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她问。
“不疼。”季钜⊥贰
于他而言,确实不疼。毕竟修炼一途,受过的伤吃过的痛不知有多少,甚至数次生死垂危过,这点小伤确实没有被季羁丛谘劾铩
只是被疾风雁啄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他的未婚妻显然不这样想。
“怎么可能不疼?你又骗我。”少女仔仔细细的给他的伤处上了药,直到看到伤口渐渐愈合,她才露出了一抹还算满意的笑。
“你不心疼自己,我可心疼我的未婚夫。”少女轻哼一声,“总之,以后不许受伤了。”
不受伤当然是不可能的。
修炼一途,乃是逆天而行,艰难险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但明知不可能,季钜裁环床嫡饣啊
她生得极好看。
乌黑的发被挽成了一个精美的发髻,头上并未戴多少发饰,只插了两支金玉步摇,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和雪白的耳,眉目如画,雪肤红唇,却不显得艳丽,而是像一朵将将绽放的花朵,清纯唯美,让人见之忘俗。
一笑起来,更是灵动万分,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季罾淙竦拿佳鄄蛔跃醯娜岷土思阜郑平日里平直的唇角此刻多了一丝浅淡的弧度。
屋里的宫婢一个个捂着嘴,皆都在心里感叹,殿下与季少主感情果真极好。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这对未婚夫妻独处。
殿中气氛正好。
忽地,却有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突然随着风飘了进来。
下一刻,惊呼声骤然响起。
“文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天啦,流了好多血,文姑娘,您受伤了!快快,快叫灵医。”
话落,便见一个身着苍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忽然跌跌撞撞冲进了殿中。随着她的到来,血腥之气越发浓郁。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雪,浑身浴血,身子摇摇晃晃,但那双清亮的眼睛亮的吓人。
“……殿下,我找到万年血芝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是猛然朝前栽去。
不等乘袅反应,她手心一空,只觉面前一阵风过――在女子要栽倒的那一瞬,本在她身前的未婚夫已经瞬移到了女子面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即便他面色冰冷,神色不耐,但他还是牢牢扶住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正是文喜。
第2章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
九胥共分五州四海,帝都居于中州,周边十二城拱卫。那年,外城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兽潮,妖兽凶性狂发,肆意伤人。
凡人脆弱不堪,想要平息兽潮,自然只能是修士。
作为帝女,乘袅当仁不让冲在前方,对上了一只入魔的金丹期妖兽。这妖兽因入魔激发了凶性,修为大涨,已算是半步元婴。
但即便如此,乘袅也能拿下,只不过要多废一些功夫而已。
她与金丹妖兽战了整整一天,终于占的上风,眼见着就能把这妖兽毙命,不想看见了被卷入战场,正四处狼狈躲避的文喜。
恰好,文喜慌忙之下,无意入了那妖兽的狩猎范围。
彼时,文喜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少女。她身量不算高,而且很是清瘦,身上的布衣早已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血肉之躯,脆弱无比。面对凶恶的妖兽,即便有心抵抗,也是徒劳。
在开战之前,他们早已派人清场,按理,此处不应该出现凡人。但事情难免会有意外,此刻也不是追究根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救人。
凡人在修士眼中,犹如蝼蚁。九胥律法只规定了修士不得无故伤害凡人性命,并未要求修士保护凡人。
闯入战场的凡人其实不止文喜一个,但非常时刻,没有修士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涉险。
但乘袅乃九胥帝女,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于她而言都是九胥子民,无甚不同。她当然不能对臣民见死不救。
众目睽睽之下,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对文喜置之不理。
战势危急,匆匆之下,她其实并未看清文喜的模样,唯有那凡人少女那双黑亮的眼睛让她印象还算深刻。
她的眼底满是绝望,但令人意外的是,哪怕已是穷途末路,她也未曾放弃,依旧在试图自救。
绝望,却不屈。
与那些因害怕涕泗横流的人不同,纵使害怕,文喜也未曾掉过一滴泪。
乘袅挺欣赏这样的人。
那时,她甚至想着,待兽潮结束,回去之后便让人为这姑娘测试灵根,若有仙缘,不妨留下来,好好培养。
有这番心性,即便天赋普通,也能有所成就。
她认为文喜会是一个人才。
事实证明,乘袅的眼光确实不错。十年过去,当初那只能仓皇躲避的凡人姑娘成了金丹修士,已是无数人眼中百年难出的天才。
第二次见文喜,是乘袅醒来的当日。
文喜身着昆仑亲传弟子的青袍,向她重重磕了三个头,身形依然清瘦,但背脊挺直,再无初见时的无助怯弱,眉宇间全是坚韧以及显露的自信,郑重地道:“殿下的救命之恩,文喜谨记于心,今生必报。”
“我定会寻到灵药,治好殿下的伤。”
说完后,她没多停留,转身出了皇宫。此后数日,再未出现。
当时乘袅方苏醒,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也还未被回天珠拉进那个梦境,是以并未多注意文喜,只知道是自己十年前救下的那个凡人。
在知道文喜成了昆仑掌门亲传弟子后,乘袅首先想到的是,要如何把这人笼络过来。
皇族式微,想要重振昔年荣光,当然需要各种人才。因此,她见文喜知恩图报,心中自是欢喜,心想这人救得也不算太亏。
即便回天珠告诉她,她和文喜是书里的女主和女配,这个念头也未曾消失。
她向来奉行眼见为实。
直到此刻,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乘袅才有时间和精力仔细瞧她。
文喜看上去与初见时有着相似的狼狈,但又与曾经不一样。她是个美人,但五官在美人如云的九胥大陆算不得多漂亮,不过她身上最吸引人的不是容貌,而是眉宇间的坚韧和毅然。
像是一株开在沙漠的花。
*
“不会走路?”
