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怎么样?”
她想要为梅望雪止血疗伤,不惜代价的输送自己的灵力,然而梅望雪的心脏和丹田都已经被击碎了。
血止不住,伤口也无法愈合,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文喜的眼泪簌簌落下,脸色惨白。
“阿喜……”梅望雪不住的吐着血,每说一个字都极为艰难,“师尊不是盘龙教主……为我……”
话未说完,他终是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无论文喜再输送多少灵力,无论她怎么呼喊,曾经最疼爱她的师尊却都再也无法给她回应了。
他死了。
她的师尊死了。
文喜看着怀中再无一丝气息的人,猛地抬头,看向对面显得无比冷漠的乘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凭什么认为我师尊是盘龙教主?”
“少君,你有何证据?!”
乘风冷冷看着她,全无曾经的半分温和,闻言,冷笑道:“一个魔头凭什么来质问本少君?你,算个什么东西?”
看到文喜适时出现,乘风便明白了梅望雪的打算。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充满了蔑视和厌恶,眉眼冷漠甚至是残酷。明明不久前,他甚至不惜以伤换伤去救她,转瞬之间,却都变了。
文喜被这样的目光冻在了那里,她的身体和心似乎也与师尊的尸体一般,在一点点的变凉。
不,或许从来就没变过。
外界都传少君对她好,待她如亲妹,甚至还有人猜测,乘风对她生了情,否则,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何处处维护她?
文喜曾也误会过,但每当她想要试探时,却又被乘风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他看似对她处处好,但那种好,却像是天上漂浮的云,或许一不注意,便会散开,甚至是消失。
她其实不认为乘风喜欢她。
而今,她果然在乘风的眼中看到了对她的厌恶。
他讨厌她。
“你讨厌我……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深渊中,冰冷潮湿,用尽全力都无法逃出去。
“我为什么不能讨厌你?”乘风面如冰霜,一步步走近她,弯腰,凑近她的耳畔,带着冷嘲,“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污点啊。”
曾经的他妄图掩盖这个污点,以此证明自己没有做错,却不知道去掉污点最有效的方法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挖掉那块被污点污染的血肉。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
“你以为你能与乘袅相比?”他冷冷勾唇,充满嘲讽,“两面三刀,自私自利,虚伪无耻,忘恩负义,凭你这样恶心的东西,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文喜觉得面前的男人熟悉又极度陌生,她忍不住说:“你不是想要杀了殿下吗?”
少君与帝女反目,兄妹相斗,在斗战台上欲置对方于死地的那一幕曾被无数人见证。
而今的九胥,谁人不知这场骨肉相残的戏码?
难道是假的不成?
“是真的。”乘风笑了一声,“斗战台上,她若是输了,我会杀了她。我若输了,她亦会杀了我。”
可最后,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平局。
他与她竟都在说谎。
他们现在是敌人,可曾经却也是最为默契的兄妹,默契到不用开口,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台下如此,台上亦如是。
“不过这是我们兄妹俩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所以――去死吧。”
话音未落,乘风已经毫不犹豫地朝文喜的心脏拍去。
文喜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寒冰地狱中。
在乘风的眼中,原来她是一个这么恶心的东西吗?她看见了乘风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和厌恶。
魔音桀桀大笑着:“你是魔种,你本来就不是人。”
身体的本能让她躲开了这一击。
却忘了师尊的尸体。
在这一击之下,梅望雪的身体顿时被碾碎成了无数血肉,散落在了空中,落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她的师尊,竟是粉身碎骨。
“我要杀了你。”愤怒和恨意一点点汇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至彻底淹没了文喜的理智,她的眼睛彻底被一片血色取代。
魔音:“杀了他吧。一个合体期而已,你轻而易举便能要了他的命,为你的师尊报仇。”
“杀了他。”
“杀了他!”
“报仇,报仇!”
文喜身上的气势节节高涨,压得乘风有些踹不过气来。但他没有躲开,而是笑了一声,然后冲了过去。
他的确打不过文喜,但可以与她同归于尽,便是不能要了她的命,也能重创她。
一个恶心的魔种,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该死!
