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正回到桌球室,那个去了洗手间人竟然已经回来了。她站在一旁,认真地看他们打球。潘柏雷打进一个球,她笑起来, 眼睛眯成两条缝。
这个笨蛋, 当了炮灰还一无所知!
“想学吗?”毕正走到她旁边。
“你会吗?”她反问他。
潘柏雷在一边插话道:“别跟他学,他技术太烂, 一会儿我教你。”
见毕正满脸的不爽,他笑道:“不服来比。”
于是,这局结束之后,毕正接过球杆准备跟柏雷比一局。
然而开球之后, 潘柏雷一杆进了三个球。尔后,虽然他也有进球, 但明显潘柏雷技高一筹。
“别说我欺负你,这杆我让梁芝欢打。”
一旁看热闹的梁芝欢突然被潘柏雷拉下来打球,既兴奋又紧张。
在潘柏雷的指导下,她架好球杆,用力往前一推,可是球杆头子虚晃了一下,连球都没碰到。
梁芝欢不好意思地把球杆还给潘柏雷,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带笑意的毕正把球打进了球洞。
“再来。”轮到潘柏雷的时候,他又把她拉下来。
“手腕发力,这里放松一下。”潘柏雷更正她的姿势,“你感受一下怎么发力的。”
他从后面握住她的右手,瞄准母球,果断地推出球杆。
母球快速地撞击目标球,差一点滑进洞口。梁芝欢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而对面的毕正还盯着那个球出神。
“喂,该你了。”潘柏雷轻叫。
毕正回过神,定定地看了下局势,然后屏气凝神对准目标把母球击打出去。
目标应声落袋,十分干脆利落的一次出击。
“Good shot!”潘柏雷拍掌。
接着,毕正又打进一个球,潘柏雷再发出赞叹:“老虎终于发威了。”
毕正瞄他一眼,把注意力集中在下一个目标上。
他才不想证明自己球技如何。事实上,他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在他之上。他只是不想让那小子再有机会拿球杆,然后以半搂的姿势教她如何发力!
那个姿势……看上去太刺眼!
刘太太差人送了点吃的进来,又关照他们好好玩。看梁芝欢站在一旁观战,就来拉她。
“梁小姐,他们打球很无聊的,跟我去花园走走吧。”
梁芝欢不好拒绝,便跟着她上楼。刚走到一半楼梯,毕正也跟了上来。
刘太太笑道:“追女朋友也不用追这么紧吧?”
“刘太太,刘董误会了,他……他没有追我……”
刘太太呵呵笑了两声,回头问跟上来的人:“毕正,是误会么?”
“刘叔确实误会了,我没有追她。”
毕正很自然地走在梁芝欢身边:“其实……是她在追我。”
说完,他握住她垂在旁侧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像是某个暗号。
梁芝欢转过脸,惊讶地看着他。
毕正冲她使了个眼色,手上又紧紧捏了一下。梁芝欢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又相信他不是胡来的人,只好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谁追谁不重要。”刘太太仍旧带着满脸的笑意,“梁小姐以后多来玩。不过人来就好,别像今天还带礼物。”
“小小心意而已。”
“梁小姐怎么会想到亲手做饼干当礼物?”
“啊,昨天我们没事做了点饼干……”毕正抢着解释说,“我觉得味道不错,正好她也想单独送一份礼物,所以就让她拿了一些来充数。”
“原来如此……”刘太太夸赞道,“梁小姐还真是心灵手巧。”
.......
花园里刘应超跟两位宾客在抽烟,看见他们笑着挥了挥手。
刘太太见他俩的手还牵着,就打趣地说:“这里到处都有熟人,要不你俩去外面湖边转转?那里没人。”
饶是毕正再心无旁骛,此刻也觉得尴尬了,不由地手上一松,那只手立刻抽了回去。
毕正清了清嗓子,客气地对刘太说:“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告辞吧。”
他又过去跟刘应超打声招呼。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刘应超洪亮的声音还是飘进了梁芝欢耳朵里。
“去吧去吧,我不耽误你追女朋友。”
……
梁芝欢无比窘迫地朝刘太太扯出一个讪讪的笑容,然后跟着毕正走出刘家大门。等坐上他的车,终于憋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刘太太解释清楚呢?”
