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今夏勉强地点点头，毕竟夏含斐今天也算帮了她。
*
夏含斐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街景，眉头紧锁，凌厉的眼里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他的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轻微的节奏十分焦躁，又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骛。
如果不是他妈，他绝对不会来这。
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服务员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先生，就是这儿。”
夏含斐烦躁侧头，看到来的人，先是怔了片刻，紧接着浓眉更蹙，“徐淮风？”
徐淮风面无表情，“是你。”
夏含斐穿着黑色的夹克，此刻脸比衣服还黑一度，他站起身，右耳的耳钉闪烁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夏含斐和徐淮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夏含斐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爽就是不爽，而徐淮风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永远是那副淡定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两个高大的男生在餐厅剑拔弩张，旁边的服务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既花痴又腿软。
黑色夹克的男生体型更壮一点，白衬衫外套的男生清瘦一些，身高差不多。这两人，这架势，这气场，不是情敌就是情侣！
一黑一白，都好帅啊！如果不是工作时间，如果不是怕丢了饭碗，她一定把这个场面拍摄下来！
服务员内心尖叫鸡疯狂打鸣，如果是情侣，怎么感觉白衬衫的更攻啊！
美攻强受，鉴定完毕！
“两位先生，扫码点餐，有什么问题叫我就可以。”服务员礼貌有加开口，然后很自觉退下了。
徐淮风沉默思考了一会儿。
“你是她男朋友？”夏含斐换了个姿势，轻嗤一声，“她人呢？”
弥漫在空气中看不见的硝烟莫名消失了。
徐淮风坐下。
他猜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加女生，更何况还是他喜欢的女生，向来不会在细小问题上出差错的他却犯了一个很简单的错。
忘记输入验证信息了。
难怪第一次聊天，姜今夏很熟络地叫自己大海哥哥，当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头像，现在看这一声大海哥哥指的是夏含斐，而且两人的首字母还相同。
他毫无情绪反问：“你呢？”
“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夏含斐跟着坐下，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我没记错的话，岳苡薇在追你吧？”
“你和她什么关系？”徐淮风问。
“她”指姜今夏。
“我啊，我们从小定下了娃娃亲，你说什么关系？”夏含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语气欠欠的。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是吗？”徐淮风敛眸看向夏含斐，“娃娃亲？我不觉得她喜欢你。”
他想到聊天的细节，从容一笑。
夏含斐耸了耸肩，根本不在意，“看样子，你还没追到吧。不过，提醒你一句，我记得姜今夏那个不省心的小屁孩，小时候最喜欢会打篮球的男孩子。你的手——还可以吗？”
不省心的小屁孩。
暧昧又亲昵的称呼，让徐淮风心中一颤。
他神色却未变，“嗯。”
“逞强？英雄救美？”夏含斐冷哼，“真有你的，要不是那次，岳苡薇也不会死缠烂打你两年吧？”
夏含斐对徐淮风的感情很复杂，难得在篮球场上碰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结果对方死装，最后旧疾复发。
他道：“搞不懂你们。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
姜今夏打车到鹿屿，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
前台没人，她直接走了进去。
她环视了一圈，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夏含斐，他的头型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肤色也是。
