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春天知道——明开夜合【完结】
时间:2024-12-06 14:42:58

  “洗手没有?”孟镜年笑问。
  “没……”
  “先洗手。”说着,抓住她的手腕,往厨房带去。
  祝春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露出了极为慈爱的微笑;一旁的孟震卿,表情则相对微妙,还没有完全消化两人身份关系的转变。
  洗过手的两人,重回客厅坐下。
  祝春宁伸手捏一捏林檎的手臂,笑问:“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的。公司开了暖气,人又多,穿多了会热。”林檎笑说。
  “最近好多人得流感,你们也要多注意。”
  林檎点头,“您和孟老师也是。”
  “外公”和“外婆”这个称呼,在她这里是彻底停用了,祝春宁还真给自己和孟震卿取了英文名,一个叫“Helen”,一个叫“Arthur”,但林檎暂且还做不到这样没大没小,因此做了一个折衷的选择。
  只有孟落笛,很快适应,一口一个字正腔圆的“海伦”,祝春宁也欣然应答。
  孟落笛也给孟缨年取了一个英文名叫Elaine(依莲),称这个名字从发音角度而言,简直是为其量身打造的。
  叫了两次,被孟缨年揍了两次,不了了之。
  圣诞晚宴极为丰盛,烟熏三文鱼配奶油芝士,搭配薄片饼干;口味浓郁的烤牛肋排,搭蒜味黄油;包含胡萝卜、土豆、玉米的烤蔬菜拼盘,撒上橄榄油和迷迭香,香气四溢。
  点心是栗子慕斯蛋糕,饮料是肉桂热红酒、姜汁汽水和苹果酒。
  一家人围坐长桌,圆胖蜡烛烛火摇曳。
  林檎吃着东西,数次去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
  心里被难以言说的情绪填满,整个心脏像浸泡在温暖的水中,那种幸福感因为漫溢而出,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恍惚。
  这是这么多年她最快乐的一天。
  吃完饭,林正均领着孟落笛去收拾厨房,孟缨年给盘子添零食,孟镜年则拉着林檎,去圣诞树下拆礼物。
  “今年你先拆。”孟镜年笑说。
  林檎仍然习惯性地去拿最小的那一个。
  孟镜年并不觉得意外,笑她:“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们蹲在树下,说话声音很轻,轻易被电视节目的音量盖过。
  礼物盒拿在手里,林檎轻轻地晃了晃,有点沉,不知道是什么。
  “以前拿最小的,是因为不好意思和笛笛抢;后来拿最小的,是因为我发现,每次最小的那个,都是最贵的。”林檎抬眼看他,“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巧合,还为此窃喜过,直到去年,你专门给我写了祝福卡。”
  孟镜年只是笑着。
  “你是从哪一年开始发现的?”
  “不记得了。我会发现,是因为我也是拿最小号礼物的那种人。”
  说话间,林檎已把墨绿色的包装纸拆开,十几公分见方的盒子,打开,里面是瓶香水。同样是墨绿色的瓶子,金色浮雕的LOGO,Amouage的史诗女士。
  她上星期刚刚加入购物车,孟镜年那时候坐在她身旁拿着平板看论文,不过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记住了。
  因为孟镜年,她永远选最小号的礼物也没关系,运气不会给予的馈赠,他都会给她。
  他一直是这样。
  “一一。”
  “嗯?”
  “看阳台。”
  林檎下意识地转头抬眼。
  呼吸倏然靠近,在她唇边落下,又立即退远。
  林檎一张脸顷刻烧得通红。
  虽有圣诞树阻挡,可他未免也太胆大了。
  她瞪他,他仍然笑着,忽地起身,手掌再自然不过地在她头顶摸了一把,向着厨房门口说道:“麦乐迪,过来选礼物。”
  林檎手背贴住发热的脸颊,也飞快地站起身。
  孟落笛永远第一时间扑向那个最大的礼物盒,拆出来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
  ――她是另一种小孩,欣然选择自己想选择的,并欣然接受选择的结果,哪怕拆出来的是个氢气球,她也会觉得快乐。
  坐了不到一会儿,孟落笛又牛皮糖似地黏上了林檎,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
  林檎好笑地瞪她一眼,却还是选择帮她打掩护:“Elaine,我带笛笛下去透透气。”
  孟缨年回头:“你叫我什么?”
  林檎嘻嘻一笑。
  “你们两个,大的小的都要挨打!”