“有些误会,越解释越麻烦!”毕正扣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怎么会?刚才你如果跟刘董说一句‘我没有追她,我们只是朋友’不就清楚了吗?”
“你认为这样他就会信?他会问我‘难道花不是你送的?’,还有可能会问‘你圣诞节陪人家去逛街是什么意思?’”
“等我回答完这些问题,又会有‘不是你送的谁送的’、‘你为什么偏偏圣诞节的时候去’之类的一系列问题,难道我都要一一去解释?”
“你要知道,那些传八卦或者听八卦的人,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八卦本身的真与假,他们热衷于此的根源,在于看热闹的那份心态。你越是跟他们较真,他们越来劲。”
梁芝欢差点被他的一大段话绕晕,但隐隐约约觉得他的话好像蛮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用说?”
“没错,时间会沉淀一切。”
梁芝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像我曾经误会你跟沈佳璐,虽然你没有解释,但后来我也知道了事实真相。”
“你知道了?”毕正挑了挑眉毛。
“哦,沈佳璐告诉我了。”
梁芝欢转过头,他微微抿着嘴正视前方,没有说什么。
这个误会在公司撞见他就开始了,之前他们不熟,他不解释也算了。但后来他们是朋友了,上周一起喝骨头汤的时候他依然缄默其口。
难道他认为她会不信?还是说......这跟她没有关系而已......
“你干嘛说饼干是你让我送的?”过了一会儿梁芝欢想起这个疑问。
不止说,还故意牵她的手。
以为他又会讲一堆道理,结果毕正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总之,不是害你。”
*
春节前几天,办公室里有的同事已经开始休假。Jessie跟男朋友趁着节前去海岛度假,王凯则是提前回老家过年。他顺口问她还要不要牛肉酱,她说方便的话就带一罐。
两天后,梁芝欢也正式休假,提前两天飞回上海。弟弟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回了家,看到她回来总算解脱---他一个人已经承受不住老两口的唠叨了。
“现在你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了。”
“我呢既听话又懂事,不需要重点关注。”她洋洋自得地朝弟弟眨了眨眼睛。
结果,吃晚饭的时候,爸妈一人一句“怎么又瘦了”、“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不如回上海”……真就给她唠叨上了。
梁芝欢只是“嗯嗯嗯”地敷衍,哪晓得发展到后面,居然还说过几天趁着亲友聚会,见见谁谁谁的儿子,看看有没有缘分?梁芝荣捧着饭碗差点笑岔气。
“我又不老,急什么?”
“都奔三tຊ的人了,还年轻?”
“我才二十五!”梁芝欢向爸爸抗议。
还是虚岁。
“芝欢是还年轻嘛……”芝荣妈妈打圆场,“我们也就是去顺便看看,谈恋爱也要几年时间是吧?”
“妈说得对!姐放心,到时候我帮你把关。”
“你凑什么热闹?叫你照顾好你姐,你自己倒肥了二十斤回来。”
梁芝欢噗嗤一下笑出来。
“哪有二十斤?”梁芝荣叫起来。
……
梁芝欢不胜感慨。
怪不得人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离家在外,虽然享受不被干涉的自由自在,好似无忧无虑,可回到家的一刻才又发现,还是家里的柴米油盐最能触动心弦。
回家,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幸福吧。
除夕的节目照例单调。上海外环内禁止烟花爆竹,他们也没开始走亲串友,吃完晚饭就是聚在一起看春节晚会。
而他们家没有守岁的传统,每年都不到十二点就洗洗睡了。
今天很冷,一家人挤在爸妈卧室里看春晚。姐弟俩意兴阑珊,陪了一会儿爸妈过后,各自窝在各自的房间看片子。
晚上十点多,梁芝欢竟然接到毕正的电话。
“你能不能去酒吧看下柏雷?他一个人喝醉了,我担心出事。”
“啊……”她还以为他是来拜年的,“在哪个酒吧?出了什么事?”
