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校园里面蹦蹦跳跳地乱窜着,觉得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生活嘛,整天看书看书,看完书工作工作,升职工作升职工作……
这种日子,简直想想都可怕啊
“乔酥酥”
走到那边小花园处,乔酥酥就被人叫住,她转过头一看,竟然是自己以前那群老对头们,她们大部分初中就没读了,最晚的也就到了高一,该下乡的已经下乡了,留下来的大部分家里条件都不错的
一个个,脾气也不是很好的,乔酥酥和她们从小斗到大,就不是一处的人
“哟嚯,你们怎么来学校了?怎么,想感受一下学校的快乐生活?”乔酥酥双手抱胸,仰着下巴,小表情倨傲
“这不是来看看我们的老朋友吗?”乔酥酥的前一号死对头施霞,超过方卓青的那种,带着小姐妹走了过来
她们现在都已经工作了,工作或好或坏,但是都半斤八两,这个年头各个工种的差别都不是很大
她们一个个穿着蓝色工人装,领头人施霞家里条件最好,个把也最是高挑的,盘亮条顺,鹅蛋脸,是长辈很喜欢那种脸型
相比起来,乔酥酥和她身高差不多,但是骨架子要小一点点,腿长腰细胸脯鼓鼓,更为精致娇媚
用乔酥酥的话来说,施霞就是屁股大好生儿子
在施霞看来,乔酥酥就是矫情狐狸精
“呵”乔酥酥和施霞纷纷冷笑一声,然后又非常默契地走到小花园那边的走廊处坐着,你来我往的‘问候’起了对方
乔酥酥:“哟,毕业两年了,这不会是要结婚了让我送份子钱吧?”
施霞:“结婚份子钱不着急,我这刚刚升职了,你不表示表示?”
乔酥酥:“升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穷疯了”
施霞:“钱嘛,谁会嫌多?倒是你,没看出来的,竟然是如此的视金钱如粪土。听说你处了个对象?那叫一个如胶似漆的,啧啧,你脸皮可真厚,一点不怕别人说”
乔酥酥理直气壮:“我凭什么怕?那些十六七岁就订亲结婚的人都不怕,我光明正大处对象,我怕什么?这么忌讳处对象,有本事他们别结婚啊”
“呵呵”施霞有些无语,但是心里又还有些羡慕,羡慕乔酥酥的自由坚定,也羡慕她的家里人尊重纵容,不像她,就连对象也不是自己选的
但是
“那你可真能处,唉,不像我,对象是家里介绍的,高中生,技术工,一个月工资四十多,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以后什么都留给他。唉,就是可惜了,房子就只有半个院子,比不上一个院子的舒坦”
施霞悠悠地说着,看着乔酥酥的目光带着嘲笑
“不像你啊,还是得你清纯不做作啊,这选的对象没爹没娘没房子,家里穷得叮当响,那叔叔婶婶跟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以后穷得只有租筒子楼宿舍。啧啧,佩服,佩服啊”
乔酥酥愣住,第一反应是愤怒,愤怒施霞污蔑人,第二反应就是,心疼
她信了
施霞虽然和她不对付,但是不至于拿这种事情胡编乱造,更别说,那往日被她一点点压了下去的怀疑,也都得到了证实
那常年穿在身上不换的衣服、短到小拇指的铅笔、磨到破洞的鞋底、永远只有素菜的碗……
再想到他给自己买的各种价值不菲的小东西
乔酥酥眼中闪过两分水意,心里沉甸甸的,即便是温室里的小花朵,也能分清楚真心和假意,一种难言的无助和压抑笼罩着她
迷茫、心疼、无措
她认错人了啊
她要怎么办?
“咦?怎么?你不知道?”施霞和几个小姐妹对视,带着些嬉笑嘲弄,“哟哟哟,我们最聪明最厉害的乔娇娇也被骗了呀”
“怎么会?”乔酥酥下意识地抬起了下巴,把所有的复杂心情埋到了心中,像是那埋进烟灰中的燃炭,在气闷之下,一点点翻涌着重新猩红,带着滚烫涌动,烫得她不留一点情面
“我还能被骗?我知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他穷,他是孤儿,怎么了?”
