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今天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要赶回去找我的朋友们了……”
说着,林伽仪起身要走。
“稍等。”珀尔叫住林伽仪,跑进旁边的书房,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就着水,随便磨出了点墨,用毛笔蘸了递给林伽仪。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珀尔抬手,示意林伽仪接起毛笔,“我这里只有这个,将就一下。”
林伽仪接过毛笔,在蚕茧纸上写下“林伽仪”三个大字。
“林伽仪。”林伽仪将笔还给珀尔,“叫我伽仪就好。”
“嗯,好,伽仪。”珀尔笑着道别,“伽仪,你还会再来吗?”
林伽仪想,接天寨寨主后来到了天坑底下,接天寨寨主又和黄秋歌有关,那大概率也会和无道堂有关,也许在这里,能找到无道堂的神龛。
林伽仪点头:“会的。”
珀尔笑开,为林伽仪指了路:“从这边出去,就是你来时的路。”
林伽仪走出去,回头望时,珀尔仍然站在大门前,手里拿着写有林伽仪名字的纸,蘸了墨的毛笔此刻正往地上滴了两滴墨,墨溅起来,在珀尔天青色的道袍和赤裸的足上留下星星点点。
珀尔笑着看着林伽仪,挥了挥手。
“伽仪,我等你回来。”
第10章 010
“伽仪!”
查警官远远看见林伽仪,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迎上去。
“伽仪,你怎么一个人跑进去了,万一出点意外就麻烦了。”
“对不起,查警官。”林伽仪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离队的不妥,“我想着,手里有你的对讲机,又是在这附近随便走走,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查警官本来也只是担心,没有要责怪林伽仪的意思:“伽仪,以后别乱跑了,这深山里很危险的。”
查警官招呼着身后的其他人:“我们出发吧。”
“查警官,你说这天坑底下危险,除了毒虫鸟兽什么的,还会有什么危险呀?”
“很难说。”查警官压低声音,“这边少数民族多,人口混杂。虽说我们不推崇封建迷信那一套,但是巫蛊之术之类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
说起少数民族,林伽仪从来没有问过陈峰他们的民族,一来好像没必要,二来,上来就问人家民族,不礼貌。
“前面就是天坑底下,我们上次见到的那条河了。”陈峰指着前面的一条浅滩道。
到了么……林伽仪恍然意识到,大家来的时候并没有到分岔口,林伽仪靠左走遇到珀尔的那个分岔口。
林伽仪回头,只看见杂草丛生,他们刚砍出来的一条小路。
是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吗?
“伽仪,怎么了?”
查警官看林伽仪心不在焉,在林伽仪眼前晃了晃。
林伽仪回过神来:“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朝河边走了几步,林伽仪还是不放心:“查警官,你说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和尚或是道士过来修行吗?”
“有可能。”查警官道,“虽然这深山老林里面没有网络信号,也*没有电,但是对那些修行者来说,这些都是不必要的东西。”
陈峰插话道:“那个小和尚不就是在深山里修行吗,天不亮就起来点蜡烛、敲钟,日落而息,平时做饭烧的柴火,吃的也都是自己种的蔬菜,最多隔三差五去买点米回来。”
虽然那个小和尚住的地方没有这里这么偏僻,但也算是没有电、交通不便的荒山了。
查警官道:“乔达摩・悉达多知道吧?就是释迦牟尼,佛教所说的如来佛祖,他就是放弃了王族生活,出家修道,到尼连禅河附近树木中单独修苦行6年。所以对这些修行者来说,在哪里修行都是有可能的。”
闲聊的间隙,一行人已经到了暗河附近。
说是暗河,其实大部分都暴露在外面,头尾没入天坑的洞穴中,中间的水不深,能看见的地方约摸半米,很清澈,能看见几只游动的小鱼。
“你们说岳丰真能到这块儿钓鱼吗?”邓老大有些烦躁,提着镰刀到处砍。
“钓不钓鱼不是关键。”查警官拦住正在破坏线索的邓老大,和徐警官一起仔细寻找蛛丝马迹,“他来过才是关键。”
他来的目的不重要,不管有没有钓鱼的打算,不管有没有钓到鱼,重要的是如果他来过,就有出事的可能。
确定这一块儿没有线索之后,查警官道:“天坑太大了,我们得分开找。”
天坑顶上的直径本就有五十来米,底下更是不知道面积有多大,还全是岩壁和拥挤的树木,视野受限。
“徐警官,你带邓老大、陈娥,我带邓老二和陈峰、伽仪,分两组行动,如果有发现,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注意保护现场。”
“是。”
林伽仪跟查警官、陈峰和邓老二一起往里走,查警官负责清路,陈峰和邓老二用方言聊着家长里短。
“查警官。”
“怎么了?”