毕正发来一个定位。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刘应超说柏雷下午和董事长大吵一架,我刚才打通柏雷的电话,他口齿不清让我过去陪他喝酒,应该喝了不少……”
梁芝欢一边听电话,一边换衣服。
“这个定位是他发给我的,应该没错。对了,你别一个人去,找个男性朋友……或者叫你弟弟跟你一起去。”
他在电话里仔细叮咛。
“哦,知道了。”
“找到给我电话。”
“好。”
“注意安全。”
“好。”
这个时候哪里去找男性朋友?梁芝欢只有拉上弟弟。
梁芝荣一脸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跟爸妈谎称朋友让她和芝荣出去吃宵夜,没等他们发问就心虚地跑了。
梁芝荣开了爸爸的车。路上车辆稀少,开车很快就到了。
酒吧人还不少,梁芝欢找了会功夫,果然看到了潘柏雷。只是他已经意识模糊,好像不认识她。
“Hi,美女……”他歪着头,笑嘻嘻同她打招呼。
“他到底喝了多少?”梁芝荣语气惊讶。
梁芝欢白他一眼,翻出手机打给毕正,告诉他人找到了,她会处理。
“你……行吗?”
“放心吧,还有我弟,等我把他安顿好再告诉你。”
姐弟俩费劲地把一个醉汉架出酒吧,塞进车座后排。梁芝欢也坐进后座,梁芝荣甩了甩受累的胳膊,坐上驾驶座问去哪儿?
“去看烟花!”潘柏雷向她靠过来,像个孩子似地撒娇:“我想看烟花……”
梁芝欢用力地招架他环过来的手臂,求助地看向弟弟。
“哪来的烟花?”梁芝荣从后视镜里瞪她,“难道要开到外环去啊?”
“我要看烟花!”
潘柏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先是不讲道理的口吻,最后却变了一种惨兮兮的语气……
像是可怜的小孩在乞求大人:“我只吃一颗糖就好了.......”
“芝荣……”梁芝欢实在不忍拒绝。
最终,梁芝荣叹着气把车开出了外环。
车停在一条河道旁边。他们等在车里,虽然开足了热空调还是有点冷。梁芝荣低着头刷手机,潘柏雷头枕在梁芝欢肩上。尽管闭着眼睛,嘴里依然念念不忘烟花。
她搞不懂,他怎么对烟花的执念这么深?
临近十二点,第一束烟花忽然划破长空,梁芝欢惊喜地拍拍旁边的人:“烟花!放烟花了!”
潘柏雷睁开眼睛,痴痴地望了一会儿,片刻好似回过神一般兴奋地叫起来。
“烟花,是烟花!”
他忽然推开车门奔出去,在河道前手舞足蹈地大叫。梁芝欢担心他掉下去,赶紧过去抓住他的衣角。
烟花一阵接一阵,令人目不暇接。
突然,噼里啪啦响起爆竹声。
“十二点,新年到了。”梁芝荣也下了车,走过来。
鞭炮声音越来越猛烈,潘柏雷突然兴高采烈地抓住她的肩膀。
“过年了,新年快乐!”然后,他低头朝她唇上亲了下来……
梁芝欢瞪大两只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她,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梁芝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接着,回神的姐弟俩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失去意识的人拽回车里。梁芝荣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坐后排,梁芝欢只好来开车。
“他是不是喜欢你?”
梁芝欢郁闷又好笑,谁知道他会发酒疯?
“你没看到他喝醉了吗?刚才那个情况,他旁边就算是你,也会亲的。”
梁芝荣一脸恶寒,赶紧离醉汉远了一点。
“现在怎么办?”
“他跟他爸刚吵完架,又醉成这样,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在酒店。你能不能在酒店陪他?”
“不行!”梁芝荣断然拒绝,又加了一句。
“你也不行!喝醉的男人太危险!”
“那总不能带回家啊……爸妈要知道他是我老板,还不胡思乱想……”
梁芝欢猛地灵光一闪。
“对了!就说是你高中同学好不好?让他在你房间睡一晚上。”
梁芝荣死活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