“他长得好学习好人好,我又不吃亏?谁说的处对象了就一定会在一起?我这么年轻,我还不能玩玩咯?我,乔酥酥,以后要么不结婚,要结婚,那就必须有单独的大院子小别墅小汽车
“我才不会像你们这些蠢货一样,一个小领导就觉得不得了了。一个个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定了下来,十七八岁按着家里想法相亲,十九二十结了婚,二十一二生了孩子,条件好又怎么了?你们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们知道处对象的快乐吗?你们知道一封一封的情书的快乐吗?”
“他现在是穷是不起眼,但是他学习好、认真、坚定、能吃苦,他能考清北你们可以吗?他从小就开始自己想办法挣钱学手艺,马上就能高考成为大学生了,他比你们任何人都厉害。
你们是该佩服他,毕竟你们开着小汽车都追不上他,走过他旁边过路他都不会看你们这些肤浅、没眼光……”
那天,乔酥酥和这些个老对头吵的昏天黑地,一个个极尽嘲讽的贬低对方的选择,最后乔酥酥赢了
因为她的对象虽然现在穷,但是他有无尽的可能,他还有现在的,聪明、体贴和英俊
他会在乔酥酥不舒服的时候给她倒温水,会在她累的时候背着她走路、会给她一遍又一遍梳理着书中的知识点、会用自己紧巴巴一分一分捡破烂赚回来的钱给她买发绳发卡围巾……
少女时期谁不慕艾?谁不想有一个体贴英俊的对象?谁不想收到精心准备的小礼物,谁不想在聚光灯下受到万众瞩目
到了最后,施霞等人带着嘲讽的心过来,憋着发绿的脸离开学校
可恶,又被她给装到了啊
那疏离淡漠一看就不好接触的人,怎么私底下这么,体贴得让她们眼红呢
她们就是肤浅,就是现实,就是想要条件好的对象,但是也不影响,要是条件好的同时俊一点就更好了啊
可恶
这边,乔酥酥等到她们走了以后,那股子憋着的气也散了大半,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话给说服了
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温杨是个穷小子不假,但是他可是清北的好苗子啊,以后毕业就能分配好工作的,厉害一点分房子完全不是事哎
文化人的事,乔酥酥不太懂,但是也是听过的
还是,比较有前途的吧?
可能是心里早就有了预料,乔酥酥对这个结果接受得有些出乎意料得快,甚至在短短时间就做好了未来的设想
先,先等他考完,要是是清北就继续处着,反正,这么盘正体贴的对象也不好找啊,等他毕业她们也才二十一二,到时候再看看工作
实在不行,再分手也来得及呀
而且他没有父母的话,以后还没有家庭矛盾,多好哇
乔酥酥很快就自我安慰好了,红红的眼睛褪去颜色,喜滋滋朝着外面走去,哪知道刚出去没多远,就看到那站在树边上的温杨
他还是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头发发尾有些粗糙,身上染着淡淡的肥皂香,没有任何熟悉的发油、脸膏的味道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大少爷装普通人呢?
肯定是她大嫂之前给她带的国外的小说害了她
乔酥酥想到刚才的话,莫名的还有些心虚,再想到她干干净净的作业本,就更心虚了,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然后双眼发光地看着他怀里包好的漂亮包裹
“哇,给我的?”
霍文博,应该说那个还叫温杨的少年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艰难的生活磨砺了他的棱角,让他学会了冷静地接受生活带来的不幸
但是不包括这唯一的色彩
他知道乔酥酥性子娇,知道她没有上进心,知道她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知道她贪慕虚荣嫌贫爱富……
但是,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
她总是会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是满满的信赖和欣喜,她会娇滴滴地指挥他干各种活,她毫不在乎地给他介绍她的哥哥弟弟……
他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他的,在那段她主动的日子,他辗转反侧,困于自己给不了她更好的未来。恢复高考后,他彻夜辗转,遥想这、计划着他们的以来
不是这种她嘴里的玩一玩
他不喜欢玩
那一直以来被他反复提起又压下的困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是他自欺欺人,是他自作多情了
“你看到我坐上了小汽车是吗?你以为我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准确点说,你以为我是尚阳,是市长家孩子,才凑过来的是吧?”温杨扔掉了手里精致的包装盒子,以一种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看着乔酥酥
看着她惊愕慌张,看着她恼羞成怒
这才是真实的她,这才是她真实的目的
她喜欢的从来不是他,只是那个她以为的他,那个拥有丰厚身家、光明未来的他
霍文博从来不是蠢人,揭开了那层自己给自己封上的窗户,那真相便扑面而来了。他早该知道了,这世上不会掉馅饼,掉下来的,也是带了毒的苹果
“那你眼光可太差了,我早说了让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书,你看,你现在看差了吧?”温杨冰冷的嘲讽了起来
“你看中的这个人,你处了一年对象的人,平平无奇,没爹没娘,从小靠着捡垃圾好歹没饿死,以后也会捡着垃圾过日子。没有小汽车、没有小别墅,还玩吗?很好玩吗?”
