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没看你来了之后,你给我‘照顾’成什么样了?你都把我们家日子给搅和成什么样了?”吴家盛一看饭菜,就又想起了那些棉籽油,他的愤怒又烧了起来,“你可怜可怜我行不行?妈,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牛学荷一见儿子情绪又激动了,她没有顶着气头往上撞,而是扶了一下额头,“哎呀不说了,我头疼,我要回去躺着。你吃就吃,不吃的话,就收了吧。”说完,便转身回到小屋,关上门,不出来了。
吴家盛彻底惊呆了——
这什么意思?
不走了吗?
他都只差给她跪下了,就换来这么个态度?
他呆呆地坐在餐桌旁好久,愣愣地看着紧闭的小屋门,最后一口饭都没吃。回到大卧室后,他又坐了会儿,然后给邵燕飞打去电话,关心妻子在那边的情况。
没想到邵燕飞跟他说,刚刚,林芳照已经把通州房子的钥匙,送给她了。
“钥匙?怎么回事?”吴家盛没听明白。
“我憋得慌,找小林吐吐苦水,小林知道咱俩没事儿,我只是在躲婆婆,小林就跟我说,她通州那边正好须要人看房子,这段时间她没空过去,麻烦我过去帮她照看一下。”邵燕飞站在窗前,望着家的方向。
“唉,你这闺蜜啊,真是够意思。”吴家盛一阵感慨,“那你想过去么?”
“我想过去住。”邵燕飞点头,“旁边屋子后半夜总有动静,我睡不着觉。”
“我这边……”吴家盛沉吟片刻,“恐怕还得等几天才能利索。你先到她家去住着,我也放心。那小区我以前去过,安静也安全,你在那儿的话,起码是个居家的环境。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立即接你回家。”
此时的邵燕飞已是身心俱疲,想安慰也安慰不动了,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我再给你带几件衣服,带点吃的,钥匙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么,我今晚上给你送过去吧。”吴家盛不想媳妇在快捷酒店成宿熬着听动静,睡不上觉身体就垮了。
“也行。”
“你上班怎么办?”
“打车。”
“好,你就坚持这几天,我肯定让这这边快些了结。”吴家盛攥了攥拳头,“这半年你受了太多委屈,我绝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委屈下去。”
第126章 神兵天降,魔法对轰。
第二天一早,吴家盛又开始跟牛学荷做工作。
结果上午说了一通后,人家根本就不接那个茬。等到吴家盛下午再找人的时候,干脆就找不着了,出门去逛公园——
躲了。
吴家盛顾不上有多余的情绪。他这次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妈弄回去的。于是他直接打电话给他爸吴先富,把牛学荷在北京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地,全跟他爸说了。
之前吴先富在那边伺候吴老太太,也没个帮手,非常不容易。吴家盛体谅他爸,好多事情并没有说那么详细直白。但这次不一样了,他奶奶已经过世了,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吴先富是个明事理的,等儿子都说完,后悔到直拍大腿。他不知道老婆在北京竟然作成这个样子。随后他立即给牛学荷打了电话,让她赶紧回老家。
但牛学荷认定了她喜欢北京,现在就想和儿子呆在一起。之后,就再也不接吴先富的电话了。
对老婆动辄不接电话,吴先富也不意外,直接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发誓一定要把老婆领回去。
吴先富来到北京,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吴家盛去火车站把他接回家时,牛学荷还是不在家,不知在哪里逛。
刚发送完老娘的吴先富也是一身疲惫,但是他仍不忘跟孩子道歉,“儿呀,是爸爸对不起你。”
“爸,你就别说那些了,你能把她给带走,就算救了我们了。”
“儿子你放心,爸爸之前的错已经犯下了,但是之后,我是铁定不会让她再继续祸害你们了。”
等到半下午牛学荷回来,一进屋,竟然看到老头子也在。
她脸上一瞬的惊讶过后,就立刻觉出事出反常,随即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先富坐在餐桌旁,表情冷冷的,“你别在这犯傻了,儿子日子都让你给搅得快过不下去了,快跟我回去。”
而吴家盛则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也不多言语,就看着他爸怎么对付他妈。
牛学荷一屁股坐到另一张餐椅上,面朝着老伴儿说道,“老头子我跟你说,你没来过北京,你不知道北京有多好。你在这住下吧,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反正咱儿子家也有地方,我那小屋子虽然小,但是睡咱们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吴先富听得眉头直皱,“你别再跟我说那些了,我和你不一样,我起码还要点儿脸。你要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妈,你就跟我回去,但凡懂点事的老人,都不能这么去害孩子。”
“我怎么了?”牛学荷声音高了起来,“我就是喜欢我儿,我想和我儿子在一起,有什么错吗?再说人到岁数了,过来找亲儿子不对吗?”
