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淮没想到小姑娘还有录音。
他声音带着笑意眼眸中也透着无尽的宠溺，好像刚才那个透着凛冽寒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在非裔男生大喊大叫的往主席台冲的时候，沈明淮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一直留意着蒋云卿这边的动静。
从自己以往的观察和裴泽的讲述中，沈明淮不难发现小姑娘其实是个性格比较内敛的人。
和其他人相处时，极少会出现像刚刚那般情绪外露的情况。
一定是有人冒犯了她，不然她也不会冷着一张脸。
听到观众席上有人兴奋的小声说这段发ins上肯定能火的时候，沈明淮的腿就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年过半百的老校长在听非裔男生说完后，皱着眉走到蒋云卿身边。
他没有开口训斥，而是十分尽责的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这所学校一向十分注重对学生人权的保护。
对于歧视这类事情虽不至于退学，但扣学分当众做检讨是绝对逃不过的。
两个人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蒋云卿瞥了一眼那名正在幸灾乐祸的非裔男生后浅笑着说道，“校长，我有他骂我的证据。”
说着就要摁动外放，谁知沈明淮却拦住了她。
第二十一章 道歉（一）
“这么好的东西光给校长听多可惜？”
沈明淮的话说的点到为止，蒋云卿却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对，录音笔外放的音量的确不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到。
蒋云卿没有犹豫，立马向校长说明了自己想去舞台边拿话筒的想法。
而沈明淮全程都守护在她身边，安静的听着小姑娘和校长交谈。
蒋云卿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尊敬，措辞也是有理有据，让人根本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经过短暂的交流，校长思考了几秒后便同意了蒋云卿的做法，因为他现在也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沈明淮看到女孩流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他自己的嘴角也不禁悄悄的跟着上扬了一下。
“Camelia，我帮你拿着琴吧。”
考虑到一会她要拿话筒，沈明淮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想帮她拿着小提琴。
于蒋云卿而言这又是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举动。
看着那修长好看的手，她只是考虑了一秒就小心的将琴交给沈明淮，顺道将琴弓也一并交与他拿着。
在沈明淮表现出想帮忙拿琴的意图时，一直坐在前排评委席的裴泽就等着看好友被拒绝后的可怜样了。
毕竟他这个妹妹一向是个爱琴如命的人。
上次自己只是想拿着琴拉两下，试试手感都被蒋云卿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裴泽本以为沈明淮会和他一样碰一鼻子灰。
谁成想仅是他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中助理发过来的短视频。
再望过去时，那把被蒋云卿宝贝的不得了的小提琴就已经到了沈明淮的手里。
直到几人走到舞台边，蒋云卿向苏瑾要了个话筒后，裴泽都没琢磨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所以他……之前是被区别对待了吗？
“麻烦大家安静一下，请允许我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一个简单的解释。”
蒋云卿拿过话筒神色如常的站在台下。
等音乐厅内的讨论声渐渐小了下来，她才在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摁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刚才她和非裔男生的对话被尽数外放出来。
没有什么比录音更能证明蒋云卿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在场的学生超过一大半都能听懂英文，只有小部分人不太明白对话的意思。
但在那句几乎全国发音统一的Chink播放出来后，在场的每一位学生和老师都彻底明白过来，到底是谁在公然歧视。
一些看不惯这种行为的学生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对着明显开始慌神的非裔男生发出了嘲讽的嘘声。
有几个人起头其他学生也纷纷跟着效仿。
声音一度大到直接盖过了非裔男生急躁的说着“她也骂我了”的反驳声。
蒋云卿将录音笔重新放进兜里，冷冷的看着他在那着急的为自己辩白。
可每次只要非裔男生开口，说话声音就被人群中巨大的嘲讽声轻松淹没。
尝试了两次后他只能恨恨的闭上嘴，转头怒视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围在蒋云卿脸上的围巾掩饰住了她唇角愉快的弧度。