“我那天听邓小子说,天底下有山鬼,这是什么传说?”
查警官笑了笑:“我不是当地人,山鬼的故事,应该是当地人更清楚吧?”
陈峰笑林伽仪胆子小:“什么山鬼,都是些封建迷信罢了。”
不对……陈峰知道的。
那天,陈峰是知道山鬼索命绳的,但是他们瞒着林伽仪,他们也是相信山鬼存在的。
陈峰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林伽仪?
邓老二却说:“也有一种说法,天坑底下的不是山鬼,是壁鬼。”
“壁鬼?”
“嗯。”邓老二拿了个根棍子,一边在草里探蛇,一边道,“壁鬼,也叫壁神,是传说中住在墙里的妖怪。”
邓老二指了指到处横亘着的石壁,重复了一遍:“住在墙里的妖怪。”
林伽仪缩了缩脖子,觉得后背发凉。
这壁鬼,好像没比山鬼好到哪里去。
陈峰笑道:“伽仪,别听他们瞎说,都是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说着,陈峰拍了拍查警官的肩:“查警官,这些话咱听个乐子就行了,我们可是根正苗红新时代好青年。”
查警官只是笑笑:“热兵器时代,不讲那些。”
林伽仪看着查警官和陈峰的背影,只觉得头皮发麻。
陈峰肯定知道。林伽仪确信自己那天看到的“山鬼索命绳”不是幻象,陈娥也见到过。
天坑就像是一个上边口小、下面底大的罐子,阳光能照到的面积有限。
林伽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5:21,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查警官打开手电,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入口附近休整一夜吧,明天再继续。”
进山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后来邓小子遇到意外又花了些功夫,他们正经能搜寻的时间不多。
好在大家早就预想到了这个情况,基本生存物资都带了。
查警官打开对讲:“徐警官,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入口附近扎帐篷休息,明天继续。重复,先回入口处附近休息。听到请回复。”
半分钟过去,徐警官那边并没有回应。
查警官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
又是一分钟过去,那头依然没有回应。
查警官身上开始冒冷汗,有些焦急地要往分头的地方走,同时不停用对讲联系。
“徐警官,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听到请回答!”
邓老二在后面,小声问陈峰:“动手了?”
陈峰却是摇头:“不管他。”
林伽仪跟在查警官后面,一边帮查警官清开拦路的树枝,一边安抚道:“查警官,可能是山里通信不好,你先别着急。”
突然,对讲机传来电流的“滋滋”声,紧接着有了回应。
“喂?能听到吗,查警官?”
听到徐警官的声音,查警官总算松了一口气:“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回复对讲?”
徐警官那边有些嘈杂,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我们这边遇到了银环蛇,差点被咬了。”
“谁差点被咬了?”
“我,不过没事,没咬到,蛇也已经跑了。”
“赶紧回入口附近集合,注意安全。”
等一行人支好帐篷、分好食物,已经是五点了。
外面的天还亮着,但是被遮蔽的天坑底下一片漆黑,要靠受电才能看清。
“伽仪,我们煮了点面汤,要吃吗?”
林伽仪摇摇头:“陈姐,我今天有点累,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好,伽仪,饿了就吃面包,我给你多塞了两个,应该够。”
写过陈娥的好意,林伽仪拉上帐篷的拉链,躺进睡袋。
旁边是陈娥找来驱虫的凤仙花,身下是垫了睡袋也有些硌的土地,帐篷外传来面汤的香味和几人聊天的声音。后来,聊天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不知道哪个是谁的。
在嘈杂中,林伽仪意识渐渐模糊。
林伽仪梦到了无道堂和那只楠木神龛。
无道堂没有灯,阴森森的,只有正中央密密麻麻的牌位前立着几只用来祭祀的蜡烛,三支檀香上缭绕着白色的烟雾。
林伽仪绕到牌位后面,后面是一只没有封口的棺材。
棺材是金丝楠木的,里面躺着一个穿方巾圆领、红色大袖袍子的女人。
她的发髻齐整,上面簪着黄金翡翠首饰,妆容精致,双眼紧闭,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右手食指上待了一枚深绿色的戒指。双手之上,放着一只精致的楠木神龛。
这就是林伽仪要找的楠木神龛……林伽仪伸手,想要拿走神龛,棺材里的女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林伽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撞到墙上。
棺材里的女人坐起来,空洞的眼神看着林伽仪,又像是在透过林伽仪,看什么其他的。
女人把楠木神龛举起,朝林伽仪举着,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这是要她接着神龛?