然而不等他冲过去,一道鞭影便落在了他们中间,挡下了文喜的攻击。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极为锋锐的剑气,直接劈在了文喜身上,落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一剑威力极大,落在文喜身上,却只是皮肉伤。
她的身体强度明显比同等级的修士强了数倍。
乘风转头,便看到了急速飞来的乘袅和蔺霜羿。
他扯了扯唇角,却没有笑出来。
三人同时朝文喜攻了过去,然而文喜看似失了理智,却拥有着野兽的本能,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走了。
她的速度极快,便连蔺霜羿一时间竟也追不上。
没多久,便追丢了。
“看到了吧?他们都厌恶你,他们都想要你的命。”文喜全身剧痛,越痛,便显得识海中的魔音越发清晰,“他们还杀了最爱你的师尊,你甘心吗?”
不,她不甘心。
“所以接受我吧,只要你不再抗拒我,你就能拥有至强之力。什么无瑕剑君,俱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就可以报仇了,为你的师尊讨一个公道!”
文喜眼里隐约的微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身上的伤快速愈合,周身气节也极快攀升,很快便到了大乘巅峰。那一刻,文喜只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可是还不够。
只她一人,还不够,她需要数不尽的帮手。
“很简单啊,人族排斥你,但你还有凶兽。”魔音嘻嘻笑着,“你是魔,你生来便能号令天下凶兽。”
“去吧,带领你的凶兽军团围攻帝都,要他们交出乘风。”
“去为你的师尊报仇!”
不,不能这样。
凶兽只知杀戮没有理性,会伤害很多无辜的人。
她不能再造杀孽。
便是师尊还在,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
“你的师尊都死了,爱你的人都死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魔音循循善诱,“你不想伤害无辜也无碍,只要他们交出乘风这个杀人凶手,你再让凶兽退下不就行了?”
“若非他们逼你至此,你也不会这样做。”
“这不是你的错,便是你师尊知道,也不会怪你,只会怜惜你。”
是了,她只是要为师尊报仇而已。
文喜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她仰头,忽然高鸣一声,那声音竟传得越来越远。随着声音所到之地,一阵阵刺耳尖锐的兽鸣紧随而起,响彻云霄。
无数的凶兽朝着她汇聚而来。
五州四海皆为之震动。
“不好,凶兽暴动,兽潮来了!”
帝都。
仅仅只是一夜,便被数不清的凶兽包围了。
文喜站在一只修为足有大乘期的凶兽的背脊上,望着那巍峨的城墙,一字一顿的道:“乘氏之人听着,交出乘风,否则,本座必将踏平帝都!”
第111章
在察觉凶兽暴动的时候, 乘宿便开启了帝都防御大阵。不同于平时的防御阵法,此阵需要至少献祭两条极品灵脉,再加上五个合体或以上的大能分守五个方位, 以自身为阵眼, 全面启动时, 便是半步仙人也能挡一挡。
只不过消耗甚巨, 轻易不得动用。
然这也只是权益之计,若文喜要带着凶兽大军强闯,这阵法终有消耗殆尽的时候。所以他们必须在阵法被破之前, 解决文喜。
所有人都看得出文喜修为大涨, 许是只有无瑕剑君能与之一战。
“又是无瑕剑君,乘氏是没人了吗?”文喜冷笑,“难道次次都需要外人相助?”
文喜说得没错。
即便蔺霜羿与乘袅结为道侣,但他终究不姓乘, 无法代表乘氏。若今日皇室躲在外人身后,便是今日之危解除,皇室也必将声名扫地。
更别谈重现先祖荣光。
乘氏,将被万人耻笑。
可乘氏如今,没有大乘修士。乘袅和乘风纵使天赋卓绝,也还未真正成长起来。
但时间不够了。
今日之危若不能解, 乘氏再无未来。
文喜或者该说魔种成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他们现在之力,根本不是其对手。
正殿之中, 除了五个合体长老, 修为在元婴之上的乘氏子女几乎全都汇聚在此, 所有人都面色沉重。此战,他们退不了。
敌人已经打上了门, 退无可退,也不能退。
“不如冲出去和她拼了吧!”年轻人血性更强,咬牙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个痛快!”
“死什么死?!”乘宿斥喝,“还没到那个地步呢,说什么胡话。”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任由那魔种在外嚣张?”
话音未落,便有金甲卫慌忙跑了进来,禀告道:“尊上,不好了,北城门破了!”
