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去见妈咪了?”
邱瑾岚身上的香味是她自己所配,秦秀清从小闻到大,再熟悉不过。
唐觅清脚步顿住,微微颔首。
“裴柔也在?”
火速坐到妻子身旁,挤进暖暖的被窝,唐觅清偏头望向妻子,下巴轻点,看似乖巧至极。
“说什么了?”捏着被子一角,秦秀清纤长的指尖捏得泛白。
唐觅清犹豫:“她们让我帮忙求情。”
“你怎么回的?”
唐觅清试探着道:“这这段时间不合适?”
美人冷笑,背过身去,清冷嗓音凉如深夜:“你是不是以为我没看到你给裴柔使眼色。”
飘扬碎发扎着唐觅清温热的心。
“唐觅清,究竟是她们主动求情呢,还是你给机会让她们求情。”
在唐觅清看不见的阴影处,美人清泪垂坠,晕湿软枕,白皙圆肩轻轻耸动。
第109章 残忍
尾指悄悄爬过被窝,勾了勾美人细软指尖。
双颊沁出的泪意更甚,秦秀清无声叹了口气,握住那人指尖,轻轻摩挲。
良久,没搭理唐觅清,逐渐入睡。
窗缝卷入来丝缕清风,唐觅清盯着掀起的窗帘,夜幕逐渐转亮。
秦秀清身体无碍,翌日照常上班,出门前,看着那人满脸不知如何诉说的委屈,终究妥协。
温声道:“阿水,你是我的妻子,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可以不要有下一次吗?”
只要唐觅清应下这番请求,她便轻飘飘揭过。
那人虽在一些观念上奇奇怪怪,但胜在足够听她话,更是愿意被教。
唐觅清犹豫着还是说了出口:“她们不算外人,是你的母亲和你的亲生妹妹。”
秦秀清反问:“那与你又有何关系?”
“你难道不是和我更亲近?”
唐觅清解释:“我必然是与你更亲近的,可也不能只是用这些关系来衡量帮不帮。”
“你与家人关系和美,这相当重要。
何况,你母亲便是我母亲,你妹妹也是我妹妹。”
“唐觅清!”秦秀清气得跺脚,径直踩在那人鞋面,唐觅清顺势嗷了声。
“不许装可怜!”
唐觅清眨巴黑眸。
“也不许扮可爱!”
唐觅清:“……”
“阿清也太霸道了。”
“我偏要霸道,你奈我何?”美人咬着唇微抬下巴。
“我喜欢。”唐觅清展颜。
“喜欢便听我的。”
妻子慢条斯理地替她系上衬衫的最后几颗扣子,唐觅清垂眸,看向那专注的琥珀瞳。
“阿清,我少有迕逆你的时候。”她顿了顿,轻抚妻子发梢,“先不谈这件事,阿清好生养胎。”
唐觅清能理解秦秀清的所有情绪,更明白妻子是因为对她俩宝宝的重视,才会真动怒要赶走裴柔。
不单只这次差点摔跤。
近一年以来,秦秀清的疲惫和痛苦皆源于秦、邱、裴这三个姓氏,她们都是害得阿清劳累辛苦的罪魁祸首。
可再怎么说,她们都是家人,是斩不断的至亲。
秦慕和邱瑾岚更是辛辛苦苦将阿清养得这般水灵。
家人一时糊涂犯了错,如今知错悔改,于阿清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考虑到阿清这段时日还在气头上,唐觅清不想继续这话题,于是生硬止住。
秦秀清瞥开眼,缓缓收回放在衬衫领口的手,没接那人的话。
血亲关系在唐觅清观念里还真是顶天立地独一份的大,就连妻子差些被推倒都能得到那人的谅解。
罢了。
妻妻俩都知道可能会产生不可避免的争吵,所以暂且搁置话题。
平和的日子过去三五天,秦秀清进入孕20周,小宝宝每日晨昏定省地踢她肚子。
唐觅清每每要在秦氏总部待到小宝宝运动完,温沉的嗓音念过胎教故事,方肯离开去上班。
许多个夜里,唐觅清都在装睡,暗中观察秦秀清有没有悄悄拿她手做这样那样的事。
半个月观察下来,她发现秦秀清睡得比她还沉,没吃她指骨。
唐觅清既欣慰,心中又有些不舒服。
难道她对阿清没吸引力了?
