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抽烟。
他很颓废。
一般看到这种照片，姜今夏都会觉得很非主流，但眼前的照片不是，他好像很难过，他整个人镀了一层凄惨的破碎感。
真的太瘦了，瘦到整张脸唯一露出来的下巴也是尖的。
姜今夏动了动唇，压抑心中的不舒服，“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了，请问，他……你哥哥还好吗？”
高中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花时间理解了姜今夏的意思后，她笑道：“这是我哥哥高中的照片，他现在都大学了，他很好。”
她的同伴问她：“你哥哥怎么了？”
高中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哥哥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医生。”
“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很小就在看医学类的书籍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像我大哥哥一样，成为医院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医生。”
“但因为我，他出了车祸。”
“之后一直断断续续治疗，好转了一些，可是我哥哥高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经常抖。”
“结果…你知道了吧。”
“在学校的他风光霁月，在家说他是混混也不足为过。
“舅舅舅妈在国外，大哥哥还在读书，如果不是我去找他，我们都不知道他竟然会抽烟。”
“不过…都过去了，哥哥已经走出来了，我听我大嫂说，我马上有二嫂了。”
挺好的。
听到这话，姜今夏也希望照片里的男生能好好的，他不该这么颓废。
同伴问：“冒昧问一下，你哥哥怎么走出来的？”
高中生：“我大哥哥发现了，给二哥哥打…了一顿。”
高中生：“你快帮我想想，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姜今夏：……
简单粗暴。
第34章 柠檬薄荷糖
高中生手起刀落, 娴熟地将胡萝卜和土豆切成均匀的块，洋葱切成细丝，整齐地堆放在旁边。姜今夏不由得佩服起她，小小年纪就刀工精湛, 让她一个大学生无地自容。
她回到方珏言身边, 方珏言和两个志愿者正在讨论煮小米粥和红豆粥需要放入多少水。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 姜今夏除了最基本的洗菜切菜，其他都不怎么擅长, 眼下不知道干什么去。
她只好原路返回, 问三个高中生需不需要她帮忙。恰巧其中一个要上厕所，就把手头的活交给了她。
叶诗遥去包里拿纸巾的时候, 摸到了几张皱巴巴的月考试卷。
语文：80（满分120），数学68（满分150）, 英语90（满分150）, 政治60（满分100）, 历史48（满分100）, 地理72（满分100）, 排名：879/1034
她的爸爸妈妈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 并以“高中很紧张，好好学习”的理由拒绝了她的同行。
班主任说她这次月考格外差, 所以不仅要写500字反思，试卷上还必须有家长的签名。
叶诗遥以往考砸那几次，都是仗着爷爷奶奶老花眼, 让他们签个名字敷衍了事, 再不济跑去外公外婆家。
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爸妈“沆瀣一气”, 不到半小时，她爸妈就会知道她的分数, 少不了一顿责骂。
她大哥哥又很凶，从她记事起，她和他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相比之下，二哥哥没那么凶，但也总是对她爱答不理，所以绝对不会帮她瞒着分数。
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大嫂嫂身上，可是大嫂嫂国庆竟然不回来！
她愁眉苦脸地上完厕所。
家族群里她爸爸问她是不是在学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去哥哥家住几天。
叶诗遥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家族群：我在做志愿。
爸爸：「好的，做志愿也好的，注意安全。」
