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向日葵
心理辅导室。
辅导员坐在姜今夏对面, 双手叠放在桌上,温和地询问她最近的状态。
姜今夏不想让她爸妈知道这件事,但辅导员告诉她学校有义务在学生受伤时通知家长。
回去的路上,她还没走到寝室, 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夏夏, 你没事吧?”华岚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中溢出来, 背景中隐约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妈,我没什么事。”姜今夏轻描淡写地安抚她。如果她没猜错, 她妈妈应该正风风火火地赶来学校。
她再次强调:“真的, 那两个混混已经被抓了,不用担心我, 你们不用过来了。”
华岚不容置喙:“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华岚到学校后,什么话也没说, 第一反应就是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她。目光从姜今夏的头到脚快速扫过, 确认每一寸皮肤都没有受伤。
她提着的心落回原地, 姜今夏的心开始悬空, 因为她妈妈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脖子处, 盯着那处皮肤片刻不动。
姜今夏一阵紧张,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她出门之前借用沈沐禾的遮瑕,手忙脚乱在泛红处抹了好几层, 生怕被华岚看出端倪,完全忘记遮瑕色号和脖子肤色不符。
遮瑕比她的皮肤色调偏浅,涂抹过的地方泛出一层不自然的白色光泽。
华岚审视的眼睛看穿姜今夏的心思, 看到她不断搓手指的细微动作, 眉头皱得更深。
姜今夏一哂, 脸上表情没变。她强忍着不去触碰妈妈的目光,但她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
姜晟斯全程站在一旁, 没讲一句话。
姜今夏心底的愁绪将被搅动的漩涡,不能平息。
该怎么向爸妈解释,她和徐淮风没有干出格的事?妈妈会不会误会徐淮风,觉得他控制不住自己,不是个好男人?
老一辈思想保守,许多观念深深扎根于他们成长的年代。但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的某些行为可能会与他们认定的“正确”之路背道而驰。
姜今夏头大。
要不就说是自己主动的吧。
“真的没事吗?”华岚终于开口,语气虽然柔和,却充满女人独有的敏锐直觉。
姜今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努力维持的镇定在华岚的注视下逐渐瓦解,她咬了咬唇,“妈,我们没干什么……而且,就算干什么也是我主动的,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华岚听她的话断断续续,又含糊其词,忍不住问:“你在说什么?你男朋友呢?”
姜今夏搅动手指:“在寝室。妈,真的是我主动的,他不是你认为的不负责任的人。”
华岚蹙眉,疑惑不解:“你男朋友没事吧?听说他中了一刀,还好吗?”
姜今夏怔了怔:“他没事…伤口不深。”
“嗯,没事就好,你们以后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华岚再三叮嘱。
听完她的话,姜今夏轻轻吐出一口气,“嗯,我们会注意的。”
看来妈妈并没有看到吻痕,不然她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平静。
华岚和姜晟斯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姜今夏催促他们赶紧回去,她下午还要上课。
华岚走之前想见徐淮风,被姜今夏以他行动不便为由婉拒了。
送走爸妈,姜今夏表情慢慢耷拉下来,她爸妈过分关心程度和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没受伤,二心理没出问题,重复不下十遍,才让她们放宽心。
不过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徐淮风亲她脖子了。
*
一周后。
徐淮风去医院拆线。
医生检查时,看到伤口边缘已经完全贴合,没有红肿和发炎的迹象。
他身体素质佳,原本需要10天才能拆线的伤口,在他身上愈合得很快。
徐淮风白皙光滑的身体多了一条浅浅的伤疤。周围的皮肤略微发红,显然还在恢复的过程中,伤疤如一条细长的线,延伸至胸口。
依稀能看到曾经被划开后的痕迹。
姜今夏眼神一暗,她移开视线,一股心疼和沉重在胸口压抑着。
徐淮风捏了捏她的手心,明知故问:“夏夏,你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
“那你不开心干什么?”