  大的小的手挽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搭着肩膀,开火车地往门口走去。
  孟镜年起身:“我也去。”
  孟震卿看他。
  他笑着耸耸肩。
  南城的冬天甚少下雪,但当下的冷空气,已足够烘托出节日气氛。
  林檎手被孟镜年握在手里,揣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孟落笛跑得很快,一眨眼就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小区门口,叶嘉礼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手里照旧提着两个塞了灯串、羊毛袜和苹果的礼品袋,像个温文尔雅的小王子。
  才十二岁就这样,以后真是不得了。
  叶嘉礼把礼品袋分给林檎一只,规规矩矩报备行程:跟孟落笛在附近逛一逛,八点半就回到这里集合。
  两个小朋友肩并肩地离开了。
  孟镜年低头问林檎:“想去哪里逛一逛?”
  “去车里的话,四十分钟够吗?”她永远以一张厌世漂亮的脸,讲着最叫人浮想联翩的话。
  “……”
  林檎笑起来,把他的手一扣,左转往前走去。
  和去年今天无甚差别的景象,依然有拥抱的情侣,依然有卖花的人。
  走到路尽头的拐角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去年,就是在这里,林檎宣布同他“绝交”。
  树影寂然,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是浮动的白色雾气。
  “我其实之前有点陷在自己的思维盲区里。”林檎说道,“因为任何爱都是有条件的,所以不敢期望太多,也不觉得自己真正值得被爱。最近我才知道,不管是叔叔婶婶还是外公外婆,都远远比我以为的更要爱我。”
  “我也有同样的思维盲区。”
  林檎不再说话,往前走了半步,把额头抵在孟镜年的胸口。
  下一瞬,他便低下头来,找到她的呼吸。
  嘴唇轻轻相触片刻,变作热烈的吻,好像是在回应去年今时,她落在他唇角的那一瞬。
  林檎闭着眼睛,揪住他衣襟的手抬了起来,踮脚勾住他的后颈,热情回应。
  如果能够回溯时间,她会回到八岁那年的殡仪馆,告诉那个世界坍塌、惊恐仓皇的女孩。
  从今往后并不是长夜。
  你会遇上很多很好的人。
  爱着的同时,也被人爱着。
第60章
  拐过弯再往前走, 路边许多小摊档,卖手工艺品、永生花、牛轧糖、糖葫芦……
  节日里一个摊档是一盏灯,即便没有购买欲望, 也会忍不住停驻脚步逛一逛。
  消磨片刻,林檎去附近奶茶店里点了几杯不含咖啡因的热饮外带, 和孟镜年往回走去。
  他们稍微迟到了一会儿, 叶嘉礼和孟落笛已经回来了,躲在一旁的树影下, 十分警戒地盯着小区门口, 看到他们出现,两个小朋友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檎分了一杯饮料给叶嘉礼, 小朋友大方接过,道声谢, 随即跟孟落笛道别。
  “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林檎问。
  “没问题的。”叶嘉礼笑着退后一步,向着大家摆摆手, 便转身走了。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孟落笛, 表情立即垮下去,长叹了一声。
  林檎被逗笑,勾着她肩膀往里走去,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加油啊孟落笛。”
  这回孟落笛肩膀也塌下去两分。
  回到家里, 一推开门,里头传出搓麻将的声音。
  林檎惊讶极了, 转头低声问孟镜年:“孟老师会打麻将?”
  孟镜年摇头, “没见他打过。”
  把热饮提过去, 才知道孟震卿是现学的,孟缨年悉心指导, 他跟着打了两局,基本学会了,只是不大熟练。
  或许有新手光环笼罩,孟震卿上一局胡了一把大的――当然估计也不乏孟缨年坐他上家喂牌的缘故。
  牌局一旦开始,轻易停不下来。
  孟缨年笑说:“爸,你以后去老年活动中心,跟他们就有共同话题了。”
  祝春宁说:“我得陪着他去。那帮老头可狡猾,出千出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孟震卿看向祝春宁:“你跟其他老头打过?”
  祝春宁:“……”
  孟缨年哈哈大笑:“您终于有危机感啦?”
  林檎和孟镜年坐在沙发上,陪着孟落笛看电影,《海蒂和爷爷》,景美人靓,画面养眼。
  只是之前看过,所以稍感无聊。
  林檎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
  一颗车厘子递到嘴边,她垂眸一瞥,张开嘴的一瞬,孟镜年却把它拿远了。
  她转脸瞪住他,他笑了一声,再度递过来。怕他再使诈,她抓住他的手腕固定,把车厘子衔过去。
  嘴唇稍稍挨上了手指,温热触感一瞬即逝。
  孟镜年不自觉把目光定在她的嘴唇上。
  没有涂口红,自然的唇色也是好看的薄红。
  茶几上手机突然振动。
  孟镜年拿起来一看,很意外,竟是谢衡发来的微信消息:
  【出来喝酒啊老孟?】
  孟镜年回复:你来南城了?
