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婚房?”
“是啊。”乘袅一边吃着点心果子,一边随意回道,“好看吧?”
“好看……不对,”回天珠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在哪里?”
乘袅简单的给它说了一下情况:“如你所见,这是我与蔺霜羿的婚房之一。”之所以是之一,是因为他们还差一个正式的婚礼。
“不对,准确的说,这是我们洞房之地。”
回天珠炸了,声音都有些尖了:“你们洞房了?!”
“是啊。两情相悦,情之所至,便在一起了。”相比回天珠的激动,乘袅很是淡然平静,“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可从没掩饰对他的感情。”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回天珠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它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进展到这一步了?
会不会太快了。
哪怕知道乘袅与季钜丫解除了婚约,理智上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但真到了这一步,回天珠仍然觉得像是在做梦。
“怎么不说话?”
见它迟迟不开口,乘袅特别温柔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次你睡了这么久,我很担心。”
如果是平时,回天珠听到这话定然会很高兴,此时,它的心神却全都被乘袅和蔺霜羿已经洞房这个事实占据了。
它沉默了许久,忽然问:“你开心吗?”
没等乘袅回答,它又问:“与蔺霜羿一起,你开心吗?”
这个它之前也曾问过。
乘袅没有犹豫的直接点头道:“当然,你知道的,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愿做的事。我喜欢他。”
“我知道了。”回天珠声音有些低落,却没像以前那样说不中听的话,只道,“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说完,它便第一次主动斩断了与乘袅的联系,意识又沉入了黑暗中。
乘袅体贴的没有打扰它,只唇角隐约间翘了翘。
……
乘袅和蔺霜羿在这处别院也没留多久,三日过后,两人便离开了。既然要趁此时机暗查,当然不能随意浪费时间。
她也没漫无目的的行走,目标还算明确。
“此前我便查到了盘龙教的一处重要密地,便决定前去查探,但没想到会遇到意外,倒是耽误了。正好,我们现在有时间便去一趟吧。”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或许盘龙教已经转移,也或者那本来就是一处陷阱。
不过不管是什么,他们都是要去看一看的。
蔺霜羿自是不会有异议。
那处密地在幽冥之地附近,地处北州,赶过去花了三日时间。盘龙教的密地藏于一处深谷之间,那深谷常年弥漫着瘴气,又有阵法掩护,很是隐蔽。
刚一到地方,还未进去,他们便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蔺霜羿下意识走在了乘袅前方,把她挡在了身后。他的伤好的很快,只不过几日,便已经全都好了,武力甚至超过了全盛时期。
在这种时候,乘袅从不逞强,所以乖乖的走在蔺霜羿的庇护之下。
“有人先一步我们到了。”
随着他们走进去,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充斥了整个山谷。果然,没走多远,便看到了血迹,然后是尸体。
果真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乘袅并未有多少失望,反倒对那先他们一步的人更感兴趣,她心中隐有了一个猜测。
正这时,蔺霜羿忽而面色一肃,手中无暇剑猛地朝一个方向急刺而去。
“唔――!”
伴随着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的是一道压抑的呻吟。
蔺霜羿冷喝一声:“出来。”
话音落下,一个满身血气的人便从阴影中显露了出来,模样陌生又熟悉。
“殿下。”
嘶哑的女声低低响起。
乘袅抬眸,定定看着对面的人。她穿着一身黑衣,但许是染的血太多了,便是黑衣也留下了斑驳不堪的痕迹。
她的右臂上有一道新鲜的血口子,正是方才无暇剑刺中的地方,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衣袖滴落下来。
文喜低垂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去看乘袅的神色。
“果然是你。”看到她,乘袅脸上并无什么意外之色,“你是特意来捣毁这个盘龙教密地的吧?”
没有愤怒,也没有厌恶,竟像是认识之人之间闲话家常一般的平常。
文喜忍不住抬头看去。
乘袅与蔺霜羿并肩而立,两人身上的衣裳颜色相似,一袭简单的水蓝色衣裳,没有华丽珍贵的修饰,只是普通的款式,却也衬得她娇丽动人,明媚胜过最美的朝阳。
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与这个染满鲜血的污秽之地格格不入。
其实在乘袅两人进入深谷时,文喜便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她已经是合体期,五感和神识比之曾经都增强了数倍。
她本意是想跑,但为了捣毁这个盘龙教密地,她也受了不轻的伤,消耗甚多,况且还有无暇剑君在一旁,便是跑也跑不掉。
所以文喜下意识把自己隐藏起来。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无暇剑君的厉害。自以为完美的隐藏,原来漏洞百出,不过是一个照面,便被发现了。
她看着乘袅平静的神色,喉间动了动,终是忍不住脱口问道:“殿下不抓我这个魔种吗?”
