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是因为妈妈跟他们关系不好吗
梁欣欣很茫然。
是大舅叫她来的，又不是她自己死乞白赖找过来的。
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手里的钱，不想露怯，让人小瞧了她去。
她也不是头一次被人针对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怂。
深吸一口气，她把钱放好，坐下拿起梳子梳理起了头发。
她又不是贱骨头。
上赶着要讨好谁。
二太太见她不理自己，不禁冷笑一声：“架子不小啊！跟你妈妈一样目中无人！她不会以为让你回来就能争家产吧”
梁欣欣听不懂，沉默以对，继续梳头。
应该是水里有泥沙，干了之后手感有点粗糙，等会洗澡的时候一起洗洗好了。
被她无视了的二太太，气得想要站起来。
可惜她的腿不听使唤，挣扎片刻，除了骂人，别无他法。
楚聆月没好气地解释了一下：“二太太，欣欣她听不懂粤语，你是做长辈的，这么针对她不太好吧”
二太太冷笑：“关你什么事是她妈妈跑去内地做穷鬼的，现在想回来争家产，门儿都没有！”
楚聆月挖苦道：“我怎么记得这个家是梁阿公当家，不是你啊”
二太太不说话了，怕什么，弄死老爷子不就行了！
只要他真的敢给这个野种分家产，就别怪她不客气！
梁欣欣听不懂，伤害为零。
但她看得出来，这个舅妈没安好心。
她得防着点。
还好漂亮嫂子把她的帆布包也捞起来了，剪刀还在里头。
虽然不见得有用，起码不至于手无寸铁。
给自己打完气，她那不安的心略微平静了些许。
梳完头发，便去靠窗的小圆几旁坐下，拿起水果自顾自吃了起来。
二太太持续被无视，气急败坏，声音刺耳：“没有教养！果然是野种！就你，也配姓梁”
梁欣欣猜也猜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她嫌烦了。
起身拿起一个苹果，塞到了二太太嘴里，把那骂人的话堵了回去。
随后握住轮椅把手，直接把她推出了房间。
动作太快，力气又大，那轮椅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
梁欣欣真想看到这个舅妈摔个狗吃屎。
那才大快人心呢！
可惜她失望了。
轮椅被一个赶过来的年轻男人拦住了。
国字脸，浓眉大眼，老好人的长相。
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头发打了胶，溜光水滑的，伸出手的时候，露出手腕上的金表。
他握住轮椅的推手，直接用国语跟梁欣欣道歉：“对不起，我妈咪今天忘吃药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梁欣欣刚才在楼下也没有看到他，估计是刚回来的，好奇道：“你是”
“我叫梁宥F，这是我妈。前些年她出了点事摔坏了脑子，真的抱歉，我带她下去。”梁宥F赶紧推着轮椅，要走。
二太太却不肯，质问道：“你就这样放过她她想害我！让她滚！这是梁家，哪有她耀武扬威的份儿！”
梁宥F没有理她，就这么把她带走了。
到了楼下，二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跟死了爹妈一样。
梁欣欣关上门，耳不听为静。
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赶了过来，穿得珠光宝气的，不怎么显老，她让梁欣欣不要把二舅妈的刁难放在心上。
梁欣欣看不出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随口应付了两声。
可这个女人显然是想拉拢她的，进来后眼睛直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梳妆台上的现金。
女人以为是梁国兴给的，她为了讨好梁国兴，自然有样学样。
她赶紧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要送给梁欣欣。
梁欣欣拒绝了：“你到底是谁送我这个干什么”
“阿月，你告诉她啊。”女人很是热情，恨不得把梁欣欣认作自己女儿。
楚聆月态度淡淡的：“这是你姨妈。守寡了，住在娘家。”
梁欣欣仔细打量了一下，问道：“你长得像我妈妈吗”
这边的人虽然大多不会说国语，但都听得懂。
女人笑着点头：“像啊，亲姐妹当然像。”
梁欣欣听不懂，看她眉开眼笑的，能猜出一点，问道：“你有我妈妈照片吗”
“有啊，她结婚给我寄了照片的，你等等我去找。”梁知微赶紧出去了。
梁欣欣沉默了，也好，看看她那个绝情的爸爸长什么样。
楚聆月关上门，小声道：“你别信她，我怀疑她想利用你。”
“阿月姐姐，她为什么要利用我”梁欣欣不懂，豪门的人怎么这么讨厌，难得有一个对她有好脸色的，结果也不是好人