狐疑不已,转而否掉这猜测。
每周一次,阿清敏感极了,清冷的眉眼染满靡艳桃红,娇语软音高低绵延诉说缱绻爱意。
唐觅清只能归结于肚皮胀大,秦秀清愈发吃力,索性没再悄悄来。
她和阿清都很听彼此的话,工作、生活、性。事皆合拍。
只要不提秦家相关之事。
距离唐家新规生效只剩半月,唐澈柏几乎要挠破脑袋。
当初二姐来向她道歉,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提醒她尽快切断与未婚妻以外所有红粉知己的关系。
那时,唐澈柏虽觉可惜,但也信誓旦旦应下二姐的提醒。
伞状枝叶的翠绿树下,阔叶飘飘。
她简洁明了地与几位佳人道分手,尘埃落定之时,碎叶方缓缓落地。
当初分得有多干脆,如今就有多想念。
“树皮要被你抓坏了。”路过的唐觅清拍了拍她肩膀。
“二姐。”
唐澈柏向唐觅清打招呼,二人往主楼走去,边行边聊,唐觅清对澈柏的情绪了解了个大概。
唐澈柏非常不适应只有一个女朋友的生活。
从前,她的世界分成五瓣,每一瓣都均匀且完美,默契又有秩序地重叠,每一瓣皆倾注了她的满腔爱意。
租下离学校最近的一套平层,与几位女朋友同居。
有人陪她弹琴,有人与她游戏,有人同她研究厨艺,有人赏她欢声笑语带她畅聊边际。
三百多平的房子温馨和谐。
可最近醒来,热闹纷繁的家里变得满是冷清孤寂。
打开手机习惯性点开手游,与她游戏的美人早已离开。
炒菜时伸出手正要接过备菜,等了半天却只摸到一手毛茸茸的猫咪。
出门开着六座车,冰凉寂寥的风从后座吹来,再也没了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
唐觅清又拍了拍唐澈柏的肩膀。
妹妹这是产生了戒断反应,她有些心疼,再拍了拍澈柏的肩膀,默声安慰。
踏着被春风吹落的新叶,姐妹俩走进主楼。
明媚女子甫一出现,便吸引走秦秀清的所有注意力,她定定地看着妻子落座唐澈柏那桌。
背对她而坐,脊背不似往常般挺直。
秦秀清松开捏紧的手,余光里,屏幕新消息通知一闪而过。
唐觅清:【我陪陪澈柏,阿清多吃些,等会一起回房间。】
秦秀清:【我吃饱了,先回,阿水慢慢吃。】
工作日,主楼吃饭的人不多,稀稀疏疏坐去十来桌,秦秀清这桌只坐了她和双离三人。
唐觅离吃得津津有味。瞧着妹媳落寞的神情,范离察觉出些什么,在桌子底下踩了脚唐觅离。
唐觅离:“?”
就在她要说出那一句“你踩我做什么”时,秦秀清留下一句:“你们慢慢吃。”而后站了起身。
范离出声阻拦:“秀清,你还没吃东西。”
指尖飞快弹动,给唐觅清发去消息。
下一瞬,才站起身的秦秀清隔着数张满座饭桌与回过头的唐觅清四目相对。
唐觅清疾步往妻子那走去,秦秀清静静站立,面上既无风雨也无晴。
“阿清。”唐觅清牵过妻子微凉的手,带着她坐下,一如既往地给妻子布菜,陪伴妻子吃饭。
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唐觅离想说些什么,被范离瞪回肚子,两人吃得极快,火速撤离给双清妻妻腾出空间。
偌大饭桌,只坐着秦秀清和唐觅清二人,脆爽的食物咀嚼声清晰可闻。
“不是要陪澈柏?”美人擦了擦唇瓣,轻声问。
唐觅清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眼皮微颤,避开琥珀瞳的锋芒。
妻子抬了抬手,示意回房再聊,唐觅清蔫头耷脑地跟在秦秀清身后,春日美景随之黯然失色。
“阿水,你在躲我。”
赤澄暖光映照,美人掌心轻梳着猫咪,慵懒靠在沙发,抬眸睨着对面端坐的妻子,语气笃定。
妻妻二人膝盖互相抵着。
唐觅清脑袋垂得更低。
秦秀清抱过两只还在往她身上拱的小猫,塞进唐觅清怀里,那人只闷头闷脑地抱着,一言不发。
“装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要做什么呢?”
秦秀清冷嗤:“不是真的知错就别装。”
唐觅清抬头,语气颇有些着急:“阿清你别动怒。”
“唐觅清。”秦秀清这才是真的有些恼意。
“你怕我生气,因此干脆躲过所有可能与我产生争执的话题。”
“但是有必要吗?你心里又是怎么想我的呢?”
唐觅清焦急地替秦秀清梳着小宝宝,却被妻子一手拍开。
清脆响声回荡小客厅,六只猫咪圆滚滚的大眼睛同时滞住。
“倘若你真的怕我动怒,就该说出心中所想。”
白皙手背红了一片,唐觅清却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低声道:“澈柏和其她妹妹都有戒断反应。”
“阿清,我知你不会同意放缓期限,家规亦不能朝令夕改,否则你威严难继。
可是……我心疼她们。”
不止唐澈柏,许多妹妹都产生了戒断反应,饭桌上一片愁云惨雾。
见惯了爱笑的妹妹,唐觅清何曾见识过这般惹人心酸落泪的模样,自然是心疼极了。
妹妹们都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啊,那样的笑容,她守护了二十余年。
美人双颊落下几滴泪,却笑了。
“所以我在你唐觅清眼里是个恶人,对吗?
