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鸟笼,头也不回地冲到了楼上。
楚向烽站在卧室门口,一脸兴奋,以为她会哭,可惜她没有。
真失望。
至于楚唯征,因为上夜班,回来在补觉,这会儿还没有起床。
不过他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等到隔壁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他还是起床了。
洗漱,换了身干净的白色衬衫白色长裤,他踩着白色的拖鞋,敲响了梁欣欣的卧室门。
梁欣欣猜测是他,亲自走过来开了门。
楚唯征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亲吻她的发顶,静静地用力地,给她支持的力量。
梁欣欣本来没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圈在怀里的那一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楚唯征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卧室门关上。
梁欣欣哭了一会儿,怕他心绞痛,忍住了。
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关心道:“疼吗”
“嗯。”楚唯征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真的不懂这是什么缘分。
也挺好的,哪怕他不在她的面前,也能及时察觉到她的伤心和难过。
他微微俯身,贴了贴她的脸颊:“现在不疼了。”
橘猫跑出来煞风景:“他说现在不疼了。”
气氛暧昧的一对男女,齐刷刷回头,嫌弃地看着电灯泡。
橘猫:……你们语言不通怪我咯
切。
梁欣欣转身,在楚唯征身上蹭了蹭泪水:“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阿公我找回来了,我来想办法给它们换个宽敞点的笼子,再做个小窝,帮它们孵蛋。”
“好。”楚唯征松开她,下楼去了,找到园丁,要了些材料,上楼来帮忙。
两人一起动手,拆了麻绳,又弄了些枯草和枝叶,做了个特别可爱的小窝,里面垫上一点草屑,保暖又温馨。
梁欣欣因为过于投入,额头和脸上都沾了一些碎草屑,看起来相当滑稽。
楚唯征一抬头便看到了,伸手给她摘开,她却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以为他又想摸她的头发。
楚唯征笑了:“脸上脏。”
橘猫立马学舌。
梁欣欣笑着低头:“谢谢。”
离得太近,头发丝儿拂到了楚唯征脸上,淡淡的一股栀子花清香。
应该是洗发露的味道,很好闻。
他把梁欣欣脸上擦拭干净,起身出去了。
进来的时候,拿来一包鸟食,一个喂食器,一个喂水器,把笼子里原来的那个换了。
没办法,鹦鹉原来的主人一定没好好照顾他们,喂水器里都长绿毛了,喂食器上也积累了一层厚厚的垢,很恶心。
至于笼子……
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先凑合一下,等会他让管家去买个新的大的。
他拿着替换下来的旧物,匆匆离去。
梁欣欣没有在意,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的时候,还以为是他进来了,笑道:“你又拿了什么你还真是藏了个百宝箱呢!”
身后却没有人回答。
梁欣欣一扭头,看到了一脸凝重的梁宥F。
她的好心情瞬间全被破坏了。
“进来不会敲门”梁欣欣很不客气。
梁宥F叹气:“敲了,而且你的门开着。”
她没听到,估计是真的疏忽了。
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跟我回去。”梁宥F没等到她下楼,只好上来请她。
梁欣欣嗤笑:“给我个理由”
“说实话。属于小姑的那一份,本来就该是你的,就算你不去,也是被其他几房瓜分掉,你为什么不去呢就算你要嫁给楚唯征,你也是需要嫁妆的。要不然你在婆家也抬不起头来。”梁宥F苦口婆心。
梁欣欣反问:“然后呢为了那点钱,让你妈妈再来暗杀我是吗你不会不知道楚唯征的妈妈替我挨了一枪吧”
“这事我知道,我已经去楚先生的公司给他道过歉了,也找了楚太太,送上了慰问金。如果你觉得不够,你可以提要求,我尽量满足。”梁宥F叹气。
他也是不得已。
他没想到大伯没有死,而现在,大伯联系了他,让他站出来平定乱局。
大伯也不怕他反水,因为大伯让人绑架了他的妈妈和小儿子做人质。
他不可能不听话。
至于为什么大伯没选自己的子女,简单。
大伯的子女,养废了。
这事只能怪大伯自己,太好色了,大房妻妾之争不断,导致那些孩子全都养得偏激又残暴,要么直接做米虫,当废物,当花瓶。
全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三叔和四叔家的,也都是些纨绔子弟。
要么好色,要么好赌,还有喜欢虐待帮佣和女友的,没一个好东西。
