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你认识小乔啊？”赵明娟悟了，她就说酥酥那丫头怎么这么不收敛，要知道平日面上工夫她还是知道做一做的
“我们是一个院里的”方卓青道
“那挺好的哈哈，这丫头，干活的你直接分下去就是了，她总会弄完的。咱们这做领导的嘛，还是得看底下人的能力才华，脾气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了”赵明娟笑
方卓青点了点头，和赵明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她的话倒不是很多，但是没一句都说在了点子上，什么部里的资金往来、谁和谁擅长什么、大致工作内容……
没两天的工夫，方卓青就了解了个大概，并且很快提出了新的意见，着手重新规划了起来
只能说不愧是高材生了，赵明娟都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念叨了好几次了，惹得乔酥酥更不乐意这人了
坐在位置上继续偷着懒的乔酥酥在万籁俱静中抬起了头，眼睁睁看着穿着灰色衣服的方卓青抱着到她下巴的资料走了过来
朝着乔酥酥走了过来
吓得她那是杂志也看不下去了，表情也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是越祈祷什么越来什么，那方卓青抱着大队的资料直直朝着乔酥酥走了过来，那步子是一条直线不带一点弯曲的
可见她态度之坚决
“这些是部门以前的活动计划，麻烦你分类整理一下，然后重新详细计划一下今年的建党节活动，我之前在沪市的时候……”
方卓青噼里啪啦就是说了一通
乔酥酥看看面前的资料，再看看方卓青居高临下、面无表情、‘趾高气扬’的模样，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资料，瞪着她
“你找碴是吧？没事干去熟悉熟悉部门去，别给我找事，这以前的东西能看了能有什么用？真想干出点什么，你就自己去外面看看别人家的，别以为你是研究生就什么都会了，净添麻烦”
“我在这里干了七年了，咱们部门没谁比我更了解部门的事”
“这个，还有这个”
面对乔酥酥的讽刺，方卓青面不改色，只是从面前都各种资料中抽出几份出来，摆在乔酥酥面前
乔酥酥低头一看，是她刚进来78年那会儿做的过年宣传方案，还有80年和今年的，上面的字是利落行楷，她小时候下功夫练了很久才练出来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个字好炫耀
“怎么？有什么问题？”
“你看，这三年的方案，今年的这个”
方卓青站在乔酥酥的旁边，伸手指了指，那手指虽然白，但是肉眼可见的有些粗糙，是常年干家务留下的，那无名指上还有个厚厚的茧子，是一年又一年捏笔捏出来的
乔酥酥又有些晃神
说个实话，她和方卓青真要说有什么大矛盾，那也不至于，毕竟一个是班上尖子生，一个是班上吊车尾，一个常年在家里、厂里帮忙干活，一个开开心心在外面蹦跶，也没什么矛盾的点
两个人小小时候关系还是很好的，但是一点点一点点，乔酥酥就只记得这个人的讨厌了
“很好”
就在乔酥酥走神的时候，方卓青的声音落下，引来乔酥酥的迷茫，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扬了扬，继续说道
“但是这一份，更好，这份78年的，超级好，我觉得还有提升空间”
乔酥酥鼓了鼓嘴，看着方卓青脸上真诚的夸赞，艰难的，压住那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
虽然方卓青固然让人讨厌，但是她的眼光还是让人钦佩
“方案我就认了，但是这些统计呢？咱们部门还有这么多人，换其他人来啊，总不能什么都我来吧？”乔酥酥勉勉强强道
“可是咱们部门你最懂这些，我都不知道谁能比你弄得更好”方卓青道
“……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这一次”
乔酥酥努力压着嘴角，做着严肃模样，再次打量着方卓青的真诚，看着她老气古板的模样，也骤然顺眼了两分
但是就两分
**
不过她应得有多快，回来就有多后悔
这么多资料得弄到什么时候啊，还有方案，这玩意儿费脑袋啊，天知道她第一份方案作为敲门砖，她想了多久弄了多久才弄出来的
后悔，问就是后悔，问就是鬼迷心窍
乔酥酥悔不当初，老老实实干了两天活以后就醒悟了，都是阴谋啊，方卓青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干什么这么老实？
于是乔酥酥收拾收拾东西，暂时放下工作，可算是想起梦里面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了，她忙里偷闲，就跑到了干葫芦胡同这边
干葫芦胡同，一个领先其他胡同十年的时髦胡同
在别的胡同还在兢兢业业沉浸在家长里短的你来我往之中的时候，它们胡同已经在街道处的带领下，一马当先的，就像是那葫芦藤一样，结了一溜串七个小葫芦的小商店
缝衣店、包子铺、杂货店、瓜子铺、花鸟店、自行车修理店，还有上次乔酥酥去的理发店
也因此，这个胡同在私底下又被称作‘七个葫芦胡同’