她甚至都不需要问服务员25号桌在哪。
表白墙果然没有说谎，夏含斐真的又黑又瘦，长得还老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比她大了二十岁。
他一个人地坐在靠窗位置的左侧。
姜今夏脑海浮现了一个词：沧桑。
这些年，夏含斐过得一定很不如意。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整理一下刘海，嘴角僵硬地扯出礼貌的微笑，缓缓走过去。
不过，靠窗的两男生怎么这么眼熟？
学弟！还有上次商场碰到的那个人！他们竟然认识。
姜今夏脚步一顿，心想真应了那句老话，帅哥都是和帅哥玩耍的，两个帅哥坐在一起就是养眼啊。
徐淮风看到姜今夏，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和笑意。
夏含斐愣了愣神，他不清楚姜今夏现在的长相，但徐淮风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冰山男什么时候会对人笑得这么温柔？
顿时，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浮现，夏含斐眉心跳动，望着那张明媚的脸，脸上升起一抹不可思议，起身离开的动作也停住了。
好像比小时候，更漂亮一点。
姜今夏热情地朝徐淮风打招呼，又生疏地朝夏含斐点点头，“你们竟然认识呀，好巧。”
没等两人做出回应，她直接坐到隔壁那人的对面，开口第一句就是很真诚地道歉，“夏含斐，对不起啊，我迟到了。”
对面的“中年男人”疑惑抬头。
“你是？”
第21章 三色冰淇淋
姜今夏准备好的措辞一个也没用上。
尽管夏含斐只有20岁, 但他脸上的细纹和眼角的皱纹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步入了不惑之年。
姜今夏透过眼角斜瞥，他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不过是那种暗淡的黑，缺乏年轻人的光泽, 鼻梁上隐约可见几道细小的斑点, 最重要的是, 他的发际线好高！
倒也不是姜今夏颜控，她从来不会将“美丽”和“帅气”定义为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清晰的脸部轮廓等等, 她对一个人的外貌也没有很高的要求和执着。
但眼前之人, 好像叫声“父亲”也不足为过。
眼下要是她再吐槽夏含斐，这不就是往人家心窝子上捅了一刀吗？
缺德的事, 她干不来。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瞧见他欲言又止又唯唯诺诺的模样, 断定他现在一定不好受。
也许小时候嘴硬只是他的保护伞。
姜今夏脑补了一连串悲惨的场面, 长得瘦小, 身体不好, 嘴还硬, 没什么朋友。长大后, 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交了很多女朋友，也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自卑。
思及此, 她对夏含斐少了很多厌恶。
她明媚一笑，口不对心道：“夏…夏含斐，这么多年不见, 你…没什么变化呀。”
徐淮风和夏含斐两人默契地盯着姜今夏。
确切地说, 从她进门到现在, 两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听到她的话，夏含斐脸色一变, 右手拳头握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嘴里挤出两个字，“白、痴。”
徐淮风眉宇间凝聚着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姜今夏一本正经地胡扯。
“同学，你真的认错人了。”中年男人提醒，“我是约了人，但不是你呀！”
姜今夏环顾四周，重新确认了一遍，每一桌都是两人以上，明显是结伴来的，只有他是一个人。
更何况他皮肤那么黑，隐约能看到儿时夏含斐的影子。
姜今夏现在唯一想做的事，不是和夏含斐一拍两散，分道扬镳，而是带她妈妈华岚去医院洗洗眼睛，因为她之前还说夏含斐好看来着，等洗完眼睛了再带她过来看夏含斐。
“没认错吧……”姜今夏郁闷了，她假装用手机回消息，拍下他的照片，发给华岚。
夏天：「妈，他好看？」
夏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审美，所以，您是不是按自己的审美来的！」
华岚恰巧在和好姐妹打麻将，看到姜今夏的消息，抽空胡乱回了一句：哪里不好看了。
回复完，一脸忧心忡忡地对自己的好姐妹们说，“夏夏也不知道像谁，小时候就说要嫁给一个很帅的大哥哥，这颜值能当饭吃？”
好姐妹笑意盈盈吐槽：“像你吧，当初是谁图姜晟斯长得帅，死活要嫁给他。”
……
姜今夏：“……”
“同学，你真的认错人了。”中年男人再次重复，“我不是什么夏什么的。”
左侧出现椅子拽动的声音，有人走了过来。
徐淮风来到姜今夏身边，他今天换了一种香水，后调的黑檀木和沉香被体温晕染开，此刻愈发浓郁。
那好闻的味道争前恐后侵入姜今夏的安全领域。