舅妈：「遥遥真棒，我等会让小风来接你，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外公：「遥遥来爷爷奶奶这」
叶诗遥：「不用了，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
徐淮风私聊了她。
哥哥：「你在哪？」
哥哥：「那男生谁？」
叶诗遥一头雾水，不明白徐淮风在问什么。
叶诗遥：「哪个男生？」
哥哥：「照片」
叶诗遥仔细看了眼照片，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学，刚开始在外面搬水果牛奶，搬好就来厨房打打杂。
章西岸在帮一个姐姐切菜。
叶诗遥心脏猛然一颤，她对章西岸确实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但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哥哥为什么要问章西岸是谁？
她知道哥哥从小就聪明，但不知道他这么聪明，仅通过一张照片就能发现端倪？
太可怕了……
叶诗遥：「我不认识，大概只是一个志愿者吧～」
哥哥：「你去切菜」
哥哥：「让他去忙别的」
叶诗遥：「？」
叶诗遥：「哥哥我已经切了好久了，我的手好疼/可怜。」
哥哥：「几点开始？」
叶诗遥：「9点就开始了/可怜」
叶诗遥受宠若惊，他二哥哥也学会关心妹妹了耶！可哥哥下一句话就让她高兴的心沉入湖底。
哥哥：「让你嫂子休息」
哥哥：「你去」
叶诗遥瞳孔蓦然睁大，扯起围裙使劲擦手机屏幕，反复确认哥哥的话。
嫂子？她的嫂子？哥哥喜欢的人也在这！
她双手捂住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番思考过后，她简直无法想象刚才那个和她说话的姐姐，是她的嫂子！
完了呀！听大嫂嫂的意思是哥哥还没追到二嫂嫂，她刚才是不是说了哥哥的不好？
还给嫂嫂看了哥哥的黑历史，关键是她还说哥哥被大哥哥揍了一顿，嫂嫂会不会觉得哥哥特别没用啊？
叶诗遥心底不停盘算着措辞，要如何在嫂嫂面前挽回哥哥的形象。
眼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嫂嫂累着。
她哥哥都发话了。
想到这，她脸上挂上谄媚殷勤的笑容，走到姜今夏身边，声音甜得有些腻人，“嫂嫂，额，姐姐我来帮你吧，你快去休息一下。”
姜今夏笑着说：“没事儿，我快切完了。”
叶诗遥盯着姜今夏的脸，内心高声尖叫，她嫂嫂好漂亮，声音也好听！
难怪哥哥还没追到她。
叶诗遥化身哥哥的狗头军师，她挠了挠头发，小心翼翼道：“我哥哥已经不抽烟了。”
姜今夏一脸蒙逼，看到她热切的笑脸，顿了顿，“嗯。”
叶诗遥：“我哥哥也不打架了。”
姜今夏点了点头。
哦，不仅抽烟，还打架呢。
叶诗遥：“我哥哥成绩可好了，全能学霸。”
姜今夏心想，大概是这小姑娘刚才说他哥哥抽烟，现在心里内疚着，所以想在众人面前挽回哥哥的形象，她笑了一下，“嗯。”
叶诗遥趁热打铁：“我大哥哥虽然揍了我哥哥一顿，但是哥哥绝对没有还手，他的脾气可好了，尤其是对女朋友……”
姜今夏茫然失措，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和这小姑娘不熟，可她这话明显就是对自己说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干巴巴的重复，“嗯。”
叶诗遥星星眼：嫂子和哥哥一样高冷诶，都爱说一个字。
“姐姐，我叫叶诗遥，诗歌的诗，遥远的遥。”
“姜今夏，今年夏天。”
见叶诗遥还是一脸崇拜偶像的眼神看着自己，姜今夏加快手上的动作，切完最后一根胡萝卜，留下一句，“我去那看看。”慌不择路跑了。
叶诗遥眼里突然冒光。
志愿者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做好饭菜。大部分老人牙口不好，所以蔬菜都炖得很烂，肉也切得很小。
不得不说炒菜组的志愿者做饭水平很高超，鸡蛋被炒得金黄蓬松，豆腐混合着酱香，令人垂涎欲滴。还有老母鸡汤，混合着红枣、枸杞等营养食材，厨房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接下来，志愿者将饭菜装进保温盒，细心地封好盖子，分成几组，将这些热腾腾的菜送到各老人的家中。
叶诗遥举手，要和姜今夏一组。
姜今夏以为这小姑娘又要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但她没有，几个人全程没有沟通，迅速地将菜饭送过去。