乘袅与她对视。
这一次,文喜没有移开视线,直视着她。她极力挺直自己的背脊,站得很稳很直。
须臾,乘袅笑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是魔种吗?”
文喜怔了一下。
不等她回答,乘袅便继续道:“据我所知的魔种,应该是凶兽还要可怕的怪物。没有神智和理智,只有满心杀戮,是不可能与我正常对话的。”
文喜的心跳骤然加快,抿了抿唇:“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觉醒。”她极力镇定,用最为冷静的语气说着这话。
可便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说话时,她已经无意识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
是恐惧,还是紧张?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嗯,也有这个可能。”乘袅点头。
闻言,文喜才刚偷偷从黑暗中冒出头的那点微弱的喜悦便像是遭受了一次重击,猛地缩了回去。
乘袅却没看她的脸色,淡声问:“你觉得自己是魔种吗?”
文喜想说不是。
可若不是,那她身体里的那股陌生力量又是从何而来?那道充满恶毒贪婪的魔音又代表什么?
那隐隐藏在心底的嗜血又是什么?
因着这些异样,她根本无法坚定的说自己不是。文喜脸色灰败苍白,她握紧手中的剑,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我不认为一个可以为了救自己的母亲,不顾自己生死的人会是一个没有人性的魔种。”
乘袅的声音骤然在文喜耳边炸开。
那道清亮的声音仿若是一道闯进黑渊的光,为她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灯。心跳得很快很快,几乎要破土而出。
时至如今,只有殿下一人这样说。
便是季师兄,便是师尊,也没有明确的说过她不是魔种。
文喜看着自己还染着血的手,只觉眼睛一阵刺痛,她猛地闭了闭眼,压下了那股汹涌。
她想说,不,我就是一个魔种。
我杀了好多好多人。
连无辜的凡人都不例外,她就是一个邪恶的,应该被摒弃的魔种。但对上殿下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却不敢把这丑陋的事实说出来。
乘袅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声音平稳的继续:“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真相是什么,都需要用证据来说明。”
“所以,我还是要抓你回去。”
乘袅诚实的说。
一旁,蔺霜羿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文喜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忽地笑了一声:“对不起,殿下。”声音比方才还要嘶哑。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忽然就化为了一道青烟,竟是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蔺霜羿反应极快追上去,结果却只是抓了一手空气。
文喜就这么跑了。
竟然当着他的面逃走了。
袅袅就在他的旁边,他却让人给跑了,岂不是无能?
他脸色发沉,眉眼间不自觉多了一抹凶戾,下意识想要去追。直到手被一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握住,蔺霜羿才压下了怒气。
“相公别生气啦。”乘袅牵着他的手,柔柔笑道,“她跑了这么久都没被人抓住,自然是有底牌。没关系的,下次见到再抓好了。”
“再说,”乘袅眸间闪过一抹幽光,不疾不徐地说,“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让她跑吧,跑不了多久的。”
人性与魔性的对抗。
原来如此。
亦是她与暗处之人的较量。
乘袅和蔺霜羿又在外行走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们又找到了几处盘龙教的据点,虽没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于文喜,自从那日一别后,他们便再未见过了。
但并非毫无交集。
有两处据点,在他们到时,已经被捣毁了。从现场的痕迹和留下的气息看,分明也是文喜动的手。
这倒是有意思。
一个还处在被追杀状态的人,又是如何发现这些密点的?靠文喜自己?当然是不可能的。有人在帮她,或者说刻意给她铺路,一切都在向她的猜测靠拢。
