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居然连茶杯都握不稳,这样瞧着颇为可怕。
白琮月将茶水缓缓饮尽,却没有听她的话,将他的狼狈尽数展现给她看。
某种程度上他对赵时宁的了解,胜过她了解她自己。
她从头至尾喜欢他的,也不过是他的外貌。
就像方才她最想做的,也只是与他交欢,与他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他若是在她面前真的干呕不止,只怕她面上不显,心里也早就将他嫌弃了个遍。
尤其她身边还有个年轻貌美的阿绣,他这样挺着孕肚的黄脸夫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抢。
“我没有事的,你不必担忧。”
白琮月缓了一会,终于熬了过去,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好转一些。
可赵时宁却彻底歇了那份心思。
“那我今晚就在这睡了,我不想回去了。”
赵时宁往床榻上一躺,打了个哈气,揉了揉眼,就准备睡觉。
可白琮月的脸色却变得越发难堪,他明明已经极力忍耐着,没有半点的不体面,怎么还是让她开始嫌弃起他。
“怎么就困了?难不成你不想与我……”
白琮月侧过身,主动抚摸着她的下颔,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耳垂。
赵时宁呼吸沉了些许,眼神胡乱地飘,一点也不敢看他。
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谁能经受得住白琮月的主动勾引吧。
“……小月亮,你真的不能这样,你还怀着孩子呢。要是你再难受可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赵时宁对方才的事情尚且心有余悸,她是半点不轨的心思都不敢再有。
白琮月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他微暗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变丑了,不想再碰我。”
他也不需要赵时宁回答,不由分说吻住了她的唇。
赵时宁眼眸瞪起。
她本身到底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好不容易聚起的理智再次溃散了。
“小宁,不要拒绝我,我只有你了。”
白琮月轻轻啃咬着她温软的唇,舌尖在她口腔流连,又一点点把牵扯的银丝搅断,他的动作过于温柔缓慢,但却让赵时宁总有一种他要将她吞食掉的错觉。
赵时宁被浓郁的桃花香气蒙蔽了其他所有的感官,包括心中浮现的那么一点点的惊慌。
从前她与谢临濯做时,谢临濯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伤着孩子,以至于赵时宁完全不必费心担忧别的事情。
而白琮月却是完全不同的,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腹中的孩子……
每次他越发温柔地抚弄,随之而来的是好像要拖着她下地狱的狠劲。
赵时宁眼眸迷蒙地盯着他漂亮的狐狸眸,那点殷红的痣也随着在视线里晃来晃去,干涸的血迹越来越艳红。
她很少说出那句话,因为在某种程度下意味着认输和求饶,可她真的怕他这股疯劲把孩子给弄掉了。
“小月亮……慢点……”
白琮月却是笑,那笑声从喉咙溢出,听着又有点像是哭声。
赵时宁也分不清。
他究竟是在笑着还是在哭。
她可以肯定他没有落泪。
赵时宁手掌落在他隆起的腹部,“孩子……别伤着孩子……”
白琮月又堵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尽数吞咽,他不想再听到她提孩子。
从前与他交欢是为了生孩子,现在交欢也要处处想着孩子。
他在她心里,只是生育的工具么?
……
赵时宁说话没用,只能拽着他的狐狸尾巴,下手重了能扯下一撮白色毛发。
她无意识将这些被她扯下来的毛发揉搓成一团毛球,又砸向他。
白琮月向来爱惜自己的狐狸尾巴,现在她生生扯了好几撮毛,眉头都不皱一下,像是没有感觉到尾巴的疼痛。
赵时宁气得想甩他几个巴掌,可又下不去手。
别的不说,白琮月生着这张脸,她还真不忍看他脸上有巴掌印的模样。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白琮月嗓音有些哑。
不同于她满脸餍足。
白琮月脸色反倒愈发的苍白,好像方才不是经历一场情事,而是漫长的酷刑。
与其说是想让她舒服,不如说是白琮月有那么些时刻,病态地想与孩子就这样死在她身上。
也许这样。
她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爱着他。
记着他。
赵时宁听着他的解释,心里的愤怒缓和了一些。
她修的合欢功法,一旦空旷时日长了,没有索取别人的修为,骨头缝里就像是有虫子爬。
这段时日她一直靠着白琮月给她的经书强撑,但这种强忍着终归不是办法。
她今夜修为又增进了不少。
但赵时宁不喜欢这种失控感,也不喜欢白琮月不听话。
她用着最擅长的方式伤害他。
“再有下次,我宁愿去寻别的男人。”
“你对你的孩子只有利用,你根本比不上谢临濯。”
赵时宁忍不住怨他无心无情,她早就知道他是个心里扭曲的狐狸,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半点在乎。
白琮月果然当了真,心中无数次种下恐惧的种子萌发出枝芽,控制不住生长出带刺的藤蔓,勒得他难以呼吸。
她快速穿好衣服,也不看浑身狼狈的他,起身就要离开。
“寻别的男人?你要去寻阿绣是不是?还是要去找谢临濯?”