姜今夏转过头,闷闷不乐:“我没有不开心,”
徐淮风平躺在手术床,银白色的头发随意散开,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带着几分不羁和张扬,胸前的伤疤反倒让他多了一份凌厉的野性美。
他忽而懒散一笑,整个人瞬间透出一股无法被驯服的帅气。
姜今夏喟叹,徐淮风仗着自己长得帅就为所欲为,但凡换个人,染一头白毛加痞帅的笑,不一定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骚,太骚了。
姜今夏没忍住拽了拽他的白毛,一不小心拽掉了几根,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插进衣服口袋。
漂完的头发更软、手感更好了。
*
当天晚上,姜今夏做了一个决定。
一天后,她和宋知推开文身店的玻璃门,风铃摇曳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外面惊雷闪过,雨水淅淅沥沥,细密的雨水织成薄薄的水雾,模糊了玻璃窗外的景象。
两人抖动雨伞,将伞搁在门口。
走进深处,房间中到处弥漫着墨水味和皮革的气息,周围挂着各式风格的文身图案,店里的灯光较暗,神秘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
宋知皱起眉,悄悄拉了拉姜今夏的袖子,低声问道:“这里的气氛…有些儿诡异,你确定要在这里纹文身吗?我感觉不是很靠谱啊。”
她的眼神闪烁犹豫,准备随时拉着姜今夏离开。
不知是文身店的风格都是如此,还是这家店比较独特,姜今夏进门的那瞬间,也有被惊讶到。
两人走到柜台前,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戴着黑框眼镜,手臂也满是各式各样的文身。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男子长相凶悍,声音却很温柔。
“嗯,我叫姜今夏,昨天晚上和您沟通过。”姜今夏左右看了一圈,她挠了挠头,纠结问,“请问,你们这边有女的文身师吗?”
“有的。”男子拨通电话。
很快另一个帅气的女生急匆匆过来。
她利落的头发染成了深棕色,发尾微微卷起,既时尚又干练。
“小妹妹,想纹什么?我们去房间说?”
“嗯。”
到房间后,姜今夏和她说明来意。
她想在胸口纹一颗红色的小痣。
女文身师听完,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她从文件夹里拿起一张纸,开始记录她的要求,“红色的痣?颜色要鲜艳一点吗?多大呢?”
姜今夏想了想,手在胸口比画,“小一点,像天生的那样,不要太夸张,但又要清晰一点,最好能和肤色相称。”
她回忆徐淮风胸口的痣,尽可能描述细节。
她手机虽然有徐淮风赤.裸.上半身的照片,但他胸前的痣很小,而手机像素有限,不可能捕捉到。
女文身师点了点头,拿起调色板,“我明白了,我先画个样式给你看看。”
她带着姜今夏走到镜子前,示意姜今夏脱掉外衣。
姜今夏红着脸,咬咬牙将外套和上衣脱了。
这也是她找女文身师的原因。
女文身师在她胸口画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位置是她之前比画过的地方。
姜今夏皱了皱眉,“还要再偏左,偏下一点。”
女文身师问:“你确定吗?纹在那里的话平常看不到,但纹在现在的地方,你穿低胸装就能看到,若隐若现,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她俏皮地向姜今夏眨了眨眼睛,“你男朋友绝对喜欢。”
姜今夏顿时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蓦地红成了清蒸螃蟹。
女文身师自顾自地说,“你男朋友占有欲挺强的吧?你锁骨上的吻痕快一周了吧?小妹妹,我建议你不要纹在胸口,不然我怕你男朋友把持不住。”
见房间都是女生,她大方地掀起后腰的衣服,上面是一朵红色的彼岸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全是深深浅浅的吻痕。
姜今夏和宋知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女文身师不把两人当外人,恶狠狠地说:“我男朋友是条狗,每次都要咬我的腰。”
姜今夏难为情地避开了宋知戏谑的目光。
她每次带“伤”回去,少不了室友一顿连环追问。
洛南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徐淮风那方面很强,之后看到姜今夏脖子上的吻痕,就摆出一副“你看,姐没说错的表情”。
三个人时不时地打趣她。
“没…没关系的…”姜今夏思考了几分钟,徐淮风又不是她,她才是那个一直觊觎徐淮风胸口红痣的人。
徐淮风对痣没有特殊的癖好,她手臂也有痣,也没见徐淮风亲过她手臂。
“那行吧,这颜色怎么样?”
