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卓达也懒得管,毕竟他只要在家跟孙琳必定就是鸡犬不宁,有一次傅时抱着孙琳的那个小儿子走去了游泳池边,哪怕是什么没做,也把孙琳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然而面对她又是谩骂又是哀求的,傅时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又把孩子放了回去:“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算动手,也得挑挑日子。今天不行,晦
气。”
气得孙琳对他破口大骂。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傅卓达也觉得厌烦,于是也不去要求傅时必须老实地在家里待着。
傅时让她跟管家说,谢璃没想麻烦傅家的人。
倒是安玉珍带着司机过来接她了。
“妈妈已经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安玉珍一边替她收拾东西,眼里也满是心疼,“到时候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就说。”
谢璃只是点点头。
她小时候其实跟安玉珍是很亲近的,现在生疏了不少,无论如何也亲昵不起来。
不过看着安玉珍小心翼翼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软和无奈。
两人离开的时候还正好遇到孙琳了。
谢璃平时都不怎么跟她说话的,在这点上,她跟傅时是“同一战线”的,都很讨厌这个人。
谢璃没理,安玉珍确实不能当做看不见的,笑着招呼:“傅太太,您在家呢?”
“这不在家能在哪啊?又不是像有些人,可以把别人家当做自己家。”孙琳刻薄的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的行李,“这是终于要搬回去了?”
“对对对,”哪怕是听出了孙琳话里的夹枪带棒,安玉珍也不得不笑脸相迎,“这段时间,我们谢璃多多打扰你们了。”
“打扰什么啊?架不住大少爷喜欢啊。”说着视线往安玉珍身后的谢璃那边打量了一下,“阿璃,可没忘记回家的路吧?”
谢璃没有打理她,只是拉了拉母亲的手:“走吧,妈。”
安玉珍脸上的笑其实也快挂不住了,背过去以后就趁着脸。
走出去了谢璃还听到她骂:“一个上位的小三,有什么好得瑟的?”
谢璃没有接话,沉默地将东西都装上车,她跟安玉珍坐在后座,坐上去以后,又听到安玉珍在哭。
谢璃转头:“妈。”
安玉珍擦了擦眼泪,拉着谢璃的手,哽咽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让你受委屈了,本来你傅叔叔另娶以后,我就想把你接回去的,你爸这个人也真是的,非不让。他啰哩啰嗦一大堆,也不知道你都是受了什么委屈。”
谢璃看着安玉珍的手。
哪怕是已经养尊处优这些年了,她的手还是没有像其他保养过的贵妇人那样光滑细腻。
谢璃心中叹了口气,她并不怀疑妈是真心实意地心疼自己,也不难想像爸是怎样的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她。
没有自己的核心与思想的人,依附着他人的藤蔓。就是如此的,总会轻易地就被说服。
这种依附并不仅仅是经济的依附,而是全身心地、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支柱。
谢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觉得思绪有些混乱,还是安玉珍的声音又让她回了神:“你爸要是说你,你就让他说两句得了,他就是这个德行。”
谢璃嗯了一声。
***
谢怀志确实说了谢璃几句,什么在人家家里这么久没有眼色之类的。
谢璃习惯了面对他沉默,最后为她说话的却是弟弟谢起元。
“咱们又不是自己没有家,又不是家里住不下,干什么要去别人家里住?”谢起元比她小不了多少,这会儿正是叛逆期,对父亲每次的长篇大论厌烦得很,“寄人篱下的又不是你。”
眼看着父子俩要吵起来了,安玉珍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吧。”
于是这次的训诫以谢怀志的一句“你们懂个屁”为结束。
***
傅时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照例是先往谢璃房间那边看了一眼。
今天那边的门正大开着,可以从门里看到黑漆漆的房间。
男生的脚步停了下来,只停了一秒钟,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突然就快步走过去。
啪得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了。
里面果然已经是空空荡荡了。
明明是谢璃住了这么多年的卧室,可是现在,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痕迹。房间里的床和桌子明显都是被清理过的了,干净得一尘不染。
傅时又快步走去了柜子旁边,果然,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
连谢璃以前的装饰画之类的东西,都不见分毫。
傅时才想起来谢璃前几天才跟自己说过的,要搬回家去。
他是同意的了。
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这个家,别说她了,自己都待得恶心。
他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就非得拉着谢璃待着这里。
傅时感受到了自己的依赖,长时间的陪伴与习惯下形成的依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过度的依赖,会让让他丧失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
所以他选择同意了。
可现在,心里的那股憋闷却像是无处发泄。就仿佛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回家的意义般。
傅时把管家找来了。
“少爷。”
“这个房间是谁让收拾的?”
管家开始冒冷汗了:“是太太说的,既然谢璃已经走了,就把房间收拾干净,以后作为客……”
“恢复原状。”
管家听到都愣了愣,却见傅时指了指书桌墙上的一角。
“这里有个贴纸,是个小恐龙。”
管家愣了一下赶紧记住。
“台灯在这里。”
“还有其他的地方,要一个角都不差。”
半天无语后,管家只能咬咬牙:“好的少爷。”
第029章 男二
谢璃就这样住回了家里。
就算跟家里人没那么亲昵, 不得不承认,住自己家和别人家到底是不一样的。
“姐。”
谢璃正在系松开的鞋带的时候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她抬头看过去, 是抱着篮球的谢起元。
他刚升初中, 功课没那么重,周末也不需要补课,谢璃经常看他一到周末就出去跟同学玩。
她点头回应了:“嗯。”想想这样的回应是不是太过冷淡,又明知故问了句,“是要去打球吗?”