白琮月陡然从赵时宁身后紧紧抱住她。
他经历过一遭背弃,对于她随意一句话都如临大敌。
他声音都在颤抖,好像在说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
“你又要抛弃我……”
赵时宁被他死死地抱在怀里,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腰部紧紧贴着他隆起的腹部,可却越发觉得他这样的歇斯底里十分的不正常。
“我就算真的要去找别的男人,你也拦不住我,快点把我放开!”
她最烦应付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自从她逃完婚后,白琮月就变得十分不正常,从前他再疯但也藏着掖着不让她看出来。
至少在赵时宁面前还是个温和体贴的丈夫。
以前还会说什么愿意给她找仙侍,找伺候她的人。
现在看来通通都是骗人的。
他这是完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你这么快就厌弃我了,是吗?”
白琮月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越发紧,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过去还,只怕会以为是耳鬓厮磨的一对有情人。
赵时宁不想说难听的话,但每回都是这样,他总是有办法让她生气,逼着她说些不好听的话。
“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这么想。”
她完全没有耐心去哄着他。
她勉强哄哄自己女儿也就算了,可没有耐心还要去哄他。
“快点把我放开,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赵时宁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连要对他动手这种狠话都说了出来。
“你又不是没有对我动过手。”白琮月还记得脸颊上的那道口子,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她也是为了别的男人而划破了他的脸。
他求的本就不多。
只是想她至少愿意把他当成是个人。
而不是一个没有感情随意摆弄的物件。
“你要去找别的男人,是吗?你要去找那个阿绣?”
白琮月很想让自己变得大度些,甚至云淡风轻可以去给她找几个男人,让她多喜欢这样听话懂事的他。
可他就是嫉妒得发疯,也做不到什么宽容大度。
他就是恨极了那个阿绣,恨得甚至想生啖其肉。
他怀着她的孩子如此痛苦不堪,不仅如此还要帮着照料别人的女儿。
这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多喜欢他一点?
“你喜欢阿绣是么?我成全你好了,不过就是纳个男妾,我又不是容不下他。”
白琮月又成了温温柔柔的样子,可心里涌上一股恶意,就想让赵时宁看清楚一直伺候她的男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让她彻底歇了那份心思。
赵时宁觉得他这是真疯了,好端端的提这茬做什么。
这是演的哪一出?
