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春天知道——明开夜合【完结】
时间:2024-12-06 14:42:58

  小组四人回座位拿上东西,从参赛通道离场。
  林檎回头往观众席望了一眼,孟镜年和孟落笛也已经站起身了,孟镜年手机举在手中,手指轻点了一下屏幕,似在告诉她,电话联系。
  林檎同徐诗蕊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收到孟镜年的消息,他发了一张场馆前方赛会展板的照片,告知她他和孟落笛在那里等她。
  小组四人汇合,去往场馆门口。
  他们跟领队和指导老师碰头,一道回酒店之后,才能自由行动。
  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钟,林檎跟队员打了声招呼,就去往展板那里找孟镜年。
  他们也看见她了,朝着她走过来。
  孟落笛一路小跑,“姐姐,给我看看你的奖牌!”
  林檎笑着把自己手里抱着的证书递过去。
  孟镜年走到她跟前,停住脚步。
  林檎说:“我们要先跟老师集合,一起回酒店之后,再小组一起去吃饭。”
  “好。”
  孟落笛说:“我跟小舅去吃烤鸭,需要给你打包一点回来吗?”
  林檎摸摸她脑袋:“不用,你自己先吃饱。”
  忽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檎。”
  林檎回头,孟镜年也抬眼望去。
  走过来的是个男生,背着双肩包,穿着件白色文化衫,胸口有北城大学的logo刺绣。个子很高,理着一个很清爽的头型,剑眉星目的长相,很是俊朗。
  林檎愣了一下,“裴煦阳?”
  “好久不见。”被称为裴煦阳的男生笑了笑。
  “你也来参加比赛?”林檎问。
  “不是。我带队的。”
  “哦对……你马上就研二了。”
  裴煦阳笑着点点头,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三瓶矿泉水,依次递给了林檎三人。他目光在孟镜年和孟落笛身上停了停,又看了看林檎,似是想让她做一下介绍。
  林檎自然懂他的意思,但有意的当做没有看到,接过水瓶之后道了声谢,“……你不需要,带队回学校吗?”
  “马上就得集合了。”裴煦阳看着她,“你们答辩的时候,我就想跟你打声招呼,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二等奖是吗?恭喜。”
  “谢谢……”
  “在北城留几天?”
  “14号回去。”
  裴煦阳点点头,似还有话要说,但不远处有人喊他,他回头去应了一声,又看向林檎,“我可能得走了。”
  林檎点点头,紧跟着想到什么,说“等一下”,把背着的帆布包打开,从里面摸了几下,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给你。谢谢你请我们喝水。”
  孟镜年视线看过去。
  是在机场买的金属冰箱贴,南城博物院的那一个。他买的单。
  裴煦阳接过瞥了一眼,笑说:“谢谢。如果你有空的话,这两天我请你吃饭?”
  林檎没说好与不好。
  裴煦阳退后一步,点点头转身走了。
  气氛几分微妙。
  孟镜年低头注视林檎。
  她与人相处的模式总是有迹可循,对界限内的人,不乏热络;界限外的人,如谢衡,礼貌有余,热情不足。
  这个裴煦阳似乎属于后者,可林檎面对他明显有几分不自在,划清界限的同时,又留有几分情面。
  这时,不远处闫明轩喊了一声,叫林檎过去集合。
  林檎应下,对孟镜年说:“我去集合啦。”
  孟镜年“嗯”了一声,态度仍是温和:“我和孟落笛先走了,直接去吃晚饭。有事微信联系。”
  林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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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两天,季文汐开了一部车过来,给三人当地陪,把标志性景点挑出来几个游览了一遍。
  这天晚上,季文汐请三人去吃了一顿正宗的铜锅涮肉,载着去逛了会儿夜景,就把人送回了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林檎却没下车,说一个朋友在酒吧定了座,请她们喝酒。
  孟镜年关上车门之前,目光在林檎脸上停了一瞬,没有问是什么朋友。
  新订的酒店是五星级,两个房间相邻。
  孟镜年叮嘱孟落笛到酒店以后就不许再跑出去,有任何事情先找他。
  他洗过澡,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搁在书桌上,整理前一阵去海南出差收集的资料。
  弄了一会儿,有点心烦,把电脑一阖,推远。
  走去冰箱那儿,取出一罐啤酒,把电视打开。
  没过多久,孟落笛跑来敲门,嚷着要吃夜宵。
  他点了一些烤串,孟落笛一边吃一边看电视,留下一串笑声,和浓郁的辣椒面与孜然的气息。
  她吃完以后,孟镜年就把她赶回房间,叮嘱她最迟十一点就得睡觉,不然他会去查房。
  人离开以后,他打开窗户,让潮热的夜风吹进来换气。
  十一点半过,隔壁房间仍然没有响起刷卡开门的声音。