林伽仪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神龛,伸出双手,接过神龛,女人并无反应。
林伽仪接过神龛之后,女人又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放到神龛之上,一同交给林伽仪。
林伽仪想退还那枚戒指,但双手抱着沉重的神龛,腾不出手来,只能任由她把戒指交给自己。
听说,拿了死人的东西是会遭殃的。
女人收回手,看着林伽仪,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跟林伽仪说什么。
林伽仪听不见她说的话,只能凭借她的嘴唇,仔细辨认她说的话。
“鬼?归、柜……柜子。”林伽仪顺着女人的朝向看过去,“柜子?”
祠堂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布满蛛网灰尘的金丝楠木柜子。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了回去,双眼紧闭,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同的是手上的神龛和戒指不见了。
林伽仪把神龛和戒指一齐放在一旁,小心地朝那只柜子走过去。
柜子只有一台小型洗衣机那么大,雕刻得却很精致,面上是繁复的花纹,顶上有镂空,盖子上挂了一个拉环,没有锁。
林伽仪提着金属拉环,手指上沾上了灰尘。
拉环往上提,“咯吱”一声,盖子被提起,露出柜子里面的场景。
一个男人蜷缩着挤在柜子里,头低垂着,紧贴着膝盖。
“啊!”林伽仪被吓得扔开盖子,盖子“砰”地一声撞上墙壁,没有盖上,而是保持一个敞开的状态。
男人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将近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看向林伽仪。
“恩菱……”
是齐鹤连。
第11章 011
林伽仪猛地睁开眼,直挺挺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像一条搁浅的鱼。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齐鹤连,他为什么会被关在柜子里?
帐篷外面,伴随着OO@@的声音消失,陈娥的声音响起:“伽仪,你醒了吗?”
“嗯。”林伽仪随意擦了擦汗湿的头发,拉开帐篷,“陈姐,你怎么现在还在外面?”
陈娥手里拿了一把艾草。
黑夜里,陈娥的眼睛像会发光一样,没有手电和月光,也能看清。
陈娥道:“怕晚上有蛇,拿艾草和雄黄在周围撒了点。伽仪,怎么现在还没睡?”
“做了个噩梦。”
林伽仪有些累。
距第一次离开北城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在这期间,她只是难过或是开心的时候会想起齐鹤连,但从来没有梦到过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睡吧,害怕的话,我就在隔壁。”
“嗯,谢谢陈姐。”
看陈娥拿了东西回帐篷,林伽仪也拉上帐篷,躺了回去。
耳边是虫鸣声。
本来以为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拿出手机,试图往外联系。
查警官的话不无道理,在这天坑底下,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林伽仪只能认命地把手机放回去。
还好提前跟赵沉说过了,不然,赵沉估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会是怎样的呢?和齐鹤连已经结婚了吗,住在北城的房子里,每天上班、下班,晚上一起窝在沙发里聊天、看电视,又或是毕业因为规划不同分手?
可惜没有如果。
林伽仪苦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北城第四中学高三理科实验班的毕业照。
四十个学生分成四排,每排站了十个人,最前排坐着学校领导和老师们。
第三排最右边的男生明明比旁边人高一大截,却还是站在第三排,还尽量蹲下去,没挡住第四排人的镜头。
他左手比了个剪刀手,举在前面女生的头顶,右手抓着前面女生的一边辫子。
被抓住半边辫子的女生作势要去打他,却碍于摄像师说的“茄子”,右手停滞在空中,脸朝前方,表情有些许狰狞,跟后方笑得灿烂的男生对比鲜明。
齐鹤连……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伽仪再醒来的时候,帐篷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林伽仪赶紧收拾好,走出帐篷。
“伽仪,醒了?”
一旁,查警官正在给徐警官揉肩,嘴里还在说:“回去多到健身房锻炼锻炼,你肯定是昨天累着了,背才跟被打了一棒一样疼。”
见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就连林伽仪也没喊腿疼手疼的,徐警官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拍了拍查警官的手;让他停下来。
邓老二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