拆散你心爱妹妹们辛辛苦苦组建起小家庭的恶人。”
唐觅清只表达了自己心疼的情绪,秦秀清却一针见血,直指那人心中所想。
“我是不是说过,一妻的家庭婚姻结构才是正常合理的?”
“是。”唐觅清紧张地注意着妻子小腹的状况,又忙给妻子擦泪,缓声道,“可否采取些没那么激进的方式,澈柏她好歹也快结婚了。”
“突如其来的新规会不会……”唐觅清忽地顿住,没再说下去。
“会不会什么?”秦秀清笑,“你倒是把话说完整。”
唐觅清紧紧抿着唇,秦秀清替她补充完整:“会不会有些残忍?你是这个意思吗唐觅清?”
唐觅清还是没说话,纤长羽睫投下淡淡阴翳,秦秀清推开那替她拭泪的手,凉声道:
“倘若一个人染上毒品,被家人强制戒毒,戒毒过程中那人痛不欲生萎靡不振。
她的家人有错吗?”
“唐觅清,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残忍?”
第110章 向好
唐觅清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怀里的猫咪忽然将脑瓜凑到她侧颊,不断贴贴蹭蹭,秦秀清沉着脸逮回那两只小猫,放到沙发一侧。
“我知道了。”唐觅清沉声。
秦秀清:“?”
“你知道什么了?说说看。”
唐觅清太抬眸,墨色瞳孔幽深:“这事不止是一个人的责任,我不能只将责任丢给你。”
“我们都是妹妹的家人,阿清负责肃正严厉,我负责安抚宽慰。
接下来我会陪妹妹渡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一如以往妹妹遭了欺负,她英勇挺身而出的模样。
唐觅清那稳重的性子向来是秦秀清最欣赏的也是最喜欢的。
虽然那人没意识到自己观念上的错误,美人还是摸了摸坏家伙的脑袋,以示嘉奖。
“不过阿清,用吸毒来举例,怕是不妥。”
秦秀清:“嗯?”
“她们签迎外室,是当事所有人皆认同的,合理且符合唐家情况。
她们并未见一个爱一个,如澈鹿和澈葵,小家结构已非常稳定,这两年均无新增,甚至缩减。”
秦秀清:“……”
均,无,新,增。
唐觅清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真是一点不令人意外。
“阿水,她们这是多巴胺泛滥成瘾,这样的成瘾和吸毒上瘾又有何区别?
只要迎了外室,与数量多少无关。”
唐觅清摇摇头,她并不赞同秦秀清的意见,但也不想与尚处孕期的妻子过多争执。
于是缓声道:“阿清,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讨论。”
暖光下,秦秀清淡淡觑她一眼,轻嗯了声,旋即起身往卧室走去,唐觅清急忙跟上,牵过妻子的手。
“还不睡吗?”秦秀清问。
橘黄光影洒在纤长睫毛,妻子没回头,任由那人的温热掌心包裹她。
妻子显而易见是生气了,唐觅清心急如焚道:“阿清,我不是要躲避话题。”
美人斜乜,淡声道:“我知道,你只是不想和我发生争执。但阿水,我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你我观点不同,那便没必要强行说服其中一方,你觉得呢?”
妻子已经明明白白地摊开来讲,可唐觅清总觉着有些不对,但自己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想了想,实在想不通,目光真挚地看向秦秀清:“阿清,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的,你教教我。”
幽幽叹了口气,秦秀清牵着唐觅清进卧室,让那人帮她洗澡。
肚皮一天天胀大,日日被娇养的美人早已习惯唐觅清伺候,俨然有些离不开。
热气氤氲,美人懒懒靠坐着绵软皮垫。
“阿水,你已是极好,不用再改。”
唐觅清为她迁就改变良多,唯独在家庭观念上有着独到而落后的见解,这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教会的。
气归气,但瞧那人满脸茫然的模样,秦秀清也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不然到最后她自己也难受。
何况,罪魁祸首实则是唐以寒这古代人,唐觅清也算受害者。
那人的婚姻家庭观被塑得黑白颠倒,但她不是。
为腹中孩子着想,秦秀清只好忍气吞声,独自消化无处可发泄的郁郁之气。
妻子眉心微蹙,唐觅清那修长指尖揉了揉,柳眉方渐渐舒展。
都说开了,怎么还不开心呢?
唐觅清百思不得其解。
阿清不开心,她亦然。
往后,二人之间不能谈论的话题新增一项――唐家新规。
妻妻俩都很默契地选择不争不吵,安稳的日子过去大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