  孟镜年最终拿起手机,给林檎发去一条微信消息。
  mjn:时间不早了,一一。报个平安。
  这消息过去了十分钟,才收到回复。
  林一一:马上就要到酒店啦。
  孟镜年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去。
  站立片刻,返身抄上桌上的手机,走去门口,取下门卡,离开房间。
  楼下大堂仍是灯火通明的景象,顶上高悬精致华丽的水晶灯。
  孟镜年在沙发上坐了大约十分钟,旋转门那里,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林檎,另一个正是比赛那天,过来打招呼的,那个叫做裴煦阳的男生。
  孟镜年起身走过去。
  林檎今日穿的是一件细肩带的黑色吊带上衣,领口叠戴了黑色的荆棘形状的项链。
  此刻,这身衣服之外,额外披了一件蓝白竖条纹的短袖衬衫,明显是男式的。
  不知她喝了多少,面色微红,脚步稍有虚浮,但目光还算清明,只是比平时好像要更亮一些。
  林檎望见孟镜年,立时停住脚步,“小舅。”
  裴煦阳也跟着望过来,似还在为称呼发愁,于是不伦不类地说了句:“您好。”
  孟镜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谢谢裴同学送一一回来。”
  “没事,我应该做的。”
  林檎往前走了一步,想起什么,把披着的外套脱下,递还给了裴煦阳,“谢谢你的衣服。”
  裴煦阳点头接过,“车可能不能久停,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林檎点头,“下次去南城,我请你吃饭。”
  “好。”
  裴煦阳把短袖衫抖了抖,挽在臂间,向着孟镜年颔了颔首,转身走了。
  孟镜年微微低眼,看了林檎片刻,平声说:“走吧。”
  大理石地面反射冷光,倒映两道去往电梯门口的身影。
  孟镜年问:“你朋友呢?”
  “先把她送回去了,她醉得比较厉害。”
  “你们喝了很多酒?”
  “还好……我酒量比她好一点。”
  “我不知道,你很能喝酒。”
  林檎隐约觉得这话语气不对,转头去看,可孟镜年已经先一步踏进了电梯里。
  往上升的过程中,轻微的失重感让林檎感觉到两分眩晕,她往后退了一步,背靠住厢轿的扶手。
  孟镜年注视着她,一时没再说话。
  楼层抵达,两人走出电梯,左转。
  夜间走廊里灯光调得更暗一些,像在黑夜里执烛而行,林檎瞧东西隐隐两分失焦,大约是酒精的缘故。
  将走到房间门口,她从黑色链条包里摸出房卡,一个没拿稳,房卡从手指间飞出去,恰好飞到了走在前方的孟镜年的脚下。
  她顿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弯腰准备去捡,孟镜年却先一步俯身。
  他捡起房卡,递过来。
  她伸手去接,未料纹丝不动。
  缓缓抬眼,孟镜年正低头看看她,靡暗灯火里,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深,底色是凉的,全然不是他平日的温柔。
  她愣了一下,莫名有点慌,手上也更用力。
  这一下总算抽出来了,身体却被惯性扯得后退半步,酒劲恰在这时候涌了上来,她顿觉脚下失陷,差点一个踉跄。
  没有摔倒,因为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蓦地往前提了一把。
  她身不由己地往前迈了半步。
  只余一拳的距离,呼吸就在头顶,咫尺之遥。
  她睫毛颤抖地抬眼,目光落在他领口处,便不敢继续往上看。
  呼吸里一股香气,酒店的沐浴露,每个房间都是一样。
  “裴煦阳追过你?”
  孟镜年声音落了下来,轻而沉缓的声调,很难品出来有什么情绪。
  “……他是我前男友。”
  话音一落,她察觉到抓着她手腕的手指,遽然地紧了两分。
  “什么时候的事?”孟镜年仍是那样的语气。
  “大一暑假。只谈了两个星期。”
  “你说那一阵患了失眠症,就是因为……和他分手?”
  “当然不是。”林檎霍地抬眼,不出意外地对上他的目光,可仿佛隔了一层夜雾,瞧不出来他眼里的情绪。
  “那是因为?”
  林檎睫毛落下去,没有作声。
  “我不知道你谈过恋爱。”
  “那时你在德国。”
  “你可以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突然发微信告诉你说,小舅,我谈恋爱了?不觉得很无聊吗?叔叔婶婶也不知道。”
  孟镜年沉默了一瞬,“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也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抓着她手腕的手指缓缓地卸了力道。
  孟镜年声音更平静:“你说得对。”
  林檎有种缺氧的感觉,缓缓地长吸了一口气,酒精化作某种刺痛的物质攻击她的眼眶。
  恨自己还不够醉,不够资格讲免责的胡话。
  她往前迈了一步,孟镜年自觉地往旁边一让,她举着房卡,靠近刷卡处,“滴滴滴”的一阵,房门没刷开。
  再试,还是“滴滴滴”。
  再试……
  “这是我的房间。”孟镜年终于出声。
  一股无法忍受的烦躁和委屈,骤然涌上心头,林檎扬手把房卡往他身上一扔,“你凭什么对我问东问西!你真当你是我舅舅吗!”