她自然不会将自己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外放出去。
在话要说出口的前一秒，她就已经关上了一直工作着的录音笔。
“安静！”
“所有人保持安静！”
第二十一章 道歉（二）
老校长见学生们的行为愈发失控只好出声制止。
苍老威严的声音让嘈杂的音乐厅快速安静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校长朝蒋云卿和蔼一笑，慈眉善目的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老爷爷。
“Camelia,这件事情你最有发言权，告诉我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取消这位同学的比赛资格吗？”
蒋云卿平静的摇了摇头，这只是一次平常的校内比赛，并没有什么权威性。
大家都来参加无非是因为这次比赛和学分挂钩，取消这次比赛的资格还有其他的活动可以得学分。
这种惩罚实在是太小了，更何况蒋云卿相信自己可以取得这次的名额。
“我想让他给我道歉。”
蒋云卿的话一出口，非裔男生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他偷偷的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原来只是要道歉就行啊，一直听说中国留学生都十分低调内敛谦逊，今天一看果然是这样。
谁知蒋云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他不仅仅要给我道歉，也要给苏瑾道歉，给所有被他骂Chink的中国留学生道歉……”
蒋云卿的话微一停顿，音乐厅安静的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连站在她身侧的沈明淮，都被小姑娘这说到一半的话吊足了胃口。
“我希望他能在自己所有的交友软件上公开道歉，并将道歉内容置顶，三个月内不能删除。”
蒋云卿的话音一落下，非裔男生就本能的摇头拒绝。
这对喜欢玩ins的他无疑是一种公开处刑。
今天的事情要是发布到网上，别人绝对会组团过来喷他的。
那自己用心经营的社交账号岂不是都废了？
更何况很多事情暗戳戳的做也就做了。
但真要是搬到了明面上，那他可就成了网友攻击的活靶子了。
想到这非裔男生心中直冒寒气，也顾不得当下是什么场合。
他赶紧跑到老校长身边，低三下四的道歉说自己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和同学开这种玩笑了。
听着他近乎哭诉的话，蒋云卿却是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哪怕是到现在这个时候，估计非裔男生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他现在的认错求饶无非是不想在网上被人骂而已。
蒋云卿无视掉快哭出来的非裔男生，直接来到校长身边。
“校长，刚才苏瑾是受到了外在的影响才使她比赛中途被打断，您看这种情况还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老校长看向一直站在舞台上紧张的女孩，温和的点了点头也想让她再试一次。
“小学姐谢谢。”
借着拿话筒的功夫，苏瑾小声说了声谢谢。
这是她除了入学考试以外的第一次登台表演。
她为这场校内比赛刻苦训练了两周，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种事。
还好，小学姐又为她争取到了一次机会。
“没事。”
蒋云卿冲她一笑低声鼓励道，“别有太多顾虑，就当这是一场你的独奏，试着去享受舞台。”
苏瑾的性子太过内向，表演的经验也不算多。
台下的人一多起来她就难免会分心，学着战胜紧张的情绪是每个音乐家的必修课。
她将蒋云卿的话听到心里，稳住心神后才冲主考官一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在悠扬的琴声中蒋云卿退到舞台边上，她往老校长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道校长和非裔男生说了什么，此刻他正低着脑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息，没有了刚才过来挑衅时的张狂嚣张。
“我以为你会让他当众道歉。”
沈明淮笑着将小提琴放在女孩手里，顺便还开了一个小玩笑，“诺，现在完璧归赵了。”
“光当众道歉有什么意思，出了这音乐厅一句对不起又能被人记多久？”
说着话蒋云卿从他手里拿过琴弓。
“我是快毕业了，但我以后还会有很多学妹学弟。”
“我不能让别人以为欺负了我们，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了事，那这样犯错的成本也太低了。”
她微仰起脸，一双好看的眸子中正映出男人温柔的脸庞。
沈明淮的神情还算是克制，但那压制不住的深情却还是从他的眼睛中泄露了几分。
第二十二章 两幅面孔（一）
“还是Camelia想的周到。”
“刚才谢谢你……”
沉默了两秒后两个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蒋云卿惊讶的止住话语，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沈明淮有默契的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气氛在短短几秒中变得暧昧起来。