闻言,众人都脸色大变。
乘宿猛地闭了闭眼,脸上竟无甚意外之色。
就在这时,一队金甲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镇守北方的木长老。此刻他形容狼狈,脸色惨白,全身都被紧紧捆住。
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文喜率领的凶兽再厉害,也不该这般快就破了他们的大阵,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果然是你。”
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木长老,乘宿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木长老仰头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族里出了内奸,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乘宿冷冷一笑。
闻言,在场众人哗然。
“为什么?”有人看着木长老,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族中,木长老的地位只在乘宿之下,威望比帝君还要高。
所以为什么要背叛家族?
木长老眼眶通红,却毫无懊悔之色,眼中隐隐带着疯狂:“乘氏已经穷途末路了!便是我不动手,乘氏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皇室?呵呵,没有大乘期,没有至强者,算什么皇室?谁会把我们放在眼中?!”
“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而已。”
“天才又如何?只要诅咒一日不除,便是绝世天才也不可能进阶大乘!”他嘲讽的目光从乘袅与乘风的脸上掠过,“想当年,我也是被人人称颂的天才,我本能突破大乘期的!”
“就因为我姓乘,因为我是乘氏子,所以被生生断绝了进阶之路。”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诅咒,什么诅咒?”
“我们乘氏一族被下了诅咒,所以才久久没有大乘修士?”
“诅咒之说,全是无稽之谈!”乘宿冷喝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私心贪欲作祟。没有诅咒,能够延续这么长的时间,便是卫九幽来此,也不可能!”
“那你能解释为何乘氏这么多年也出不了大乘修士?明明我族也不缺天才,却要么中途陨落,要么卡在合体期一直无法突破!”
木长老质问。
是啊,为什么?
不少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先把他押下去。”乘宿冷着脸道,“你们不要被他蛊惑了。修行亦是修心,便是天赋再好,若是道心不稳,也无法进阶。这一切,与诅咒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木长老虽被押下去了,但问题并未被解决。
另一位合体长老虽及时补上了木长老的位置,但也撑不了多久。有那么一瞬间,众人心中皆生出了一丝绝望。
乘宏忽然道:“把乘风交出去吧。”
这话出口,殿中一片沉寂。
乘风面色木然的站着,并未有任何反应,不言不语,只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乘宿毫不犹豫拒绝:“绝无可能!”
“那该怎么办?”乘宏阴沉着脸,“难道任由我族儿女一个个死在凶兽的手里吗?再拖下去,我们也不可能赢。”
没有同等战力,怎么赢?
这一战,必输无疑。
“风儿是我乘氏子,是我九胥少君,岂能把少君交给敌人?”乘宿怒道,“此举分明是把我乘氏踩在了脚底,如此便是换的一时安宁又有何用?”
“乘氏子女可以死,却不能断了脊梁!”
乘宏也大喝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什么脊梁?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唯一能保全我族的法子。”
不等乘宿再说,乘宏忽而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沉声道:“祖父,我才是九胥的帝君。这是帝君的命令!”
“外界不认这块君令,难道连乘氏自己也要摒弃吗?”
他手中的令牌正是帝君令。
在皇室还未落寞的时代,帝君令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此令一出,所有人皆为臣。
乘宿亦不能反驳。
他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眼里似乎有了一丝泪意。
正殿之中,鸦雀无声。
在乘宏拿出帝君令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那便换一个人来做帝君吧。”
清亮的女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凝滞,传进了所有人的耳间。
乘袅越过众人,一步步走到了乘宏面前,面色平静:“帝君之位,自来也是能者居之。君上,臣欲与您一战。”
“输了,我以死谢罪,赢了,我要你手中的这块令牌,要你座下的那个位置!”
“你,可敢应战?”
乘宏脸色铁青。
乘宿黯淡的目光隐有微亮。
乘风抬眸,平静的凝视着正殿中央的那道纤细的身影,似有笑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还只是出窍的乘宏当然不可能是乘袅的对手。
他唯一能压住乘袅的,唯有父亲的身份。可在战场之上,没有兄妹,自然也没有父女,只有对手。
乘袅只用了三招便赢下了那块代表着无上权力的帝君令。
她站在最上首,扬起那块令牌,一字一句地说:“要战便战,哪怕是只剩下一个人,只余一口气,也绝不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