做完一切，回到社区，姜今夏接过别人给的矿泉水，刚喝了一口，余光见叶诗遥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水差点喷出来。
“你…你怎么了？”
叶诗遥从书包拿出试卷，双肩垮了下来，语气满是自怨自艾，充满了悲伤和无助，“姐姐，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姜今夏偏头，最上面的是68分的数学试卷，她奇怪问：“为什么让我签名啊？”
叶诗遥哽咽着诉说自己的遭遇，父母抛下她，家里没有人可以签名，老师还让她写500字的检讨。
姜今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这次考砸了没事的，下次好好考，我之前数学才考了你的一半分数，没事的。”
叶诗遥擦掉不存在的眼泪，捂着额头，“所以姐姐，你可以给我签名吗？”
你是我未来的嫂子，也算我的长辈。
姜今夏犹豫问：“你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吗？”
叶诗遥哪敢说实话，“我哥哥家离我很远，求求你了，姐姐。要不我和哥哥说一下，如果哥哥同意了你就帮我签一下好吗？”
叶诗遥：「哥哥，我在嫂子面前一直夸你！」
叶诗遥：「那我这次考砸了你应该不会告诉我爸妈的吧？不然我就在嫂子面前说你高中抽烟！」
哥哥：「。」
哥哥：「仅此一次」
她告诉姜今夏，哥哥同意了。
但姜今夏也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人，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小时候干过的蠢事数不胜数。
她语重心长道：“诗遥啊，我不是你的长辈，我不能代替你的家长给你签名，没关系的，不就考砸一次吗？下次咱们认真考。”
叶诗遥脸上布满愁云。
姜今夏突然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她了吧。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她是叶诗遥，她也会让别人给她签名。
她动了动唇，“要不，我和你哥哥说一下？一次月考而已。”
叶诗遥突然褪去悲伤，将手机递了过去。
递过去之前，她切换成了q.q，怕姜今夏看到她和哥哥的聊天内容。
叶诗遥：「您好，我是诗遥的朋友，诗遥这次月考没考好，她很难过，已经知道错了。」
姜今夏瞄了一眼满脸笑容的叶诗遥，继续打字。
叶诗遥：「她真的很难过，偷偷哭了，您作为他的家长，不应该因为一次成绩就责备她」
叶诗遥：「不好意思，您别介意我多管闲事，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哭得很伤心，我有点儿不忍心。如果您介意的话，就当我没说。」
姜今夏把手机还给叶诗遥。
叶诗遥笑嘻嘻地接过手机，切回微信，左右手交替打字：哥哥，我嫂子都发话了！这次你不准告诉我爸妈了吧！
哥哥：「手机给她」
保险起见，叶诗遥将徐淮风设置成消息免打扰，切回q.q，再次递给姜今夏。
“姐姐，哥哥要和你说话。”
哥哥：「嗯。」
哥哥：「哪个同学？」
姜今夏求助地看向叶诗遥，可小姑娘又跑去上厕所了。
叶诗遥：「同班同学。」
哥哥：「嗯」
哥哥：「不用称呼您」
哥哥：「叫哥哥」
姜今夏：？
哪里不对劲。
她觉得叶诗遥的二哥哥根本没有变好，怎么还是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痞气。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叶诗遥：「所以您不会责备诗遥了吧？」
哥哥：「嗯」
哥哥：「叫哥哥」
姜今夏一想，他哥哥也是大学生，她也是大学生，说不准两人都是大一的，也许他比自己还要小几天，凭什么叫他哥哥，这不是白白被占便宜了吗？
叶诗遥：「哥哥，抽烟对您的身体不好，少抽」
哥哥：「。」
叶诗遥：「伤筋动骨一百天，少打架。」
哥哥：「……」
*
另一边，徐淮风盯着姜今夏回复的消息，忍不住笑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网络上一点便宜都不能让人占。
不过一到真枪实干就挺怂的。
徐淮风漆黑的眼睛沉了沉，他高中抽烟是不假，他什么时候打过架了？
他合上手机。
有点儿想见她。
但不能逼得太急。
叶诗遥发完照片，他见到有个男生站在姜今夏身边，当时就想立马过去，宣告所有权。
拿起车钥匙，就发现自己很不理智，姜今夏在做志愿，他为什么要去打扰她？她在做一件善事，从中得到的快乐是他不能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