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她还死性不改,明里应下了婚事,暗里用高额聘礼来拿捏陶家知难而退。”
“哼,我会那么轻易让她得逞?”
叶惜儿像是回到了以往在宿舍跟舍友聊韩剧的劲头,神采奕奕,眉目灵动。
她习惯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
此时两人都坐在桌边,离得很近,面对面看着彼此的眼睛。
旁边的烛火跳跃着莹莹暖黄色的光,照映在两人的侧颊,烘托出一种微妙又不易察觉的氛围。
“你知道这人有多离谱不?她竟然背着她相公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最主要的是,她养小白脸的银子还是用的她女儿在青楼卖身得来的......”
“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可恶?”
“那小白脸的住址和姓名我都知道,我一说出口,直接把她吓得脸都煞白了...哈哈哈......”
魏子骞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是心虚,而因为她忽然发现现下的氛围有些莫名的......暧昧?
夜晚,卧房,男人,女人,独处,烛火,夜话,对视......
这些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脑补出一场关于情愫与悸动的大戏。
叶惜儿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子骞,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浑身有些麻麻的,想要说的那些八卦都卡壳了。
“咳....不说了......”她站起身来,想要离得远一些,这种呼吸不畅、浑身发热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只能停止自己的分享欲,转身去了厨房打水洗漱。
外面的冷空气袭来,吸入肺腑冰凉一片,刚才有些晕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叶惜儿拍拍自己的脸颊,边走边疑惑自语:“这什么跟什么......”
太迷幻了,心跳加的哪门子的速?
不会是心脏出什么毛病了吧?
穿到古代被吓出毛病了?
——
后来的几日,叶惜儿忙着安排卢小蝶和陶公子见面,那晚无厘头的异常反应让她忘到了脑后。
今日她在街上看见了一家医馆,牌匾上写着古朴的三个大字——回春堂。
医馆里的陈设古色古香,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
里面有很多人,抓药的,看诊的,人来人往。
叶惜儿原本就是那么随意一撇,却无意中想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有些毛病?
身体有毛病就得及时就医。
她赶紧折返回来,抱着早治早好的心态进了回春堂。
排了一刻钟的队,终于轮到了叶惜儿。
坐在那里诊脉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胡子花白,长得是一副容易让病人信赖的样子。
叶惜儿在心里窃喜,这老头一看就是有技术有经验的医者。
她坐下后自觉地伸出了手,主动交代病情:“大夫,我的心脏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老大夫听后点点头没说话,帘着眼皮把脉。
把完脉后,老大夫收回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摸着白胡子道:“是否还有别的症状?”
叶惜儿摇头老实道:“没有。”
“初次觉察不舒服是何时?”
“就前几日,莫名其妙速度加快,身体发热,头脑发晕,呼吸困难,感觉空气稀薄。”
叶惜儿是个肯配合的病人,她尽量把病情描述的详细些,好让大夫判断。
“当时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在聊天。”
“和谁聊天?”
“我......相公。”
老大夫摆摆手道:“没什么病,你身子好着呢,回去吧。”
叶惜儿被老大夫轻描淡写的赶出了医馆,原本她还想多问几句,后面排着老长的队,不允许她磨叽。
既然没毛病,那就能随便吃辣,叶惜儿放心大胆地去了买了炒火锅用的底料,还有好多烫火锅的肉和菜。
冬天吃火锅是最爽的,尤其是下雪天。
别的菜不会炒,烫火锅却很简单!基本没有什么步骤,把菜洗干净放进去就可以了。
叶惜儿买好了东西,提着大包小包的肉和菜正准备回石榴巷,抬头就碰上了一个人。
清隽,白净,温润,儒雅。
是在百花镇见过一面却没说过话的陆今安。
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色棉袍,身材高挑匀称,一点也不显臃肿。
反观自己的冬日大棉袄,叶惜儿总觉得自己穿在身上起码显胖了十斤。
这次陆今安没让她跑掉,直接先开了口:“惜儿......”
叶惜儿还真有些跑不掉,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原身之前是怎么称呼他的,只能站在原地冲他笑笑。
陆今安见她拿了很多东西有些吃力,主动上前要帮她接过去。
叶惜儿从来没有提过这么多的东西,现下巴不得有人帮她拿。
她毫不客气地就让他接了过去,轻松地甩了甩手腕,还不忘礼貌的道谢:“谢谢了陆公子。”
“买这么多食材?”
“嗯,打算弄火锅。”
“火锅是何物?”
“就是调一个辣锅锅底,再把所有东西都放下去煮就行了。”
叶惜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跟这位聊起来了,不过她是个不怕生的人,以前跟学校的门卫保安大叔、食堂的打饭阿姨都能搞好关系。
“那我......帮你送到巷子口?”
陆今安不仅人长得温润如玉,说话也是极其温柔,声音也柔和清越,典型的古代翩翩佳公子。
“你要是不忙的话那就麻烦你了。”叶惜儿笑眯眯地道谢。
她最喜欢这样温柔的大帅哥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沉稳内敛。
这不就是理想中的男友形象吗?
啧啧啧,作孽呀,这原身的娘柳媒婆真是作孽呀!
好生生的把一对金童玉女给拆散了。
叶惜儿略带可惜地看着他,边走边问道:“你来锦宁县办事吗?”