“在惊讶什么?惊讶我没有跪着求你,还是惊讶我竟然没有和你保证会发达会出息求你别离开我?也挺好的,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少了你,我也不用每天白费功夫花大量时间给你出题讲课了。祝你以后,找个有小汽车小别墅的人嫁了吧”
乔酥酥从没想过有一天,温杨会对她说出这般不客气的话
在她野蛮的最坏的梦里面,最坏的温杨也只是不理她不和她说话罢了。
她想哭
她知道他肯定没听全
但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可以淡定听着任何人说她不上进不努力不聪明没追求,但是这话不能是从温杨嘴里出来
那冰冷的话打碎了冰冻在他们之间最深处的现实与隔阂,然后裂开一条条越不过的深沟,里面藏着那些甜蜜的过往,就这样破碎在沟壑里,捡不回凝不起
少年人的自尊格外强烈又古怪
“那可太好了,你自己识趣就好,不然我还得想办法编谎言,还要担心影响你高考”乔酥酥撑着气,高高抬着下巴,死死睁大眼睛,冷笑
“万一你你考不好了,以后更扒着我不放了”
“像你这样的穷小子,要不是我认错了,你真觉得我看得上你?你看看你,从头到脚,最新的,就是胸口处我送的徽章吧?你该感谢感谢你那张好脸,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再买点新东西,又能骗一个对象了”
她绝不承认是自己认错了人,肯定是他故意骗她的
不然,他都这么穷的人了,为什么要送她那么多东西?还不是故意充面子,骗她的
“看在你没钱的份上,你之前送我的东西说个价,我把钱还给你,免得以后没钱吃饭了,还赖着我不放”乔酥酥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也故意刺着人,笑得张扬又肆意,像是娇艳的牡丹花,也是长满了刺的玫瑰
肆意扎人
温杨冰冷地看着她:“放心,不至于,就当我,花钱买教训了”
乔酥酥嚣张:“那你这钱可真值,那点点钱就占尽便宜”
温杨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心像是碎掉了一样,他想,只要她像以往那样撒撒娇,只要她承认,只要她,像最开始那样主动
他们还是能好好的
但是那是以前了
他深深地看了乔酥酥一眼,捡起了地上的包裹,转身离开,然后再没有回过头
他想,她说得对
他就是这么穷,这么没出息的人,送不出去的礼物,也要捡回去
换成钱,又够他吃两个月了
可笑,又可悲
……
那是那个还叫温杨的可悲时候,自那以后,霍文博便知道钱的重要性。因此,在那个早早抛弃他离开的所谓母亲回来,打算带走他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跟着离开了
他要更广阔的未来,他要更多的钱,他要,更多更多的底气
从那一分钱都要掰两瓣的温杨,再到现在一千块钱都眼睛不眨一下的霍文博,他走得格外的艰难
一个生下他就能把他扔下的亲妈,对他能有多好?
只不过在幡然醒悟之后,她发现了,他是她当年厮混的结果,不姓温,不姓杨,而是那早早跑到国外的,姓霍的华裔商人
他膝下很多孩子,并不缺霍文博这一个,而那些个所谓兄弟姐妹,也不多他一个竞争对手
争斗、陷害、合作、欺诈
他遇到过数不清的困难,但是他都胜利了,他走到了最后,以霍家为垫脚石,构建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国度
全靠那口气撑着,他想,他一定要狠狠努力,然后重新站在她的面前,狠狠用钱羞辱她
现在羞辱是没羞辱到,他自己还要赔进去了
真可悲
霍文博坐在驾驶位上,指尖是猩红的香烟,白雾顺着车窗飘向了外面,遮不住他凝望的视线
隔着一条马路,就在对面街道上,乔酥酥站在边缘的位置,左右围着不少的人,她穿着张扬的红色长裙,脑袋上带着个夸张的大帽子,像极了杂志上的封面女郎,即便是在开放的国外,也能吸引不少注意,更别说在颜色刚冒头的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