看着浑身浴血的文喜,季盍成难看,声音冷若寒霜,“这里是正殿,岂是你能随意闯入的地方。”
文喜脸色发白,看着季盍硪恢皇稚咸嶙诺哪嵌约卜缪悖怔了一下,才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
她很聪明,似乎立刻明白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还想解释,但身体过于虚弱,话未说完,她已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面如金纸,随即眼睛一闭,就这般晕了过去。
季盍成一冷,托住她的身子,音量蓦地提高:“传灵医!”
不远处,乘袅看着两人几乎交缠在一起的衣袖,目光微暗,面上却挂着惊讶和担心。
似乎并未在意未婚夫与其他女子亲近。
早有宫人看到了文喜的模样,早便去叫了灵医。因此,灵医很快就匆匆赶过来了。
灵医检查过后,沉声道:“文姑娘应是被血龙虫所伤,外伤严重,毒素又侵入肺腑,所以才吐血昏迷。”
“血龙虫!”
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对了,文姑娘是去寻万年血芝了,难怪会遇上血龙虫。”
血龙虫最喜食血芝,通常会守在血芝周围。所以想要取得血芝,常常需要与血龙虫交手。
血芝年限越深,守在其旁的血龙虫便越强大。而守在万年血芝庞的血龙虫往往有元婴修为!
文喜敢以金丹对上元婴妖兽,光凭这份勇气和胆量就能让人刮目相看。何况她还活着回来了。
“这世上,如文姑娘这般不忘救命之恩,当真能以性命还恩的人太少了。”
无论何时,知恩图报的人都让人敬佩,也让人心生好感。
殿中随侍的宫人都唏嘘不已,唯有季钫驹谝慌裕脸色冷漠如雪,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不觉间微微蹙了蹙眉。
他立在那里,似有些失神。
乘袅把众人的反应全看在了眼里。
老实说,若文喜真的只是为了向她报恩才做到这份上,那她也会喜欢这个品性善良的好姑娘。
当然,时候还早,她从不会轻易对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下定论。
“这毒可能解?”乘袅上前一步,面带担忧,“文姑娘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灵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务必治好文姑娘的伤。”
说着,少女轻咳了一声,眉眼间的病弱越发显眼,幽幽一叹:“我的身体已成这样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倒是文姑娘天赋极佳,心性至纯至善,乃是我九胥难得的人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本就是初初苏醒,伤势未愈,身体还处于虚弱的状态,面上自然不如健康的人红润,而是微微有些发白。
她今日着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裳,颜色鲜嫩亮丽,本应为她带上几分生机和活力,此刻却是起了反作用。
非但显不出好气色,反而越发凸显了那份本想隐藏起来的虚弱。
一旁,季钏瀑咳换厣瘢移至乘袅身边。瞧见少女发白的面色,眉间紧锁。他没说什么,只伸手便想揽住乘袅的肩,想要扶着她。然还未碰到衣裳,少女便朝旁微微移动了半步,恰好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摸了一个空,顿在了半空。
“袅袅?”