楚聆月解释道：“当初她结婚，你外公给了不少嫁妆，都被她男人败完了。后来她男人欠债太多，她就回梁家哭，闹着要你外公贴补她，你外公不肯。她还去媒体跟前哭，那段时间好多人骂你外公绝情，可是你外公说什么也不肯帮忙，后来她男人就被追债的砍死了。她现在接近你，可能是想让你争家产，争来了给她用。”
“她现在住在梁家，身上没有钱吗”梁欣欣好奇，看这姨妈的穿着，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楚聆月摇头：“又不是她自己的，都是找她的嫂子们借的，借了就不还了。包括她要送你的那条项链，那是三房大太太许美荷的，还是你三舅送的生日礼物呢，还好你聪明，没收。”楚聆月想想就觉得这个妹妹可怜，忍不住挽着她的手，催促道，“要不你去洗澡吧，等会她来，我把她打发走，照片留下就行了。”
“谢谢你阿月姐姐。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梁欣欣正好问问狐狸精的事。
如果直接提楚唯征，显得有些动机不纯。
楚聆月笑着把她往浴室带：“有啊，我大姐楚虹霄，今年二十七岁，是金牌律师哦。二哥楚唯征，今年二十五，嗯……他是抓鬼的，差不多算是个神棍吧。三哥跟他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是个警察。我还有个小弟，叫楚钧颢，今年十六岁，是个天才画家，已经办过画展了。等有空了我带你去看他画画。”
哇，一直帮她的好心人居然是抓鬼的
怪不得说他自己是个狐狸精呢。
梁欣欣一肚子问题，想借着抓鬼的话题，深入了解一下楚唯征。
可是门口传来敲门声，应该是她那个守寡的姨妈来了，只得先去浴室。
浴室门关上，外面很快传来楚聆月的声音，惊呼道：“欣欣，照片上这个是你爸爸吗我好像见过哎。不过岁数对不上。”
梁欣欣刚把头发淋湿，闻言推开门出来，震惊道：“真的吗在哪里”
第9章 外公
楚聆月为了拍戏，去过国外。
有一部电影讲的是十九世纪中叶，华人淘金的故事，所以取景地有一部分在美国。
她盯着照片上的男人，非常笃定：“旧金山。三年前，他女朋友是华裔，在另外一个剧组拍戏，他去剧组探班的时候我见过他。不过……岁数好像对不上。”
照片上的时间是十九年前，新婚的男人看着二十几岁了，到现在的话起码四十多了。
而楚聆月见过的那个，不过三十多岁。
确实对不上。
但是！这也长得太像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十九年前的照相技术不太先进，跟真人有一些偏差，所以产生了这样的巧合。
楚聆月拿不准，把照片递给了梁欣欣。
梁欣欣随便擦了擦头发，毛巾搭在肩上，坐下细细打量。
很遗憾，照片上的男人肯定不是她梦到的那个。
梦里的那个男人特别高，估计得有一米九以上。
而照片上的这个，根据周围的路灯柱子推测，估计一米八多点。
那她梦到的是谁
真奇怪。
至于照片上的女人……
真的跟她很像很像，尤其是鼻子和嘴巴，难怪大舅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梁欣欣又看了眼梁知微。
眼睛是挺像的，脸型不太像。
梁知微有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丰腴感，圆脸，双下巴，身上也肉肉的，也许瘦下来会有五六分相似。
而照片上的女人，身量纤纤，清瘦温婉，非常知性的一个新时代女性。
剪的齐耳短发，穿的是列宁装。
两人身后是政府大楼，还特地露出了上面的国徽。
看那亲昵的姿态，应该是非常恩爱的一对夫妻。
那她应该是爱情的结晶，不应该被爸爸弃之不顾呀！
她想不通，心里像是塞满了黄连，又苦又涩。
不禁红了眼眶。
她把照片扣在怀里，颤声请求：“姨妈，可以把照片给我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爸妈……”
梁知微激动不已，赶紧抱了抱她：“给你给你！还好我做了塑封，不然这么多年照片应该坏了。”
梁欣欣听不懂。
不过没关系，哪怕这个姨妈别有用心，起码姨妈保留了爸妈的照片。
她很感激，问道：“你跟我妈妈感情好吗”
“好啊！你外公外婆一共六个孩子，前头四个都是儿子，我跟你妈虽然差了好几岁，可是我们小时候都睡一张床。我还给她梳辫子呢！”梁知微很开心，外甥女肯亲近她真是太好了。
也许老爷子会看在欣欣的份上，也给她留点遗产。
她的喜悦不加掩饰，梁欣欣都看出来了。
不是纯粹的因为亲情，而是掺杂了利益算计。
不过没关系，就冲这张照片，她可以当做不知道。
她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心情，直起身来：“姨妈，我困了。”
“好，那你快去洗澡。”梁知微肩膀上都湿了，不知道是外甥女头发上的水还是掉的眼泪。
没关系，都一样。
她的晚年有着落了！
等她走后，楚聆月张了张嘴，想劝劝梁欣欣，可她看着坐在床前一遍遍抚摸着照片的梁欣欣，于心不忍。