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说,梁家到了孙子辈这一代估计要衰败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不过大伯不想认命,这些年,大伯一直带着他做事,所以大伯叫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意外。
他一开始就不信大伯会这么简单的去世。
现在,怎么妥善料理几个长辈的丧事,以及怎么处置爷爷的遗产,就是大伯对他的最重要的考验。
通过了,他就可以得到大伯的重用。
通不过的话……
混吃等死吧,等着梁家就这么乌烟瘴气的斗下去,败光家底,沦为全香江的笑话。
他必须做点什么,而他清楚,大伯非常看重小姑。
那么,帮小姑的女儿争取一份家产,就是最能体现他忠心和能力的地方。
可惜,他到现在都劝不动这个表妹。
只能亲自上楼,赔不是。
梁欣欣沉默地打量着他。
他没道理帮她,因为她的存在只会削弱他得到的利益。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大舅安排的。
可是大舅如果真想让她现在去争,不可能给她开一张空头支票。
显然,大舅是在考验梁宥F,仅此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梁宥F这么笨。
她不禁好奇:“你是不是一直跟着大舅做事”
“是。”梁宥F是梁家一群孩子里面最省心的一个,所以早早就被大伯看上了。
其实他不见得有多聪明,仅仅是因为听话,就显得格外出类拔萃了。
真是矮子里头拔将军。
梁欣欣不懂了:“既然你跟着大舅做事,你不懂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
“抱歉,我听不懂。”梁宥F还算谦虚,没有装大爷瞧不起人。
梁欣欣只得叹气:“首先,我很感谢你愿意分我家产,说明你是承认我妈妈和我的。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会记得你今天的善意。其次,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代持我刚来几天,还不是很了解你们这里的商业模式,但是我已经看到了报纸上有这样的字眼。我想,按照字面的意思来理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代持的方式毕竟我的出现,只会引来梁家的血雨腥风,说不定还会有人把阿公去世的责任推到我身上。与其这样,你不如想想办法,用你自己的名义多争取一些。给不给我无所谓,起码你可以跟大舅表明一个态度,就说一部分是代持的,留着给我。这样,是不是比你带着我回去,跟所有人叫板更有效果呢”
梁宥F震惊不已。
他傻眼了,怔怔地看着梁欣欣。
没想到她这么年轻,还是个乡下来的,却能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想到了最佳的解决方式。
没错,她回去,肯定会有新的血雨腥风,可是,如果她只是楚家的儿媳妇,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他,是梁家的子孙,名副其实的,二房长孙。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楚家这么看重梁欣欣了,柔弱可欺的外表下,是一颗玲珑剔透的聪明心肝。
他忽然笑了:“楚唯征眼光很好,我得提前恭喜他了。”
“谢谢。”梁欣欣态度和缓了一些,但还是确认了一声,“你们家,有人失踪了吗”
“我妈和细崽在大伯手上。”梁宥F知道她在问什么。
梁欣欣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吗梁宥F真是哭笑不得。
他很不好。
他叹了口气:“你很聪明,保护好自己。明天出殡不要迟到。”
“知道。”梁欣欣客气地送他出去,看在大舅的面子上。
梁宥F走后,梁欣欣一扭头,看到了眼神复杂的楚向烽。
好讨厌这个人,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擦肩而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楚向烽居然没有嘴贱,不容易。
夜晚很快降临。
楚唯征又去上夜班了。
他昨天送了一批内地的亡魂去了对面,今天又来了。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亡魂,身前是一脸严肃的黑白无常。
楚唯征把亡魂交给他们,问道:“怎么样,这三个人还活着吗”
第26章 敌意
黑无常非常遗憾:“抱歉,没查到这三个人的死亡信息,应该还活着,除非他们离开了内地,去了别的地方。”
那就不受黑白无常管辖了。
毕竟阴间跟阳间的政治区划保持高度统一,不好越界的。
楚唯征神色凝重,看来要想办法联系阳间的人帮忙才行了。
但是这事很难,十八年了,如果梁知韫真的还活着,多半也已经被那两个杀手藏了起来,更名改姓,去了别处生活。
