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修仔细看其他玩具,也应声道:“恩,几乎每个玩具上都有。H.W.就是老伯爵的名字缩写,这些都是他送的。”
他又递过来有纸条的另两个玩具给宋人寻,让她把纸条勾出来看看,是不是也都有亲笔赠语。
果然也都是如此。
朱修翻看其他东西,似有不解,“老伯爵亲手做的玩具,还是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应该很珍惜啊,怎么会就这样放在杂物间底柜?像不要了似得。”
宋人寻不理解这句话。
她翻着身边就近的东西,余光瞟向邹默身前的日记本,觉得也没什么不对。
这些日记不也同样堆放在这里么。
光线暗到快消失了,宋人寻把GoPro戴回胸前,拿着提灯,往两位老玩家前面凑了凑,精准投放光源。
这期除了她都是老玩家,朱修和邹默更是堪称脑力担当的存在,一进屋就开始脑力全开。
好像都没想过让她帮忙,自己就能解决。
她随意看着周围,还是想找些有用的,没发现邹默在看她。
小姑娘乖巧地在摇摇木马上坐着,穿着漂亮的白色长裙,手中捧着一团微弱的白光,快要消失了。
但她好像比那团光更亮,柔和瓷白的小脸在昏暗中莹莹润色,像是黑夜中蒙在薄薄云雾后的月亮。
邹默不自觉软和了神色,忽然开始反思。
他刚才脸色和态度并不好,小姑娘一步步被他的态度退到墙边,不添乱,还尽可能给他们照明。
新人虽然帮不上多少,但有这份心很正常,他不应该觉得对方没用,就连话都不让人说。
只是现在说抱歉也挺奇怪的。
小月亮忽然笑起来,邹默赶紧收回视线,一头扎进手上的画册里,紧接着一皱眉。
宋人寻从书册最底下抽出一叠A4纸,喊邹默和朱修老师,“这信纸上有玫瑰图案,是我母亲用的信纸。”
朱修立马起身绕过来看,邹默则是没动,快速翻到一页日记,很快转身到玩具箱里,捞出了一个八音盒,“你那个等一下,这里不对。”
朱修接过信纸,又被邹默吸引回去,“什么不对?”
灯光微弱到几近于无,大家都在抢时间,就在朱修刚看几页信纸时,光源彻底消失。
黑暗中,听邹默回答,“这个日记不对。”
“完了,光没了,咋整吧现在。”朱修在黑暗中叹气。
邹默从地上起身,跨过玩具箱,在朱修问他干嘛的声音中流畅地输入八位密码,推门而开,在黑暗中展开双臂,无声炫耀着转了一圈。
朱修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怎么感觉有风?”
小宝石拍拍前辈的胳膊,指着门口,“朱老师,门开了。”
“啊?这么快啊?年轻人,视力这么好的嘛?门真开假开啦,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回答他的,是邹默向另一个空间走去的脚步声。
小宝石搀扶着老年人朱修,避开一地的障碍物走到门口,在进入新空间前,被他拉在门框处,不动弹了。
连手都不敢伸过去。
拽着小姑娘,也不让她走,在黑暗中猛猛摇头,嘴上却在说:“寻寻,那边可能有危险,你别去,我在这儿保护你。默默,那边有灯吗?”
清楚看见朱修摇头的小宝石:“……”
拉扯中,灯亮了。
暖黄色的,盛大的光,瞬间驱散深不见底的黑暗,让在场几人都闭了闭眼。
朱修变脸极快,一脸正色,满脸写着“爱护晚辈”四个大字,拍拍小姑娘的胳膊,松开手,问邹默,“你找到电闸了?”
“我没有,可能嘉哥那边推的吧。”
朱修诧异,“他们两个都找到了?那我们这边慢啦?不会吧?默默已经很快了!咱不到十五分钟咱就出来了?都能破纪录了!”
邹默无声笑着摆摆手,在新空间里兜一圈。
新空间是画室,墙壁上满满当当挂着人物肖像,地上也撑开不少画架,以及很多画框落地叠放在一起。
邹默还是先找门,朱修就随手翻肖像画,看几眼就哆嗦着把画放下了,“欸噫……吓人,这背后有字,寻寻默默你们看!”