“对,跟同学约好了。”
姐弟二人明显带着些尴尬。
其实在谢起元两岁的那段时候, 都是谢璃带的, 只是现在两人都对这段记忆模糊了。
只剩下这么多年没怎么交流过的生疏。
谢起元特意等着谢璃系好鞋带站起来后跟她并排走, 大概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人都沉默着。
可能是喜欢打球的原因,才初中的男生,都已经快要和谢璃一般高了。
谢璃正想着, 就见原本走在旁边的弟弟突然停下来问她:“姐, 你是要去学校吗?”
“嗯。”
“正好跟我一个方向,要不我来带你吧。”
他指了指自己不远处的自行车。
其实距离也不远,可以走过去的。
可谢璃读懂了谢起元想要拉进关系释放的善意, 于是只思索了片刻,也没有拒绝, 点头应下了:“好,你就把我放在你打球的地方就可以了。”
男生脸上的那一丝忐忑在听到她的回答后, 马上被笑意取代:“这有什么, 也不是很远。而且你弟弟这么帅,去你学校还能给你长脸呢?”
谢璃轻笑。
***
傅时的司机也不知道今天少爷特意要从这里绕路的原因。
只不过打工人, 少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
“开慢一点。”
身后突然传来傅时的声音时,司机赶紧依言放慢了车速。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原本气定神闲地靠在后座上的少爷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突然直起了身子,那张脸这会儿正紧绷着看向前方的路边。
司机也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谢璃吗?”不知道骑自行车的是谁,看着还挺亲密的,“那男生是谢璃的男朋友吗?”
这话说了以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内的温度就像是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傅时目光沉沉地盯着那边,那模样仿佛是被抢走了猎物的猎豹一般,随时会弹出去给人致命一击。
小轿车的速度再慢,自然也是很快追上了自行车。
到谢璃旁边时,司机跟着侧了一下头,虽然只是很短地看了一眼
,但也看清了是个明显比谢璃小几岁的孩子。
少爷应该也看到了,司机发现他刚刚那凶狠的气息突然散去,直起的身体又靠了回去。
“是她弟。”
司机听了还愣了愣,啊?少爷是在跟他解释吗?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话:“原来是谢璃的弟弟,看着是跟她有些像。”
这次傅时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看到谢璃与另一人亲密时,心中那涌起的无法抑制的情绪,慌张、恼怒、气愤那些万般情绪。
还有在发现那是谢起元时猛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是司机的话还在他的耳边。
谢璃终究有一天会有男朋友的。
他的身边也终究会有其他人。
他突然心情就低落了下去。
***
谢璃发现了傅时的车。
没办法,那车她也坐过太多次,车牌号什么的,太熟悉不过了。
她下意识地就把头转向了里侧,身子往谢起元后边躲了躲。
她也说不清自己这样反应的原因,在发现车很快就开过去了后,谢璃又觉得自己是反应过度了。
傅时现在真的是不怎么在意自己了,她如今也搬走了傅家,以后他们两人,只会走得越来越远。他们的人生,也不会再有多余的交集。
思绪到这里的时候,谢璃心中猛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感,就像是肩上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就该是这样的,她想着。
***
分科的时候,谢璃到底还是去了理科班。
这事她还是开学以后在分班名册里找到自己时才知道的。
20班以后才是文科班,她没有在里面找到自己,想到之前因为分科的事情跟谢怀志起的争执,她回家以后就去问了。
她爸还是以前的说辞。
“理科的就业范围广一点,有时候好专业比一个好学校更重要,而且你的生化成绩也没有多差,为什么不选理科?你就是怕吃苦,不想学难的。”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就已经讨论过了。
后来谢怀志明明是说了“随便你”的,却还是偷偷地给她改了分科的意向。
他们家,现在哪里还需要看什么就业不就业的。
谢璃还是在看到今天的分班名单以后才明白的:“你是想让我跟傅时在一班才改的我的意向的吗?”
眼见着被戳破,谢怀志也终于不说那些漂亮话了。
“既然这样我就跟你明说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后半生命运,就是取决于嫁得好不好。你跟傅时都已经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了,现在这个时候生疏了,不就是功亏一篑吗?”
谢璃第一次有一种身体都在发抖,却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安玉珍,可安玉珍明显是站在丈夫这边的:“你从小到大数学都挺好的,也不是学不来理科,其实你爸说得也有道理,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不仅仅是谢璃,他们也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渐行渐远。
可是不同于谢璃的轻松,他们明显是遗憾而又想再挣扎一下的。
后来的谢璃想着,谢怀志应该是早就在打着那样的主意的,他想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一年两年的玩伴,而是想让自己嫁进傅家。
谢怀志干脆直接地说了:“你要是不听我的安排,你就自己去挣钱上学,反正我是不会给你出钱的。”
谢璃进了自己的房间。
临进去之前,她还能听到谢怀志那一副自己不被理解的语气:“等她以后长大了懂事了,感谢我都来不及。”
谢璃年纪小的时候总是乖乖地听从安排不会多想,现在长大一些了的她,开始不甘,开始气恼,却又始终没有真正反抗的胆量。
以至于后来的谢璃回顾自己的这么多年,活得仿佛一个被操控的人偶。
至于人偶行动的推动力,全是傅时。
那是她很多年后才明白的,不摆脱傅时,她就做不回自己。
可十五岁的谢璃在桌边坐了好几个小时,很奇怪,明明气恼委屈得想哭的,可坐那么久,也没有一滴泪流下来。
她只是在这样的沉默以后,拿出本子,开始计划新的学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