直到一月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乘袅和蔺霜羿才结束了这段短暂的旅程。
――少君乘风连跃两个大境界,竟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便从元婴一跃突破至出窍期。
消息一出,天下皆惊。
是夜。
幽静的小院中,乘袅望着天上悬挂的圆月,依在蔺霜羿的怀中,轻声说:“相公,我想回家了。”
这场游戏终于快要结束了。
第98章
蔺霜羿放在她腰间的手微不可查的紧了紧。
一个月时间太短了。
这些日子于蔺霜羿而言, 实在过于美好了一些。他与心爱之人携手同游,仿若是真正的神仙眷侣,美好的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但梦总归是要醒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一个月过去, 他身上的外伤全都好了, 唯独神魂上的伤迟迟未曾痊愈。因而, 他便也未曾恢复记忆。
当然, 即便没有记忆,这些日子游历在外,他也对曾经的自己有了很多的了解。对自己如此, 对乘袅亦是如此。
所以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只因他知道她的抱负,他早知道这段美好的日子是偷来的。
想要独占她,却更舍不得伤害她,舍不得让她失望。
沉默了片刻, 蔺霜羿喉结滑动了几下,轻声道:“好,我们一起回去。我也该回昆仑一趟了。”
与乘风突破至出窍期的消息几乎一同传出的是另一个令人惊讶唏嘘的消息――昆仑大长老先突破至大乘期,许是厚积薄发,大长老竟是一跃便至大乘巅峰,距离飞升只一步之遥。
昆仑上下本欢喜无限, 大长老更是欲要一鼓作气跃过最后的关卡,晋升真仙,结果不到一个月, 便传出了大长老飞升失败陨落的消息。
如今的九胥飞升之路算是已断, 如大长老这种陨落在飞升之路上的高阶修士并不是特例。
所以消息传出后, 外界也只是唏嘘几声,并未多想。
修士修行本就是为了飞升成仙, 当然,各人资质悟性气运皆不同,能够成功飞升的人到底只是极少数。
可只要不曾断绝,便是希望。
而今又多了一例,只让修士们心中更添了一层阴影和隐约的绝望与茫然。
再说昆仑,先是新一代首徒季罘赶麓蟠肀恢鸪鍪γ牛又是无暇剑君失踪,再到现在刚得的大乘期长老如一颗流星般陨落,可谓是元气大伤,士气低迷。
昆仑此前能成为九胥排名第一的宗门,有这般超然的地位,全因门内的高强战力。
两名大乘期大能,其中一名还是天下第一,自是足以傲视九胥。
相比皇室的欢欣鼓舞,昆仑上下都一片沉闷。
乘袅和蔺霜羿便是在这般诡异的气氛下回去的。
两人的回归,便如两滴落进热油里的水珠,掀起了一阵惊涛。
“剑君,真的是剑君!”
“剑君回来了!”
“还有帝女殿下,殿下也回来了,他们没有死,都活着!”
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
乘袅和蔺霜羿都未掩饰自己身上的气息,是以,一靠近帝都,便被人认了出来。转瞬之间,皇室和昆仑便各有不少人快速迎了出来。
“剑君的气势越发惊人了。”
“帝女的修为……这是出窍巅峰?!”
中低级修士看不出两人的深浅,只觉他们身上的威压厚重,令人畏惧。但眼力和五感更敏锐的高阶修士却是一眼看出了两人的不同。
只不过一个多月而已,竟如脱胎换骨。
无暇剑君还好,他本就是大乘修士,是世人心中公认的第一。所以察觉到他又变强了,其他人更多的是觉得羡慕和崇敬。
乘袅的进步却是令他们心惊。
她才在九胥大比上晋升元婴不久,竟又在短短两个月内,连跃两个大境界,直接到了出窍巅峰。
这等恐怖的天资和速度,便是无暇剑君也无法达到,如何不令他们震惊?
再想到皇室才传出的消息,少君乘风也是在短短时间就从元婴跃升至出窍,很多人竟莫名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尤其是那些曾生了异心的人,而今,更是心神难安。
难道万年过去,天道气运还在乘氏不成?那这也未免太过偏爱了一些,竟一下赐给乘氏一对如此优秀的兄妹。
真是令人无比嫉妒。
以他们这种恐怖的晋升速度,说不得只花几年便能站到巅峰。
来的人不仅有昆仑和皇室的人,还有其他世家宗门,当机立断便把消息传了回去。不用一日,消息怕是便能传遍九胥了。
“袅袅!”耀火长老走得极快,来到乘袅身边,一把抓住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大笑道,“好好好,回来得好!”
乘宿性格更内敛一些,不如耀火长老外放,看见乘袅也是满眼欢喜,只欣慰地道:“回来便好。”
乘袅向两位长辈行了一礼,郑重道:“让曾祖和长老担心了,是乘袅的不是。”
乘宿没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即,他便把目光转向了蔺霜羿,微微弯腰拱手道:“此行,多谢剑君对袅袅的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