“什么呀?”宋人寻放下木桌上的圣经,跑过来捡起被朱修丢到地上的画。
“不是,你不是他。”
“你也不是。”
肖像画和外面旋梯墙壁上挂的是同一画风,人物不同,但这里却有很多张一样的画。
朱修看两个小朋友翻画,满脸嫌弃,不愿意靠近,问宋人寻,“大侄女儿,这些画、或者这些字,是你母亲的手笔吗?还是你的?”
宋人寻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妈的,但肯定不是我。我可能也就小时候画过蜡笔画了。”
说到这里,朱修就想起来刚刚的密室,问邹默是怎么破的。
邹默正和宋人寻一起,把十几张画翻过来背面朝上,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上,此时向杂物间去,说要再看看。
朱修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转,连声追问,让他讲讲。
三人又坐回了老地方,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那堆日记本前,邹默在回答之前,先让朱修自己猜,他则开始盘问宋人寻,“你母亲现在在哪里?真的在这个古堡吗?”
宋人寻点头,“当然在。”
“是活的吗?”
朱修手中日记本“啪嗒”一声落地,惊恐地看向邹默。
“当然是活的。”
邹默想了想,又问道:“你生什么病?从小身体就不好吗?还是从哪一年开始身体不好的。”
“你要吃药吗?都吃什么药?今晚我们到这么久了,你身体好像还挺好的。”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抛过来。
宋人寻搬出这节目的常用说辞之一,“我身体不好,我好累,我记不清。”
板着脸的邹默笑了。
她依次回答问题,“从我记事起身体就不好,总在房间里待着,房门都很少出去。药都是我母亲准备的,白色的药片,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们来之前我吃过药了,所以今天精神还不错。”
“平时都是你妈照顾你是吧。”
“是呀。”
他们这趴聊完,朱修见缝插针问邹默,“密码你给我解释一下呢?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推理逻辑。”邹默推了下眼镜。
“恩,知道,就是在问你的推理。”
邹默掩在镜片后的眸色意味深长,瞥了一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回答朱修,“那你到时候投票,得跟着我投。”
“既然门开了,就验证了我的推理是对的,对吧?”
整场录制中,总共投票两次。
玩家进入剧情记为“零点”。
零点到凌晨三点是安全期,三点时,每位玩家有一票投票权,“六点”时进行二次投票。
如果玩家中有凶手,且凶手活到了三点之后,则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以“杀”掉其他玩家废票,或引导投票给其他平民玩家,后者积分收益更高。
《请活到黎明之后》录制时间长,一般分为上下两集播放,上集结尾一般就停在第一次投票结束。
往期录制中,也不乏只有嘉宾出演了上集,而在下集中以名字出演的情况。
朱修觉得有道理,但都是千年的狐狸,笑着搡他一把说:“你有道理我肯定跟你投啊。”
邹默拿出伊丽莎白121年的日记。
“121年6月19日,这个月老伯爵要去L城,日记里写‘路途遥远,父亲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希望父亲一路平安’,但你看伊丽莎白生日这天,6月16日的画,画上的小女孩和男人牵着手,画上还有这只小兔子。”
兔子正是玩具箱里的。
他把小兔子递给宋人寻,宋人寻依旧用发卡从里面勾出了老伯爵的亲笔寄语。
“这不是孩子的想象,老伯爵真的在我们现在所在的A城,给女儿过生日,送了一只小兔子给她。”
解答很简短,邹默笑着撑住地面站起来,给朱修答案,“所以密码很简单!修哥!”
他说着问一直乖巧坐着的小姑娘,“刚刚黑灯没来得及问,密码我是试试看的,121年的时候,你父亲有没有和你一起过生日?”
宋人寻似有追忆,点头道:“我们一起过了。”
“对,所以这就是矛盾点。”邹默摊手,“反正刚刚也没有查到别的信息嘛,我就这么随便试一下,没想到真开了。”
他扶了把起身的朱修,总结道:“那咱们再在这个房间查查看,要是没有别的信息,就去下一个吧。寻寻,你母亲的信件呢,拿过来看看。”
宋人寻把信纸递了过去。
虽是信纸,但都是伯爵夫人写给自己的,每张纸上也就一行字,非常简短。
[还有一年,好期待。]
[终于到那天了,我好幸福。]
[一年了,我的宝贝女儿出生了。]
[才一年!怎么会这样。]
[五周年,就是这样吗?]