季钅眉,有些意外。
乘袅又咳了一声,微微摇头,传音道:“别担心,我没事。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话间,她微微垂首,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点薄红,似是羞赧。
季钚睦锏哪撬恳煅瞬间便消散了。
他与乘袅虽是未婚夫妻,但到底未曾正式成婚,在外人面前太过亲近,确实不够庄重。
“我在你旁边,你若是累了,便靠过来。”
须臾,他也传音道。
少女白玉般的耳尖微微颤动,微微泛着胭红,低低嗯了一声。
……
十年说长,也不算太长。
至少于修士而言,只不过是人生中很短暂的一段时光。能被选入宫中的人,不论是侍卫,还是宫人,皆非凡人,最差也有炼气修为。
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记忆当然也比凡人好。
是以,所有人都还记得十年前那位九胥帝女是如何惊绝天下。
帝女乘袅,出身尊贵,容貌艳绝,天赋出众,却并不自傲,未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反而温和有礼,宽厚待下。
当然,更不失气度和风华。
总之,十年前的帝女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与此刻的脆弱截然不同。
思及此,众人皆忍不住想,若帝女未曾伤及灵根,沉睡十年,想必也已至元婴了吧,届时又该是何等风采?
若非帝女舍身相救,文姑娘焉有今日成就?
当时,文姑娘可只是一个小小凡人。可帝女未曾犹豫半分,毅然决然以身相护,这份心性更是难能可贵,令人敬佩。
犹记得,万年前,还未有九胥国。那时没有律法约束,只奉行弱肉强食。莫说凡人,便是大部分修士都过得极其艰难。
各族厮杀,强者没有约束,只凭喜好伤人杀人,弄得生灵涂炭,一片混乱。
直到女帝乘微横空出世,建立九胥国,制定了九胥律法,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才迎来了和平。
律法之下,一视同仁。
凡人不再被视为猪狗,修士也不能再凭借修为胡乱行事。
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一旦犯法,绝不姑息。
当然也有人反对,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他们无法无天惯了,如何甘心被压制管束?
可惜他们不是女帝乘微及其座下四大军团的对手,因此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听话。
女帝乘微被世人誉为元、祖。
只不过万年过去,女帝崩逝,乘氏皇族再未出一个能与其比肩者。
时至如今,乘氏皇族已无大乘期大能,而曾经在皇族之下的四大世家却各有一位大乘期坐镇。
尤其是季家,季家老祖更是大乘期圆满,距离飞升只差半步。
修士与凡人并存的世界,本质还是弱肉强食,想要改变规则,那必须是最强大的存在。
万年前,女帝做到了,可惜她的后代达不到她的高度,也没有她的强大,终是只能渐渐没落。
但即便如此,乘氏皇族在世人心中,尤其是凡人心里,依然有很高的地位。
帝女修为虽不如女帝,但不愧是女帝后人,如出一辙的品性高洁、爱民如子。若非她行二,又不争不抢,九胥少君之位合该落在她身上。
帝女这般好,也难怪文喜姑娘愿意以命相报。
灵医心中百转千回,脸上敬重更深几分,忙道:“殿下放心,这毒并非无解,虽毒,但还不至于致命,臣即刻就为文姑娘解毒。倒是殿下,您才刚苏醒,灵根未愈,还要多多休息才是,莫要劳神劳力。”
乘袅微微一笑:“我的身体我知道,灵医还是先给文姑娘解毒疗伤吧。莫要加重了她的伤势。”
灵医忙应了一声,听说文姑娘取得了万年血芝,如此,殿下恢复有望。思及此,他立刻开始施针用药,三针下去,文喜便猛地吐出一口毒血,悠悠转醒。
“文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文喜眨了眨眼,带着刚醒的茫然,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回过神来了,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躺在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看着周围的人,她语带歉意,“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点小伤,养一养便好了。”
“这么重的伤,岂是小伤?”灵医不赞同道,“血龙虫剧毒无比,若是再一时半刻,毒入丹田,便是能救,也要遭受好大一番苦楚。文姑娘,你不能不把这伤当回事。”
“我没有不顾自己,我只是想尽快取到万年血芝。”文喜声音有点沙哑,说话间,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乘袅和季钏在的方向看去。
先落在乘袅身上,后又在季钌砩贤A袅艘凰玻随即不经意的移开。
“殿下。”她先唤了一声,微顿片刻,又补了一声,“季师兄。”
乘袅笑着应了她一句:“醒了便好,你现在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相比她的和颜悦色,季畹牧成却是很冷,甚至看也没看文喜,那般冷漠的态度实在刺人。
文喜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文姑娘,你不是取到万年血芝了吗?”灵医一心在血芝身上,立刻就问,“正好我在此,你快把血芝拿出来,这等灵药须得及时用了,否则,药性会随着时间流失,效用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