不过,当年的事总归会留下痕迹的,从那个敲板砖的登徒子入手,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可惜他没有那个登徒子的生日信息,黑白无常也插手不了阳间的事,帮不上忙。
只能从长计议。
回到办事处,他把手里的事情简单处理完,打了个电话给他工商业管理处的同学。
“老萧。”他翻看着手里的地图,问道,“内地在?1970年不是开通了天津-香港航线吗现在这条线还在用吗”
“老楚啊,在用,不过一年就跑几次船,频率很低。”老萧今年二十六,已经结婚了,正在家里陪孩子看书。
在用就行,楚唯征有了打算,问道:“那下一次跑货是什么时候”
“哎呀,这个真不好说啊。内地虽然在?1957年创办了广交会,可是你也知道,内地情况特殊,不少国家还在对他们进行经济封锁。只有非金属矿产品跟苏联,朝鲜以及东欧的少数国家有贸易往来。从1958年到1970年,十三年的成交额一共只有3.31亿美金,年均换汇只有0.25亿美金,就算有订单,估计也少得可怜。”老萧有点遗憾。
而内地能出口的产品也很少,毕竟相对于那些发达的国家,内地的工业产品不够先进,而且,内地自己的缺口都很大,压根没有多余的。
每年也只有一点农副土特产可以拿来出口,天津跟香港的航线发挥的作用不大。
楚唯征并不担心这个,只要还能有贸易往来,哪怕一单也好,他都能想办法,跟内地联系上。
便问道:“你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这个真说不好,要看今年的春季广交会上,非金属矿产品的对外贸易有没有指标。就算有,也只有少数几个受到邀请的外商过来。到时候有了订单,才能从这里转口贸易。总之,到时候我跟你说一声就是了。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老萧有点好奇,楚唯征不是抓鬼的吗
怎么关心起内地的贸易了。
楚唯征卖了个关子:“别问了,有空请你喝酒。”
“好。”
楚唯征挂断电话,码头那边又来了活儿,赶紧去处理。
这一忙,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梁欣欣睡得迷迷糊糊的,注意到了隔壁房间的开门声。
料想是楚唯征回来了,赶紧起床,洗漱,换衣服。
打着哈欠去开门,她准备问问什么时候去吊唁。
推开门的瞬间,才发现楚唯征已经准备好了。
穿着黑色的西装和长裤,头发刚刚洗过,简单擦了擦,还没有干。
一滴水珠从他的发梢坠下,在梁欣欣的视线里,晶莹的滑落。
男人的五官绝佳,自带气势的眉眼,因为对她的在意而变得温情了不少,以至于冲淡了自带的凌厉之感。
梁欣欣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结。
那里像是有一座男人专属的山峰,开口的时候,跟着声带震动,低沉的,浑厚的,又有着极其抓耳的磁性。
充满了魅力。
他跟她说早安。
她自然是不懂的,所以,她干脆踮起脚来,摸了摸他的发梢,将那翘起的一缕压平。
情窦初开的眉眼里满是羞涩,梁欣欣噙着笑意,道一声早上好。
楚唯征蹩脚地学了起来:“走……散……造散,造,霜――”
“上,湿昂上!”梁欣欣歪着头,认真纠正。
“造,湿昂,造上!早上吼!”楚唯征尽力了。
还是这么蹩脚。
梁欣欣忍着笑,飞速地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躲回房间去了。
不行,这个男人太迷人了!
一本正经地跑音,一本正经的怪腔怪调,梁欣欣脑子一热……
她赶紧跑到窗口去拿手袋,掩饰自己的尴尬。
楚唯征跟进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俯身。
炽热的呼吸从头顶罩下来,梁欣欣下意识扬起了脖子,热情回应。
姿势虽然别扭,但胜在男人的身高足够优越,而她也不算矮,可以彼此迁就。
只是,到底不如面对面来得舒服,梁欣欣便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不知不觉,转过身来,被身后的渔夫网住。
清晨的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涩,远处的维港传来货轮的汽笛声。
梁欣欣就这么忘我的,专注地,沉浸在了这个帅气男人的怀里。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不客气的咳嗽声。
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彼此。
梁欣欣难为情地看向了窗外,楚唯征则回头,不满地凝视着楚向烽:“摇sei”
“该走了。”楚向烽身上还有伤,不过,既然梁宥F昨天过来邀请了他们全家,那就一起去吧。
楚唯征没有理会,转身勾住梁欣欣的腰:“哈sei。”
梁欣欣一头雾水,嗯
楚唯征只好比划着她的衣服,她穿的是米白色的,不太合适,一般去葬礼都是黑色。
正头痛,身后的楚向烽冷不丁道:“他说黑色,让你换条黑裙子。”
梁欣欣恍然大悟:“衣柜里好像没有黑裙子。”
“扫挡!”楚唯征转身,去找楚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