也得看我家阿清的态度。”
俩人跟猜哑谜似的。
“秦董年纪大,糊涂了。”唐以寒落座,眉宇之间竟有股难以言明的威仪感,“秀清与我家阿清,乃是我母亲算出的鸳鸯眷侣。”
“唐董这话就可笑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我家阿清喜欢谁就跟谁。”
二人对‘我家阿清’这个称呼分毫不让,唐以寒最初切入的话题也被秦慕四两拨千斤划开。
“秀清喜欢我家阿清,这很难看出么?秦董莫不是老花眼了?”
“我家阿清就是见人太少,得趁着假期往外走走,认识更多有意思的年轻人,日后方不会后悔。”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秦董要毁了我家阿清的大好姻缘,这是要做恶人了?”
“为我家阿清的幸福,做恶人又何妨?”
两人依旧在聊些有的没的,甚至很较真,像那三岁孩童非要抢个称呼不可。
隋夏终于忍无可忍,经年累月身居上位的气场陡然释放,冷声喝道:
“争什么!?
唐以寒,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秦慕,你也别在这装傻,等会自然有你说不出话的时候。”
邱瑾岚一言不发。
“不是要卖秀清么?我也不愿废话,我家阿清喜欢,那我们唐家便要了
所以秦董开个价。”
唐以寒近来大小事都很听隋夏的话,被隋夏高声喝完,便再次拉回正题。
邱瑾岚脸色蓦地煞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啪”清脆一声响,秦慕右脸挨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隋夏:“……”
秦慕错愕,沏茶的手骤然抖动。
单手捂着脸。
正要怒喝,唐以寒站了起身,紧接着邱瑾岚,给她左脸来了个更大的巴掌,打了个‘好事成双’。
接连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隋夏:“……!”
她急忙上前去拽住唐以寒,低声在那人耳边威胁:“再闹事你今晚睡客房。”
唐以寒顺着隋夏的拉扯往后退,嘴上冷嗤:
“行了,你俩都别装。
五十多岁人了,也不是拎不清的,私底下不打,现在搁我和夏夏面前演什么剧本呢?”
秦慕咬牙怒喝:“你既然五十多岁什么都知道,还打我干吗!?”
隋夏翻了个白眼。
真服了这俩人。
先是为一个称呼争吵,现在拿着对方的年龄做文章,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幼不幼稚!
可唐以寒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尤其这事是女儿嘱托的。
隋夏索性也不管了,就看着唐以寒这顿发挥究竟想做什么,左右那人比她还宝贝唐觅清。
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就等着俩人掰出个结果。
邱瑾岚温温婉婉地坐在秦慕身旁,未发一言。
“打的就是你,秦慕。”唐以寒眉眼淡淡,“你要是个有担当的,就不该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家觅清还和秀清领着证,合法的。”
秦慕轻嗤:“唐董未免太过天真,你二十多年不问公司之事,不营生产,年年吃着隋董的软饭分红,养你那一大家子情人外室小孩。”
“知道二十多亿要怎么赚吗,唐董?”
被迫吃软饭的唐以寒:“……”
气笑了。
行,原来是以为唐家没钱才将秦秀清换给胡水沁,秦慕真真打得一手好主意。
“何况,燕城胡家是你我能惹的?
倘若秀清与胡小姐两情相悦,当初你给的彩礼、你们借给瑾岚款项,以及觅清花钱买下的所有股份,我统统还给你们唐家。
就当好聚好散。”
隋夏眼皮微颤,视线中晃过唐以寒的身影。
下一瞬,两个五十多岁的人扭打在地。
唐以寒先挥了一拳砸在秦慕肩上,秦慕还手扇了唐以寒一巴掌,唐以寒剪刀腿卡住秦慕上半身,秦慕张嘴咬住唐以寒腿上的裤子。
你一拳,我一腿,你挥手来,我放扫把腿。
隋夏:“……!!!”
她急得上前扯唐以寒,一边喊邱瑾岚过来拉秦慕。
邱瑾岚依旧温婉地坐着,轻轻啜了一口凉掉的茶,眼神空茫,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装得很淡定,但隋夏能看出邱瑾岚眼底的慌张。
被妻子扯着衣领,唐以寒打得更凶了,甚至还有功夫将隋夏护在身后。
眼瞅着秦慕脸上挂彩得愈凶。
隋夏赶忙打电话让留在车里的三位安保上来。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她松手后,唐以寒的攻击性就没那么强了。
隋夏:“!?”
唐以寒是狗吧!主人扯着衣领还更有底气犬吠了!?
心里正窝了火气,待到安保上来,让她们扯开扭成一团的唐以寒和秦慕。
安保不敢弄伤唐以寒,于是一边低声唤着‘唐董’,一边拽着唐以寒的手。
书房乱哄哄一片,书也砸下来几本,散落在地面。
动静之大,惊动了四位私生女,众人纷纷赶到书房门口,各自维护在自己母亲身前。
隋夏有一个算一个,让安保:“统统带回庄园。”
唐家庄园的安保一个顶十个,抓这么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在话下。
不过安保能感受到,所有人都没怎么挣扎。
奇怪,都喜欢在她们家庄园待着是吗?
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家中主人和几只猫被带走,急忙报警,怎料报警信息不论如何都没人处理,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正在调查中。
秦家六人被安置在四位私生女之前居住的独栋里,姐妹们听闻秦家人来作客,又知二嫂被绑架了,纷纷带蔬果去探望安抚秦家人。
天性纯率的唐家人,除唐澈玉以外,竟无人信那些秦秀清主动逃婚、另择新欢的报道。
秦慕和邱瑾岚满脸复杂地应对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很是心虚。
隋夏一路揪着唐以寒的衣领回到庄园房间,冷冷扫了眼那人脸上和脖颈的伤口,旋即让佣人进来给唐以寒上药。
“闹这么大,解释解释吧。”
唐以寒仰着头,让佣人处理脖颈上的抓痕,唇角呷笑,与分外蓝的天空一样明媚。
“要是都端庄着,反而没法儿破冰了呢。”唐以寒轻轻叹气,“秦慕井底之蛙,不知道唐家涉及别的产业倒也正常。”
“这一两年秦氏愈发往下走,债务更是急迫。
据我所知,求娶秀清的世家女不在少数,亦有省外比唐家明面儿上条件要好的,也包括燕城的豪门。
秦慕只将秀清嫁给了我们家的小兔崽子,虽说她还藏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可心中亦是个有谱的,知道女儿该许给什么样儿的人。
胡家那么端红的背景,小辈的品性更是不必说。
秦慕能力和人脉也就那样,救不回秦氏,又想给秀清谋更多的财产,自然只能出此下策,寻个好人家把秀清嫁了。”
唐以寒就着隋夏递过来的茶喝了口,继续道:
“秀清的态度很明确,她既要母亲,也要秦氏,所以才会扛得那般辛苦负重前行。
秀清自己也很明白,终归是亲娘,要说秦慕做得有多过分,倒也没有。
秦慕宠了秀清大半辈子,养得秀清那个叫水灵又知书达理,三观品性端正。
临老却干了几件胡涂事,害得秀清辛苦操持,可这也算秀清自愿,否则秀清大可安心躺在唐家的庇护下幸福一生。
目前看来,秦慕的所作所为差不多是功过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