  走廊如此寂静,以至于她不过稍稍提高音量,就显得刺耳极了。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深怕这时候有人打开门来斥责她不讲公德。
  孟镜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俯身把房卡捡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房间的房卡,刷卡,推门,轻抓着她的手腕,往门里一带。
  厚重的门扇自动合上,门廊灯光刺眼,林檎忍不住眯住眼睛。
  孟镜年松开了手,站在她对面,看着她苍白惨然的一张脸,沉默片刻,低低地叹了声气:“对不起,一一。时间有些晚了,我担心你的安全,才说了一些冒犯的话。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也从不打算自恃为长辈。很抱歉,我可能是个不合格的朋友。”
  她讲了这样难听的话,他还来给她道歉。
  林檎抬手遮住眼睛,“……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好吗?”
  孟镜年顿时有些无措。
  她维持这样以手挡眼的动作半晌没动,不知道是不是在流眼泪,只看见她牙齿咬住了嘴唇,咬得一片泛白。
  一团乱麻的关系里,也容不下多少理智的思考。
  解释,或者圆谎,是冷静下来以后的事。
  当下只有本能占据高地。
  他走近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
  她额头撞上他的胸膛,发出了钝钝的一声闷响。
  抬起手臂,搭在她的后背上,轻轻一按。
  她两只手先是本能地揪住了他的衣襟,而后缓慢地放松下来,松手,自然下垂。
  脸颊挨在他的胸膛上,酒精终究没有变成眼泪,只变成了升腾不断的热气,把她皮肤烘得热得要滴血。
  她无意使苦肉计,但显然百试百灵。
  她有个荒谬的念头,下次假装自己失恋,哄他要跟人上床才能开心,他有无可能会答应。
  孟镜年后背僵硬,半晌不曾动弹。
  她发丝上的香气,被酒精熏过以后,更加浑浊而浓郁。
  忍不住唾弃自己,为什么总在她展露脆弱的时候,生出极度不合时宜的欲望。他人性的底色怎么如此卑劣。
  他记得灯光下她的样子,嘴唇被她自己咬得泛白之前,是微微晕开的红色,像那种开到尾声的玫瑰的颜色,显出一种颓败的隐晦的肉欲感。
  想到那莫名冒出来前男友,或许整晚都看见她这个样子,他就生出一种横冲直撞的破坏欲,恨不得下一秒就拿指尖掐住她的嘴唇,破坏掉那样漂亮的形状,再把那些颜色吞下去。
  只给他一个人看见。
  然而,他只是屏住了呼吸,迫使自己放空思绪,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度冷静地道歉:“对不起,一一。”
第27章
  门廊里一线夜灯, 灯光黯淡,仅能视物。
  林檎尽量放轻脚步,免得打扰到正在睡觉的孟落笛。小孩儿睡眠深, 不突然开大灯或者弄出太大动静,一般不会醒。
  她拿手机照明, 取出挂在衣柜里的睡衣, 走进浴室,关上门, 打开镜灯, 开始卸妆洗漱。
  脚底发软,仍然像是陷在软泥地里。有点难以复盘自己是怎么从孟镜年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分明只是一个安慰性质的拥抱, 也并不比上一回更越界,却好像让她把所有力气都耗尽。
  脑袋很乱, 酒精有些干扰思考,暂时理不出什么头绪。
  洗漱完毕, 回到床上躺下, 旁边的孟落笛翻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仍然酣睡。
  微信上有孟镜年的留言, 祝她晚安, 她没有回复, 把手机锁定随意往枕头下面一扔,盖上被子, 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不知道几点钟, 渴得不行, 从床上爬起来,摸黑去房间冰箱里拿水喝。
  她蹲在地上, 喝着水,突然动作一顿。
  漫画里常有灯泡一亮的形式,来表现灵感突现,她觉得此刻自己脑袋里便似突然地亮起了一盏灯。
  她激动起身,去枕头下面摸过手机,从行李箱中随便抓取一件外套披上,拿上房卡,飞快离开房间。
  走到了走廊尽头,停下脚步,想拿手机给季文汐拨一个电话,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半,实在不好打扰。
  有开心的事,却无人分享,好像当年拿到了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去所有人夸她考得好,她心里却有一层更隐秘的喜悦无法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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