[十年,呵,就这样吧。]
……
邹默拿着十年的那张信纸,“对吧?那还是121年,女儿十岁的时候,应该发生什么事了。”
他问朱修,“你一直是他们家的律师吗?你知道121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修嘁一声,开始继续翻找线索,一边答道:“我怎么知道,我一直是,但我又不住这儿,我就管管他们家的财产嘛。这不老伯爵死了,也是我来念遗嘱、管分配。”
邹默也把信纸放下,边翻边问,“那你觉得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我个外人看,就鹣鲽情深呗。”
话题以夫妻感情暂时结束。
三人分开各自查看,宋人寻翻到一个木盒,里面是几十颗颇有分量的银色滚珠。
像是铁质的,让她想起隔壁休息座上的棋盘,拿着木盒就过去了。
一墙之隔,邹默看她离开,立马和朱修凑到一起,小声道:“修哥,这回你真的要听我的。”
“七年前,121年的六月,我在L城的聚会上遇见老伯爵了,他不可能在A城给女儿过生日。”
朱修一整个震惊住,看了看隔壁的小姑娘,同样压低声音问:“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记得的,你呢,你记忆里有这一段吗?”
朱修又开始害怕起来,“七年前的事儿我哪儿记得清啊……”
只是他看着地上那堆日记和儿童画,提出猜想,“现在有几种可能性。”
“第一,最简单的,女儿记错了,小孩子嘛,可能会太想爸爸陪她过生日,把想象的当成真的画出来了,然后记忆也记成了这样;
第二,这日记和画不是同一个人的;
第三,这可能是两个时空的两种可能性,一个爸爸回来了,一个爸爸没回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样东西会在这里同时出现。”
朱修说着,邹默就露出赞许的神色,听他继续说,“包括那边的画,背面写的这个也不是他,那个也不是他,我个人还是倾向于有多个时空,可能不止两个。”
邹默笑起来,附和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要回来再看看这边的信息。”
“而且我在想,我们零点进古堡,已经听到两次响动了,我在想,真的只转了我们刚刚经历的那一次吗?会不会第一次响了咱们没注意,以为是侄子进来的声音,会不会在接下来,每小时转一次。”
朱修思路更加发散,“如果古堡是一个定点,究竟是我们从不同的时空来,进入这个古堡,还是古堡还正在带着我们,仍然在转换时空。”
邹默拍手,“就是这样,而且这个女儿不对劲。”
“怎么说?”
“咱刚发现日记本嘛,问日记,她不记得,问玩具,她不记得,但老伯爵陪她过十岁生日,她记得。”
朱修反驳,“这不是她不对,是要看我们现在处在哪个时空,我们可能都是从不同时空过来的嘛。如果老伯爵在这个时空真的死了,要抓凶手,那就是要抓本来就在这个时空的凶手。”
“对啊,那这个女儿,她现在的父亲是死了的,她母亲伤心过度在床休养,不是吗?”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宋人寻突然从隔壁冒出来,吓了他俩一跳。
“朱老师,默哥,我好像找到隔壁开门的机关了,是休息桌上的那个棋盘,固定在桌面上,不能动的。”
两个老玩家做贼心虚,本就怕她听见,头对头地缩在卫生角小声讨论,此时朱修被吓得随手拿了个东西,邹默则立马掉头,问她,“在哪儿呢?”
朱修长长吐了口气,自言自语,“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吓死了。”
他定睛看到手上的纸,刚好是电箱说明书。
“欸,两位,可能一会儿还要停电!我找到电路说明书了!”
三人在画室休息桌碰头。
地下室电闸只推一个,可以亮十五分钟,只有两个同时推上去,才能一直保持亮起。
如果只推上去一个,则还剩三分钟时,灯光会闪烁提示。
“咱灯还没闪过吧?我感觉亮有一会儿了。”朱修念完说明书后就问。
“恩,差不多有十分钟了,咱们要快一点了。”邹默也抬头看看灯,催促道:“寻寻你这个是怎么弄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