  谢衡直接发过来一个酒吧的定位。
  孟镜年转头问林檎:“谢衡约喝酒,你想去吗?”
  “他来南城了?”
  “应该是。”
  “去看看?”
  孟镜年点头。
  两人起身,去牌桌那儿打声招呼,便一同离开了,送父母回家的任务,交给了林正均。
  酒吧离得不远,开车十五分钟便到。
  谢衡开了卡,两人走过去才发现,方佳柠也在,但两人坐得远,气氛也不是很热络,不大能看出来当前是个什么状态。
  方佳柠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稍有局促地把手举起来挥了一下,微笑着轻声说了句“嗨”。
  林檎挨着孟镜年坐下,孟镜年同方佳柠打声招呼:“好久不见。”
  方佳柠永远声气轻柔:“好久不见。”
  “过来出差?”
  “有个朋友结婚,过来当伴娘。”方佳柠指了指不远处,“他们在那边。”
  孟镜年和方佳柠不熟,如无谢衡串场,基本很难展开话题,但谢衡这厮今天格外沉默,一口一口喝酒,一声不吭。
  孟镜年同她聊了两句就冷场了。
  方佳柠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随即放了下来,笑说:“我可能得回朋友那边了。”
  孟镜年点头。
  方佳柠身影走远了,谢衡才抬头,目光追过去,看见她在朋友间落了座,盯着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林檎一边翻酒单,一边笑:“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我过来出差,住附近酒店,不正好节日吗,就想约你俩喝一杯。结果她跟朋友也来这儿,偶然碰到了,我说马上你们要过来,把她喊过来坐了一会儿。”
  “然后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你现在还是单身?”林檎问。
  上了半年班,谢衡变化很大,推了个前刺的发型,精英感更强的,但单看脸,渣感也更重了。
  “工作忙成狗,出去认识人的时间都没有。”
  林檎笑说:“真的不是在采取我的建议,守身如玉吗?”
  “……这词儿听来好土。”
  “那这么做的人岂不是更土。”
  “……”谢衡不说话,闷了一口气。
  孟镜年忍不住笑。他发现谢衡对上林檎,没有一次占过上风。
  少顷,林檎点的鸡尾酒端了过来,孟镜年一会儿还要开车,只点了冰水。
  谢衡问他俩近况。
  “孟老师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过一阵会去复查。”孟镜年说。
  “那挺好的。”
  那时候孟震卿做手术,谢衡打算来探望,孟震卿没让,等后来手术结束,他到去外地出差去了。
  “你俩的事儿,家长都知道了吗?”谢衡又问。
  “知道。我们刚从家里出来。”
  “没反对?”
  “被我爸生病的事一打岔,顾不上我俩了。”
  “我导呢?他不是相中了你当女婿,你找了别人,他能答应?”
  “他又不是我家长,他的意见不起决定作用。跟他聊过,他没发表什么意见。”
  “那是,他只看产出。我听说院里准备参与南极科考的项目了,有这回事吗?”
  “有。”
  “你惨了。身先士卒。”
  孟镜年没什么表情。
  林檎转头看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要去南极?”
  孟镜年摸摸她脑袋,“计划才有雏形,还不一定。真到实施的时候,你也去北城了。反正是异地,也不影响。”
  “怎么不影响?南极我又不能随时飞过去。”她掏出手机来,“……我查查怎么去,机票多少钱。”
  谢衡哈哈大笑,“一去至少三个月哦,你俩有得熬了。”
  “总不会比某人见了前女友一句话都不敢说更难熬。”
  “……”谢衡捂住胸口,“老孟,你真不能管管她吗?”
  孟镜年笑:“让你惹她。”
  那鸡尾酒很好喝,林檎又点了一杯,可能基酒度数有点高,加之晚餐还喝了肉桂红酒,两杯下肚她有点晕晃晃的,后半程基本是靠在了孟镜年肩膀上。
  一直聊到约莫十点半,谢衡把手里酒杯一放,霍地起身。
  林檎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方佳柠他们那一群散场了。
  “我走了,老孟。”
  谢衡要去拿几上账单,孟镜年把他手臂一按,“我来。你快去吧。”
  谢衡做个抱拳动作,飞快走了。
  孟镜年低下头来,看林檎:“回去吗?”
  “……嗯。”她迟缓地应了一声。
  孟镜年把她搀起来,单手搂住她的腰,走去前台买了单,带她出去。
  林檎半挂在孟镜年身上,脚步虚浮地走到了停车处。
  孟镜年拉开副驾车门,把她扶上去,扣好安全带,再关上门,自己去了驾驶座。
  大学城太远,孟镜年把车开往梧桐小区。
  林檎脑袋歪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孟镜年时不时地转头去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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