“你现在知道这是亲儿子了,你当初尽到亲妈的责任了吗?哦,你老了,就有理由腆着脸过来,‘岁数大了’还成了你的免死金牌了?”吴先富看了眼沙发上神色疲惫的儿子,又转向牛学荷,“再说你才多大岁数,你才 60 多岁 70 不到,你是手残了腿瘸了?还是不能自理了?你这精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 50 来岁,你怎么就有脸赖在儿子家里不走?”
“我身体不好,我也有病!”牛学荷尖声反驳。
“儿子带你去体检过,指标好到不得了,就那点高血压还算病?”吴先富抬手敲了敲桌子,“你别犯浑了。当年孩子中考那阵子,你忘了你爸你妈到咱家住了一段,给咱家搅成什么样子了吗?什么事都管,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老两口没一个嘴能消停的,咱俩不是生生被闹到要打离婚吗?后来他们走了,咱们好不容易不离了,你忘了你当时怎么说的吗?你说以后肯定不能去闹孩子,真是不得安生。这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说的话,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是牛学荷并不愿意接这话茬,她用指甲扣着餐桌上一粒干在上面的渣子,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猛地抬头,“是不是那个儿媳妇让你过来的?”
“你瞎想什么?”
牛学荷朝旁边“呸”了一口,“我看你们爷俩,都让那狐狸精给灌了迷魂汤!”
吴先富被老婆这个样子吓了大一跳,他瞬间明白了儿媳妇为什么不得不躲出去了,“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儿媳妇没有任何错处!”
“我看了,还不如借这次的事……”牛学荷压低声音看着吴先富,“就让咱儿子把她给休了,凭咱儿子,还找不着个好的?”
“你是真不知道好歹,真不知道好歹啊!”吴先富把这话一连重复了两遍,“咱儿子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咱儿媳妇人家是正经的大学生。人家是大城市长大的好姑娘,家里人全都体体面面。我一个种地的老头,你一个不着调的老太太,你是学历也比得过人家,还是家境比得上人家?燕飞嫁给你儿子,那是看得上你儿子。人家是下嫁,你是高攀,连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你还在这挑三拣四的,你还想着逼你儿子离婚,你再上哪找这么好的?”吴先富被气到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后接着道,“而且,房本挂的是儿媳妇的名字,离了之后房子就是人家儿媳妇的了。你儿子就没房子了,在北京就得流浪街头了,你知道吗?”
“啥?”牛学荷就像有惊雷在耳边劈响,“房子,不是咱儿子的户头?”
“你以为呢!”吴先富说到喉咙发干,他拿起进屋时儿子给倒的水喝了口,“等到咱儿在北京无家可归了,得跟咱们回老家了,你还有脸吗?这一传出去,不管你怎么找补,只要是个长脑子的,都得说是你儿子被儿媳妇嫌弃了,是人家儿媳妇不要你儿了。到时候你的老脸往哪搁?你不成天跟人吹牛,说儿子在北京多有本事,啊,又是北京的大房子,又是豪车大老板的。现在好了,你儿子在北京让老婆给蹬了,混不下去了,只能回老家去了。到时候你吹的那些牛还怎么收场?你出去腰板还能挺得直吗?你还有脸见人吗?”
“户头不是咱儿子的……”牛学荷继续重复着,显然刚才吴先富的话她并没听进心里,还沉浸在房本没写儿子名字的震惊里,她突然扭头看向吴家盛,“那这些年你忙活了个什么?你还说有房贷,月月还钱,你这不都是给别人还的吗?”
“你别给我打岔!”吴先富伸手在牛学荷面前的桌子上狠敲了几下,“两口子真心一起过日子,就不用在乎那些。再说儿子当年和儿媳妇买房子结婚那阵子,你在家吗?你根本都不在家,结婚时你都没回去,你还有脸问这些?”
牛学荷一想,那时候她又是因为惹了事躲在外地没办法回家,所以儿子的婚事她一点都没参与,家里人也没告诉她任何细节。
“你这个当妈的,除了生了孩子,你有好好管过孩子一天吗?”吴先富说到一肚子火,“咱孩子多不容易啊......多好的材料,叫你给耽误到现在。我一想……一想,我就悔啊!真是没脸面对儿子啊。咱儿但凡没投生在咱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本来人家是应该坐办公室的,是搞研究的,是做大买卖的。多聪明的脑瓜,现在却在这给人干装修!要不是当初你胡作,耽误孩子没高考成,孩子哪能有今天!”