徐淮风礼貌地朝中年男人道歉：“抱歉，她认错人了。”
中年男人和善道：“没事，你们是在面基吧？小姑娘眼神不太好，这么大个帅哥没认识出来啊？”
面基？男人还挺时髦，姜今夏心想。
但她没约学弟啊。
姜今夏仰头，眼神迷茫。
徐淮风弯唇一笑，微翘的眉眼邪气极了。
那股香水味让他多了些许风尘和性感，赤裸，直白，又极具攻击性。
他对姜今夏说：“你约的是我。”
姜今夏摇头，“不对，我约的不是你。”
徐淮风“哦”了一声，“约了未婚夫？”
姜今夏：“不是！不是！我约的人叫夏含斐，你又不叫夏含斐！”
徐淮风问：“那我叫什么？”
姜今夏眼神闪烁，心虚地望了他一眼，“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了，我从小记性就不好。”
其实那会儿她压根没把徐淮风的话当真。
“走吧。”徐淮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姜今夏转头向中年男人道歉。
随后跟在徐淮风身后，她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背影。学弟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但他的肩膀很宽阔，就像平直的海平面。
她鼻尖一动，学弟身上的味道总是那么蛊人。
他好看，他好闻，他说了算。
她没注意到她的手一直被徐淮风握着。
到了位置上，姜今夏瞧见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男生，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
那双眼睛怪阴沉怪吓人的，难道他还在记仇上次自己误伤他？
夏含斐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嗤笑一声。
姜今夏往徐淮风的身后躲了躲，这才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落进了徐淮风宽厚的手掌中。
她脸一红，挣扎了一下。
徐淮风放开她的手。
夏含斐看姜今夏缩头乌龟般地藏在徐淮风身后，气笑了，“10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笨。”
他起身靠近姜今夏，冷笑开口：“25，26数字不分，你还真是白痴。”
姜今夏哑然。
夏含斐俯身，又靠近了五公分，“夏夏，好久不见啊，我是……夏含斐。”
震惊如同海啸般向姜今夏席卷而来，她却下意识地望着徐淮风，过了三秒，才呆呆地看着夏含斐。
怎么会…是他！
她早该想到的，医院怎么会允许用别人的身份挂号，她竟然还不把它当一回事。
而且她对夏含斐的印象已经固化了，宁愿猜测他老了二十岁，也不愿怀疑她找错了位置。
眼下这糗…出大了。
她悻悻道：“你变化还挺大。”
小时候她还能怼夏含斐几句，但谁能想到长大的夏含斐不仅长相变了，而且人高马大一个，这体型一拳就能把她打飞。
她一边嫌弃自己欺软怕硬，一边又阿谀奉承道：“我这不是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帅了吗？”
夏含斐冷哼一声。
徐淮风挡在两人身前。
姜今夏看到她眼前有一座强大、令人安心又可靠的靠山，于是挺直腰板问夏含斐：“那我上次问你，你干嘛否认？”
还不是因为你骗人。
夏含斐眯起眼睛，“你还有脸说？”
姜今夏又一次哑口无言，视线不自觉往下晃了晃，“那你没事吧？”
七天无理由退货时间已过，她一概不负责。
“你在看什么？”夏含斐嘴角抽搐，厉声道。
姜今夏：“……”
徐淮风眼底泛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听聊天内容，他能猜到两人小时候认识，并且已经很多年没见面，前段时间见过一次，当时两人都没认出彼此。
但两人旁若无人斗嘴，只能说明他们熟悉也不假。
夏含斐轻笑，一字一顿对着姜今夏说，而目光死死地盯着徐淮风：“好久不见啊，我未来的老、婆……”
他就是故意刺激徐淮风。
如他所想，徐淮风表情崩了，眼神冷冷的，声音亦沉下来，“你够了。”
姜今夏听到后第一反应是看徐淮风，她想向他解释，夏含斐那家伙就是想膈应人。
但对上徐淮风漆黑的眼眸时，她感觉他很不对劲。
夏含斐是将那股坏意和侵略直直白白地铺平开来，她一望就知；可徐淮风藏得很深，如果不是两人距离很近，她也许发现不了。
他好像不高兴了。
姜今夏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们没什么关系的，真的。”
“嗯。”
夏含斐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他往后仰了仰，“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姜今夏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夏含斐和她有约了，但怎么又多出一个徐淮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