在这个刚刚改革开放，开店还有人举报有风险的时候，七个葫芦的胆量不可谓不大，度过了一开始明里胡同邻居抗议、背里莫名举报、工商再三查询各种麻烦之后，七个小葫芦一点点迎风茁壮地变成了大葫芦，在周围都是赫赫有名的
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八个葫芦，十八个葫芦胡同也说不准
当然，他们店铺能开这么好，除了老板靠谱之外，还因为他们那边位置好啊，周围初中小学幼儿园零零散散七八个，过去走两个街道就有一个大型市场，人流量别提多好了
而乔酥酥的学校也就在这边
这个年头大家上学主要还是在厂里的学校的，比较方便，但是奈何乔父乔母的厂，不太重视学校教育，乔酥酥又是个不爱学习的，这上了一学期学，回头看着她个位数的卷子，乔父乔母眼前一黑，就把人送到重教育的干葫芦这边了
之后果然，乔酥酥的成绩从个位数，成功提到了及格边缘，也是可喜可贺了
相比起她，乔旷野就省心得多了，小学初中基本都是满分，成绩了出了名的好，就跟他那狗脾气一样出名，整天横眉冷眼的，他在胡同老人家的的人缘，全靠乔酥酥这个姐姐撑着咧
一点都不受欢迎
乔酥酥在学校蹲了好几天了，从乔旷野上学再到他上课再到他逃课，非常确定这一点了
别看他走哪呼朋唤友的，但是光是看面上，乔酥酥就发现好些个人都是面子工夫，背后还在说她弟坏话咧
真是一点没有她这个姐姐当年的风范，要知道，不喜欢她的人那是看到她转头就走的，哪有什么面子工夫啊，再差一点的都是和她当面吵架，基本没人能吵赢她的
想到那些‘风光’的往事战绩，乔酥酥有些唏嘘
往事不可提啊，她这当年的校园一霸，现在已经被生活打磨得，提不起一点精气神，也想不通梦里的事
虽然非常不靠谱，但是，这方卓青都放弃出国跑到她们这犄角旮旯小部门里了，和梦里说的一样，那其他的呢？
这梦是纯梦纯巧合，还是预示，那就看她小弟这事了
在她的梦里，乔旷野也就是这个月出现了作风错误，被人抓到然后被迫停学，一直到高考前一个星期才被允许回到学校，但是又被那家人缠上，最后打斗中他伤了右手，错过了高考，再后面便一蹶不振了起来
这要是现实中谁和乔酥酥这么说，她指定得仰天长啸一番，并且嘲笑人脑袋被门给夹了，就她那傲气十足又跟木头人一样的小弟，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看到过女孩子的，还作风问题呢，还停学还失去错过高考
谁家诅咒也得找点好的诅咒啊
谁家作风有问题的人身边三米内全是公的？谁家作风有问题的人，没事就是这打球、上课、打球、上课、捡垃圾
呃，最后这一项目去掉以后，他的日常还是非常正常的的，就是那是三米内全是公的，这作风问题
乔酥酥毛骨悚然之后，想到梦里是女方，又深深松了口气，但是也就一会儿，心还是提了起来
不对啊
乔旷野这边是看不出个什么的，但是换个方向啊
梦里面，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乔酥酥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可能是因为梦里太荒谬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就不太相信，只是想要弄个明白，所以她其实并不是很担心，看了一会儿，就在学校里面转悠了起来，打算碰碰运气
“……野哥，你姐又来监督你了啊？”
球场里，正靠在球架边缘喝水的乔旷野朝着那边瞥了一眼，果然就看到了穿着布拉吉左转右转的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头疼
“监督什么？她就是闲得玩的，走，继续打球”
他放下水瓶，汗水从额头上滚落，结实的手臂爆起肌肉，拍着篮球一个转身就轻松投入三分球，让他把没事干的亲姐抛在脑后
这哪能是监督啊，谁家监督这么明晃晃的？
他姐，应该没傻到这个地步吧？
第6章
乔酥酥自觉藏得挺好的，但是观察了好几天乔旷野还是这个作息，她不免有些懒散了，看着一群人抢一个破球，恨不得上去一人发一个，眼看着他们还能再打一个小时，她只得悻悻然离场
走在人来人往多是十六七岁的校园里面，那工作带来的疲劳都被冲散了大半
果然还是当学生好啊，无忧无虑的
读书的时候绝对是乔酥酥最快乐的日子，虽然零花钱不多，但是每天就跟着小姐妹在学校里跑来跑去，打毛线折千纸鹤做手工，放假了就去逛逛街
不像现在，小姐妹基本都结婚带孩子了，一个个回归家庭，围绕着老公孩子工作，生活里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乔酥酥已经融不进去了
她叹着气，等到回过头来，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下面最大的这棵树下面
面对着几千的熊孩子，大树简直是饱经沧桑，树上刻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字迹符号，什么谁暗恋谁、什么老班是大混蛋、什么毕业就解放了、什么要闯一片天……
全都是年轻的话语
乔酥酥看着不由勾起了嘴角，看着看着，她看到了角落里方方正正刻好的小框框，那就是个简单的笑长方形，里面刻着也说不上是笑长方形还是酥糖还是什么的不知名丑东西，还有一片叶子，在这杂乱的皮上平平无奇的让人一眼就掠过