“嗯,来拜访一位夫子。”
“哦,你要参加明年的秋闱吗?”
“嗯。”
“那就预祝你能旗开得胜。”叶惜儿笑得明媚,陆今安若是考中了举人,对于他们百花镇也是喜事一件。
陆今安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两人慢慢远离了街道和闹市,走在了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
陆今安的步子迈得不大,似乎是在特意迁就她。
两人并排走着,巷子里很静,除了有轻微的脚步沙沙声,安静的几乎像是走进了冬日里的另一个世界了。
叶惜儿在这样的寂静中有些出神,她是不是忘记买香菜了?
可千万不要啊!吃火锅的蘸碟里不弄点香菜进去,她会感觉白吃了一顿!
她刚想停下来翻翻食材,耳边就响起陆今安的声音问她:“惜儿....你过得好吗?”
声音里夹杂的情绪就算是叶惜儿在走神也听清楚了。
失落,惘然,关心,在意却又不得不压下所有情感,转而故作平淡,让自己问出口的话显得云淡风轻。
叶惜儿有很强的感知力,她能从一句话里捕捉到陆今安这样复杂的心绪,但她却暂时理解不到这样的情感。
对于实操经验为零,只看甜宠剧的叶惜儿来说,这种情感属实是超纲了。
她唯一能下结论感受到的是,陆今安自原身另嫁他人到现在,直到此刻都还没能放下。
叶惜儿对他的可惜变成了些许怜悯。
虽然这跟她无关,但毕竟原身都不在了,再这么放不下过去,对他只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过得很好。”叶惜儿为了显示郑重,刻意停了停脚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了他的话。
陆今安却像是不敢看她的眼睛般,回避了与她的对视。
他目视着前方光溜溜的石榴树枝,冬日里的石榴枝条飘逸灵动,又轻声追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他?魏子骞?
叶惜儿了然,随即还真的仔细想了想关于与魏子骞的相处。
现在的阶段只能说是比刚开始陌生人的状态好一些,两个人不再那么生疏。
但陆今安问的这个问题明显是基于夫妻关系之间的好与不好。
她和魏子骞很显然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
心思流转间,说出口的话却转了一个弯:“他对我很好,会给我倒洗脚水,会给我带点心回来。”
言下之意,我们夫妻感情很好,你也该放下前尘往事开启新的生活了。
可没想到陆今安却对她的话持质疑态度:“锦宁县的魏子骞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时常流连青楼赌坊。”
“这样的人算得上是一个良配吗?”
叶惜儿:“......”
这可让她怎么接?
怪不得这位迟迟放不下,合着是一直不放心对方所嫁之人的品行啊。
都怪魏子骞,怎么就是一个人人皆知的纨绔呢?
他在世人眼里的形象估计就是顽劣不堪,毫无建树,花天酒地,只知道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的废物富家公子。
她之前也不喜欢这类人,凭借着家里的钱权就可以为所欲为,游戏人间,自己本身却无半点本事。
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发现魏子骞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纨绔,他身上没有那些臭毛病和臭脾气。
而且听说这人在家败之后一直都在码头干苦力活,坚持了这么久,很有毅力和耐力。
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在家逢巨变后从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抽离出来,还能放下昔日的高傲和面子,去做出这种改变的。
很多人都会在遭遇这种突变中迷失自己,一蹶不振,颓废度日。
“陆公子,我想你有些刻板形象了,他之前怎么样我不了解也不想追究,但就我到魏家的这些日子来看,魏子骞不是那么不可取之人,他有他的优点。”
“魏家突然落败,父亲去世后,是他一手撑起的这个家。能迅速放下以往的生活方式去到自己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领域,用自己的肩膀和双手养活母亲和妹妹,让她们有一个安身之所。”
“他担负起了一个男子的责任和担当,这是我在他身上看到的优良品质。”
“况且我们都没身处过他的经历,没有承受过他的痛苦。怎么能仅凭之前的听闻来断定一个人的品行?”
“短短时日里他面临了魏家落败,亲人离世,江家退亲,债主催债,亲朋好友的迅速撤离,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看笑话的,给白眼的,比比皆是。”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对付债主,找好住所,安排父亲的丧事,找了一个活计,还要安顿好伤心欲绝的母亲和担惊受怕的妹妹。”
“我想,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的比他好,包括我。”
换作是她,受了这样的遭遇和打击,任何一条都够她悲伤的,说不定还会自闭和厌世。
陆今安听着她话里全是对那人的赞赏和维护之意,微微有些发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果然女子在嫁人之后会全心全意都放在夫家吗?
接下来的路,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了,一路沉默不言。
到了石榴巷巷口的时候,叶惜儿出声道:“就送到这儿吧,陆公子。”
犹豫几秒,她还是希望他能够向前看,于是看着他真心道:“陆公子,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日子过得还不错。祝福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陆今安本就白净的脸似乎更加白了一分。
陆今安的五官很秀气,乍一看像个文弱书生,可仔细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此人并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极黑,多数呈现的是温和无害的光,会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个温润柔和的人。
可就叶惜儿两次照面下来,她在心里隐隐断定,陆今安并不像他外表那样冰清玉润。
叶惜儿在心里暗暗祈祷,真希望是她误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