凡间的高门主母给夫君纳妾,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赵时宁想骂他有病。
可白琮月已经拽着她瞬身到了寝殿。
阿绣还在庭院里,将凋谢的花朵,用剪刀绞断,放在竹篮里。
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看见赵时宁与白琮月忽然出现在院子里,自动忽略了白琮月,对着赵时宁扬起笑容。
“阿宁,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
若是放在往日,赵时宁只怕就主动上前,与阿绣在一块说说笑笑。
而白琮月也是在这两人亲昵的日常中,妒意更深,几近疯魔。
她对待他只有利用,也只有床榻上能对他态度软和些,下了床榻再无情的话也能说出口,随时都想着要抛弃他。
从前尚且念着至少赵时宁愿意娶他,他才会是留在她身边的唯一。
可现在连这点幻梦也随之破碎。
“她心中记挂着你,怎么可能会愿意留在我那。”白琮月冷嗤一声。
“帝君这是什么意思,阿绣听不懂。”
阿绣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身体不受控地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很是畏惧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赵时宁眼皮重重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就听到白琮月说:“从前你就与我说过爱慕帝妃,本君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不如过些日子就让帝妃纳了你。”
“你真的疯了?!”赵时宁惊呼道。
第88章 她心里有我
“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
赵时宁甩开了他的手,顿时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谁家好人能天天经受这怨夫发疯。
白琮月嘴上说的好听给她纳小妾,指不定心里算计着什么。
他唇角弯了些许弧度,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发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总归你现在嫌弃我不能好好伺候你,不如趁此就给阿绣一个机会。只要你心里只有我,不过是纳个小的进门……我又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赵时宁还真不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但凡他要真不是心胸狭隘的狐狸,她说不定就能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提议。
但很明显他不怀好意。
“我何时嫌弃过你,你不要再闹了,让别人看笑话。”赵时宁蹙眉道。
【不过不得不说,你这夫君真守夫德,还能主张给你纳妾呢,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被诱惑,肯定是糖衣炮弹迷惑你留下来呢。】
赵时宁对系统的话深以为然。
两人说话间,完全没有看向站在黑暗中的阿绣,好像他只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阿绣眼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他宁愿当个物件。
更是做梦也想在她身侧伺候……
就算他早就知道他与赵时宁没有可能,但听到赵时宁毫不犹豫拒绝的话,还是忍不住失落难过。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只能任由白琮月决定他的命运。
赵时宁斩钉截铁的拒绝,倒是出乎白琮月的预料。
以他对赵时宁的了解,只怕他要给他纳妾,十个八个她也是要的。
是不是……她心里是有他的……
这个念头一旦浮在心中。
白琮月死去的心再次疯狂跳动。
“你真的不愿意纳他?若是你以后再想找别人……我便死也不同意了。”
赵时宁暗道她与他哪里来的以后,脸上却布上了淡淡的恼怒,“小月亮,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待你从始至终,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想着找什么通房妾室。”
白琮月狐狸眸微睁,立即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忘乎所以,也完全忘却了她对他做的那些事。
“小宁,你真的这样想的?”
“你爱信不信。”赵时宁脸色变冷,转身就走,像是不想与他多言。
白琮月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跟上她,有许多话想说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她面前,一贯如此廉价,又毫无底线。
只要她愿意给他些好脸色,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借着皎洁的月色,赵时宁可以清楚见到他微红的眼眶,但又强撑着维持着姿态,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狼狈。
一孕傻三年。
赵时宁在心里重复这五个字,以往白琮月可没这么好骗,怎么现在她随便哄几句,他就真的信了。
她陡然揪住他银灰色的长发,语气不善,“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算了。”
白琮月却主动将她抱入怀中,“若是真能死在你手里,我这条命也算值了。”
赵时宁心头一跳,随口说道:“下次再敢给我找别的男人,我就真要了你的命。”
她思来想去却始终不知该何时动手,风灵草藏在储物袋里却找不到机会去下,难不成真的要在他生产那一日动手?
白琮月却把她随口说的话,真的当成了她心里有他的证据。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赵时宁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在青丘这段时间他给过她不少好东西,但大多逃不脱漂亮精致的珠宝首饰。
起初知道是他亲手做的还兴致勃勃,但收多了对这些世间罕见的宝石珠子也失去了兴趣。
她这样想着,他为在她发髻上戴上了什么。
赵时宁刚要问,他已经带着她瞬身到铜镜前,轻笑着问她:“好看么?”
她盯着铜镜里一左一右两个毛茸茸的白色毛球,就这样简简单单点缀在发髻上,白色毛球下还带着一排漂亮的穗子。
“好啊,这段时间没见,原来偷偷把自己的狐狸毛做成了发饰。”
赵时宁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对他送的发饰爱不释手,坐在铜镜前看了好半天还不够,还要摘下来放在手里仔仔细细打量。
“等到冬天,再给我做个狐狸毛围脖,肯定暖和。”
她眼眸弯起,难得的笑靥如花,让白琮月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眉毛又拧起,“只可惜青丘没有冬天。”
“只要你想,青丘随时可以下雪。”白琮月道。
赵时宁没骨头似的躺在他怀中,有些懒倦地摇头,“没必要,我们可以去修真界,也可以去凡间住,不过修真界冬天的时候,我师尊应该就要生了,到时候我带小回回无羁阁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