但是乔酥酥看得有些怔住，甚至没忍住上手去摸了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竟然还在
她
“住手，你是哪个班的？都说了多少次别在树上乱涂乱画了……”
身后的喊声打断了乔酥酥的思绪，面对学校老师，她莫名有些心绪的把手藏在身后，然后转身
“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带着很明显的意外打量着对方
对面的男人二十四五的样子，身材颀长，穿着白衬衣西装黑皮鞋，脸上戴着眼镜，手上还拿着教棍，非常的老师气了
而乔酥酥则是穿着蓝底长款布拉吉小皮鞋，卷卷的头发分成两辫放在胸前，明亮的大眼睛扑闪，一股子青春劲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相约到学校外面的小茶馆里聊天去了
“你现在在这里教书？”乔酥酥有些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那叫一个称奇
要知道，这人高中时候也是年级出了名的垫脚石，每学期都牢牢守住年级倒数前三的门槛，那是一个新人都不让进的，现在，回学校，当老师？
震惊她乔酥酥一万年
她想都不敢想
也许是乔酥酥的目光过于明显了，尚阳在对面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想了想把眼镜摘了下来，那股教书气荡然无存，浑然就是个刚出校园的阳光大男孩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嘛，我后面不是复读了一年吗？我爸直接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整整一年，憋都快憋死我了，好在最后考上了大学，都是血泪史啊”
这样啊，乔酥酥放下心来，但是看着尚阳还是觉得怪怪的，不仅是因为他当老师有些意外，更因为，他是她前对象高中那会儿最好的好兄弟
就，奇奇怪怪的了
不过老同学见面总还是挺开心的
“你呢？你现在在那里工作？”叙完旧，尚阳乐呵呵问起了现在，看着对面容貌比起高中时候越发出众的乔酥酥，心里还有些感慨
他们那一级的学生，很多人已经结婚生子了，那些曾经的俊男美女大部分也在家长里短中逐渐普通，他们上次聚会的时候还在说呢
乔酥酥这个曾经的校花没少被提起
只能说，不愧是他们葫芦高的花！
“我在我们那区政府呢”
乔酥酥喝着茶馆的新花样茉莉花茶，嫣红的唇瓣抿着甘甜，一双眼眸亮晶晶，衣服料子崭新，头上戴着发卡，耳朵上晃着银耳环，端着杯子的手袖下滑，鲜亮的蓝宝石手镯很是晃眼
她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尚阳在心里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他好兄弟也变了，倒是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挺好的
“怎么的，今天过来学校里面，难不成是孩子上学了？”尚阳开玩笑地问道，也带着些试探意味
“早着呢，带孩子多累啊，我看我弟呢，他马上高中了”乔酥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大学生眼看人低，我毕业早也不代表我结婚早，一个人自由自在多舒服啊”
“哈哈有道理，这一点我非常赞同你，不过老一辈可看不顺眼，我毕业到现在天天催，相亲都相了十来波了”尚阳感叹
“那是你眼光高呢”乔酥酥啧啧
就面前这普普通通的尚阳，谁能想到呢，这人亲爷爷是中央的，亲爹是省长，一家子红得不能再红了，这上学时候不去机关学校跑来他们这里
让她终日打雁被啄了眼，认错了人，处了那个负心汉
一想到这里，乔酥酥就咬了咬牙，看着尚阳也有些不顺眼了
“走了，我回去上班去了”她说道，顺便不忘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带上
“我也该去上课了”尚阳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一如既往娇滴滴不给什么面子的乔酥酥，在她转身之前，忍不住开口
“对了，温杨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吗？他上午还来了学校”
乔酥酥怔了怔，捏着桂花糕的手一用力，直接碎了大半，散在手心里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淡淡说了一句，踩着步子自顾自地离开，然后越走步子越重，越走越重，重重的，一脚踢在胡同前面的树上，又在回力下趔趄一下，气得她又呲牙咧嘴踹了几下，才小小的消了气
至于剩下的，她先憋着
乔酥酥两只水润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磨着牙在那里无声的骂骂咧咧，对面的树仿若变成了高高大大又沉默寡言的某人，想着，又踹了两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