沈明淮听出了女孩语气中那细微的害羞和别扭。
转瞬而逝的陌生情绪，怕是连蒋云卿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我要是现在就说有事想拜托你，会不会显得我很挟恩图报？”
一听对方真的有事蒋云卿也跟着正色起来。
她观察着沈明淮的面部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Alessio的系统提示音的音效尝试了很多种乐器，但感觉都不怎么贴切。”
沈明淮的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小提琴上。
视线在琴身上扫视了一圈后，才重新对上了蒋云卿好奇的眼眸。
“我想如果是Camelia你来为Alessio设计一些系统提示音和背景音乐的话，这个软件的格调都会得到质的提升。”
这一句讲的极为漂亮，半是真话半是吹捧。
可偏偏从沈明淮的嘴里说出，又没有半点油腔滑调的恭维。
听到耳朵里只觉得没有一个字不是真心实意的。
见小姑娘面上没有露出抗拒的神情，沈明淮跳得快如擂鼓的心才有规律的开始降速。
至少他们这一次的交谈要比上一次融洽的多。
沈明淮可没有忘记他那一句“单身”的杀伤力有多大，生怕一个操之过急又把人吓跑了。
“Camelia愿意帮我吗？”
“当然，这不是什么难事。”
蒋云卿只是略想了想就答应下来，但考虑到自己时间有限她又有些为难。
“但是我最近可能还要排练，你要是不怕占用下班时间的话，我可以放学后去帮你。”
沈明淮发现小姑娘歪头思考的小模样很可爱。
她长的精致明媚气质也是偏冷，要是放在平常可爱这种词肯定不适合来形容她。
可在当下的这一秒，却是沈明淮最直观的感受。
正当他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裴泽在给他打手势，看样子应该是到蒋云卿上场了。
沈明淮发现每次和蒋云卿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格外快。
他心中难免落寞，但还是柔声提醒着身边的女孩。
“Camelia是不是快到你上场了？”
蒋云卿也注意到了裴泽的动作，她轻嗯了一声提议道，“那等我比完赛我们再商量具体的时间吧。”
“我一会恐怕是不能陪你了。”
见女孩不解的看着自己，沈明淮耐心的和她解释。
“在比赛结束之后校长还为投资人们安排了一场晚宴，我可能一时半会都抽不出身，晚上我们再发信息好不好？”
“也好。”
蒋云卿并没有在这些小事上纠结。
沈明淮的忙碌程度自己早有耳闻，想来要找到彼此都有空闲的时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台上正在演奏的学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第二十二章 两幅面孔（二）
蒋云卿踩着乐曲的尾音走上舞台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一直围着沈明淮的围巾。
好在围巾柔软轻薄并不影响她发挥，练习了无数遍的曲子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明明是一样的曲子经过蒋云卿的手演奏出来，却像是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水平高低哪怕是门外汉也能轻易的听出来。
本还指望在琴艺上压蒋云卿一头的非裔青年，在听到开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沈明淮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逐着台上的女孩。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场听到蒋云卿拉小提琴，他相信以后自己还会有很多次机会。
蒋云卿的入选在意料之中。
音乐厅的这场小闹剧虽然有沈明淮的把控，但一些角度刁钻的偷拍视频还是流到了网上。
当徐政年看到这段像素模糊的视频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国内，南洋徐家的别墅内。
徐念栀捧着一杯刚煮好的牛乳茶，想去找母亲郭淑文聊天。
即便别墅中的温度适宜，但天生体弱的她还是多穿了一件保暖的羊羔绒披肩。
“你现在给我看视频有什么用？我还不知道她在意大利？”
离着书房还有一段距离，徐念栀就听到了父亲的吼声。
她被这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略显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平日里父亲说话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今天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让他这么失态？
“我好不容易搭上了蓝家，说动人家和我联姻。”
“现在蒋云卿死活不回来，蓝家答应的资金迟迟不到位，你还来给我添堵？”
徐政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激动处更是将实木的办公桌拍的震天响。
“老徐，你可不能偏心啊，你又不是只有那姓蒋的一个女儿。”
书房内响起了母亲的声音，这让本想先上楼的徐念栀脚步止住。
她紧张的握紧了杯子，悄悄靠近门边想继续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