索性出去了：“我给美国的朋友打个电话问问那个人是谁。你先洗澡，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嗯，谢谢你阿月姐姐。”梁欣欣把照片藏在枕头下面，心满意足地洗澡去。
出来的时候，许美荷特地拿着一条钻石项链，过来献殷勤：“欣欣，你姨妈说你不喜欢这条”
梁欣欣摇了摇头，不懂，不要。
许美荷有些失望，又把自己身上的耳环手镯往下摘。
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人生，想要努力讨好这位表小姐。
可惜梁欣欣根本不知道她的芯子换人了。
只觉得她讨厌。
不过狐狸精特地提过许美荷……
算了，给她两分好脸色吧。
梁欣欣把首饰还给许美荷：“三舅妈，不用给我这些，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啊，好的，好的，你睡！”久贫乍富的穷女人不敢得罪金贵的梁家表小姐，赶紧出去了。
梁欣欣不懂她怎么了，明天再问狐狸精吧。
躺在陌生的床上，她有些不适应。
好软好弹的床，起身用力往下压了压，好像有弹簧
可怜她从小到大睡的都是农家人自己胡乱拼凑的板子床，连木料都不整齐，哪里睡过这么香香软软又有弹性的大床。
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楚聆月回来的时候，梁欣欣正拿着照片发呆。
楚聆月有些心疼：“欣欣，你爸妈出什么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
不问还好，一问，梁欣欣就红了眼眶。
楚聆月赶紧抱着她：“好好好，是我不好，我不问了，睡吧。”
梁欣欣没有埋怨楚聆月，她只是委屈。
如果她有爸爸妈妈，就不用被人欺负，也不用自己在路上颠沛流离，来到一个陌生的异乡，寄人篱下。
更不用被三舅妈在医院吓唬，被二舅妈在老宅里针对……
不用对着陌生的好心姐姐掉眼泪。
她这一哭，简直肝肠寸断。
哭着哭着想到狐狸精的话，她哭了他会心绞痛，又硬生生止住了。
这委屈又隐忍的样子，实在是让楚聆月惊呆了。
她也才十九岁，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要不是童星出身，需要经常代入角色体验生活，大概她都体会不到欣欣身上这种汹涌的感情。
毫无疑问，欣欣的十八年人生一定非常不容易，以至于连眼泪都要憋住。
大概是从小看人眼色的缘故
楚聆月心疼坏了，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别怕，有什么事我会陪着你。我没有妹妹，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梁欣欣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这么趴在陌生姐姐的怀里，在茉莉花的清香里，沉沉睡去。
而同一时间，中环小公寓。
楚唯征心口难受，以至于睡梦中的他不禁紧锁眉头。
好在，那种绞痛窒息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眉头自然舒展开来。
第二天，梁欣欣很早就起来了。
由着楚聆月帮她挑选衣服，都是昨晚大舅让人新买的。
穿戴整齐，又拿了一个米色的真皮手包在她身前比划了一下：“等会去医院你拿这个。”
梁欣欣点点头，下楼吃饭。
梁国兴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梁欣欣在他右侧。
等他发了话，所有人才动起了餐具，叮叮咣咣，没有人声。
三世同堂，几十口人，她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头晕。
这还不算那些小老婆和他们的孩子。
粗略估算一下，整个梁家起码有上百口人。
幸亏好心的嫂子让阿月来陪她。
不然她肯定没有现在从容。
吃饭的规矩挺大，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都很讲究。
她不想露怯，会特地慢半拍，看别人怎么做，她照着学就是。
大太太昨天受了伤，没来吃饭。
二太太看梁欣欣不爽，眼刀子嗖嗖的就没有停下的时候。
三太太倒是笑呵呵的，一个劲用公筷帮她夹菜。
四太太似乎人淡如菊，什么也不关心，只喜欢吃。
梁知微则特地坐在了梁欣欣附近，以示亲近。
至于另外三个舅舅，只回来了一个三舅，梁欣欣打了声招呼，低头吃饭。
梁国兴吃得很快，用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起身叮嘱楚聆月：“阿月，你让欣欣慢点吃，别着急，我去车里等她，等下一起去医院看她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