“不就是个高考么?至于你们爷俩想起来就念叨我?”牛学荷不忿地低头扣着手。
“这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遍!”吴先富连忙高声制止,看了眼儿子,又努力压制着愤怒缓缓道,“你知不知道,高考是咱们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改命的机会!错过了,就错过了,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那时候不懂啊!我不明白,我又没文化,”牛学荷憋得脸通红,“我当时就是想让孩子先救救我,我命都快没了……我哪知道能耽误这么些事。”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吴先富长叹一声,“你呀,就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你光说放孩子一条生路,那我岁数也大了啊,我没人管了,你叫我怎么办?谁又给我生路?”牛学荷又来了精神。
“你现在想起来你没人管了,你当初……行了,你现在岁数大了,咱也别说以前了,”吴先富不想再翻多少年前的老账了,翻起来没完没了,他也烦得慌,“来,牛学荷我跟你讲,你老了,你有我管行不行?我比你小好几岁,肯定会死你后头。你放心,我给你打包票,你有不能动的那一天,我肯定会先把你伺候走,我再走。”
“可是——”
吴先富没了耐心,“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大孙子已经折在你手里了,绝不能让儿子再没了老婆。我这次就是绑,也得把你绑回去!”
“你瞎说什么?”牛学荷立时瞪起了眼,“什么大孙子?什么折在我手里了?”
“儿媳妇上次掉的那个孩子,是个男胎!人家测那个流下来的东西,都测出性别了!”吴先富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狗屁!你骗谁呢,现在不是不让测性别吗?”
“那是活的不让测!都流出来了,人家不得测测看有什么毛病吗?”吴先富学不明白吴家盛跟他说的测胚胎染色体核型这种医学术语,只能说个大概的意思。
“你们怎么总是冤枉好人?”牛学荷一脸冤屈,抬起屁股就想走人。
“你给我坐下!”吴先富厉声喝道。
牛学荷对吴先富还是有几分怕劲的,磨磨蹭蹭的,又坐了下来。
“你这辈子从来都是别人冤枉你!什么祸都是你惹的,什么错都不是你的,全天下就你这么一个好人!”吴先富也开始撂狠话,“你再这么继续作下去,我跟你讲,等你死了,都没人给你摔灰盆!”
吴先富跟牛学荷说这些事情时,吴家盛就静静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看着他俩火药味儿十足地你一言我一语。
等到吴先富说到没人摔盆时,牛学荷竟然一下子怔住了。
她从来也没想过这一层,小眼睛迅速眨了好几下,才猛地回过味儿来,然后就朝着吴先富怒吼道,“你胡说!我儿子怎么会不给我摔灰盆?我从小就跟儿子说,等我死了,他不光要给我摔盆,还要往响里摔。让那些牛鬼蛇神的全都看见听见,我有这么好的一个大儿子!我爹我妈没儿子,到死都闭不上眼。我不一样,我有儿子给我摔盆,我死了腰板也挺得又硬又直!”她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越说声越高,越说越激动。但是看到吴先富冷硬的表情,她又像被泼了盆冷水,话一说完,便没了底气。
“是不是,儿子?”她忐忑地看向吴家盛,随后一脸殷切地问道,“儿子,你肯定会给妈摔盆的,对吧?”
吴家盛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无动于衷。
牛学荷突然低声笑了一下,“儿子你别吓唬妈……你小时候都答应好好的,会把妈妈的灰盆,摔的比谁的都响。”
吴家盛依然没说话,他听得很累,也不想再听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眼神失焦地看着客厅墙上的石英钟,随后便有气无力地回了自己屋,再也没去理会客厅这边的事。
“他……”牛学荷终于慌了起来,她指着儿子离开的方向问吴先富,“他这什么意思?当儿子的,怎么能不给亲妈摔灰盆?”
“如果我是咱儿子,遇到你这样的,恐怕连一声‘妈’,都叫不出来了。”吴先富看着儿子这样子,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他扫了眼不着调的老婆,无力地轻声道,“你要是还想留一点母子情分,想让儿子给你摔灰盆,明天,你就跟我走吧!”
第127章 翻身人民,终得解放。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吴家盛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客厅里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隔着道门,他也听不清吵的是什么。不过他从小到大爹妈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的,他是实在不想出去再“重温”当年的糟心场景,烦得拎起被子把头一蒙,继续睡。
结果这一睡倒好,等醒时,天都大亮了。
他揉了揉头发,睡眼惺忪地出了屋子。
厨房里,没人。
客厅,也没人。
小屋门是大敞着的,但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脚步顿了顿,随即几步走到小屋门口,一看,不光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屋里竟像刚进过贼一样,乱七八糟,杂乱无章
他一下慌了起来,立即要给他爸打电话。
都已经翻到通讯录了,刚要拨过去,结果吴先富的电话就进来了。
吴家盛立即接通,只听电话那头一片嘈杂,随后就是他爸的声音,“儿子,是爸对不住你,你妈已经被我给带走了!”
“带走?怎么带走的?”吴家盛把手机换到另一只耳朵上,“爸你们现在在哪了?”
“在火车站了,”吴先富提高了声音,“早上我起了大早,和她一起出来的。”
吴家盛扭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石英钟,离他们出发,应该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能听话跟你走?”
“这次由不得她了,听不听话,都不能留她继续祸害你们了。”
吴家盛挠了挠头,“那她人呢?”
“正在一旁生气呢。”