姜今夏看着镜子里的小痣,和徐淮风那颗大同小异,“可以的,只需要调整一下位置就行。”
“没问题。”
文身师用消毒液轻轻擦拭她的胸口,凉意透过皮肤,她浑身颤抖了一下,接着她用笔尖标记位置。
轻微的刺痛从胸口传来,针尖轻划过皮肤,有点疼,但不至于难以忍受。
姜今夏思维发散开去,她暂时不想和徐淮风说这件事。
很快,纹身师停下机器,用棉布擦拭胸口,后退一步柔声道,“好了,你可以看一下。”
姜今夏缓缓坐起身,走到镜子前,目光落在红色的小痣,周围的皮肤受过刺激,略微泛红,带着些许刺痛。
姜今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四处乱转,连耳朵尖尖也跟着泛起红雾。
文身师说得没错,只有解下内.衣,才能看到。
第55章 菱角
412寝室。
“砰”一声巨响, 宿舍陈旧的门被人狠狠踢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正在打游戏的楚睿云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机摔落在地上。
他心疼地捡起手机, 刚换的钢化膜才存活一周, 不幸光荣殒命, 他不满地看向门口:“程鋆,你搞什么?”
程鋆全身湿透, 外套拎在手上, 身上的衣服紧贴在健壮的身体上,原本浅色的T恤已经变得透明。
“你没带伞?”徐淮风合上书本, 看到湿漉漉的程鋆,眉头微蹙, “柜子有药。”
接受了一场暴雨洗礼的程鋆一边抱怨, 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外套湿得不成样子, 他重重地甩了几下。
楚睿云自觉去卫生间拿拖把, 拖掉地板的水渍, “程鋆同志, 你不能等雨停了再回来吗?”
余光瞥见程鋆限量版球鞋,白色的鞋子被水泥染得斑驳不堪, 楚睿云更心疼了,“程鋆,你干什么去了?赶紧吃点老徐的药, 不然寝室又多一个病号。”
程鋆用毛巾胡乱地擦拭头发, “我先去洗个澡。”
他冲澡速度特别快, 洗头洗澡加起来不过五分钟,和大多数男生一样, 粗糙。
程鋆继续用他擦过脏头发的毛巾擦刚洗完的头发,他不满地埋怨道:“我本来想等雨停再回来,但这雨没完没了下个不停,我不想等就直接回来了,结果好家伙,有几个学弟在揽星池摘菱角,满满两大袋。”
听到菱角,徐淮风的眼神动了动。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动,不知道在翻阅什么。
程鋆一口吞了感冒药。
他经常运动,身强力壮,这些小风小雨根本压垮不了他,只是顾及徐淮风,他才勉为其难吃药。
毕竟他们寝的课堂作业都依靠徐淮风。
程鋆穿上衣服,靠近楚睿云,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好声好气问:“睿云啊,要不要一起去摘菱角啊?”
楚睿云翻了个白眼,“你上一年不是说你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不会再干偷鸡摸狗的事。”
程鋆反驳,“什么叫偷鸡摸狗,我是光明正大摘的好吧。你还有脸说,上一年大多数全被你吃了。”
楚睿云压低声音,伸出食指指着徐淮风的后背,“要是被抓怎么办,你忘了老徐吗?等会他让你当着全班的面做检讨,丢不丢人。”
程鋆不在意,“那就别告诉他。”
楚睿云:“……”
寝室很小,两人和徐淮风的距离不过一米,除非徐淮风是个聋子,不然他不可能听不到两人的嘀咕。
“算了,你去吧,我不爱吃。”楚睿云不想在全班面前丢脸,更何况朗读检讨书这种事只有初中以前才干得出来。
大学做检讨,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程鋆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威逼利诱”,“哎呀,趁老徐忙的时候我们再去,这样就不会有人说老徐包庇我们,只要不撞校领导枪口,就没事。”
楚睿云思考了几分钟,他认真地问:“程鋆,你要是想吃,我给你去菜市场买一点行吗?”
程鋆扶额叹息,“睿云,你没发现上一年你吃了学校的菱角后,那学期的绩点变高了吗?你再看看你上学期的绩点,惨不忍睹,我们俩甚至还各挂了一科。”
“草。”楚睿云爆粗口,“还真是,这学期所有的课我都没有认真听过,肯定又要挂几门了。”
他搓了搓手,问程鋆:“咱什么时候去?”
平常唯物主义的两人只有在考试面前才会变成有神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